浓雾像浸了水的棉花,堵得人喘不过气。陈默把铁盒塞进风衣内袋,怀表的温度透过布料烙在皮肤上,像块正在愈合的伤口。罗宾的电脑屏幕忽明忽暗,儿科重症监护室的画面已经被雪花覆盖,只剩下小女孩最后那个诡异的微笑在视网膜上灼烧。
“医院的监控被屏蔽了。” 少年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指节泛白,“‘时之沙’的信号源就在住院部顶楼,他们用了军用级别的干扰器!”
林雨薇突然停下脚步,从白大褂里掏出个装着银色结晶的试管。那些在废墟里还在蠕动的物质,此刻竟凝结成细小的齿轮,在管壁上缓慢转动。“它们在指向医院的方向。” 她举起试管对着浓雾,齿轮转动的方向突然改变,“不对,是指向地下室!”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地下室 —— 三年前李队的尸体,就是在市立医院的地下室被发现的。当时法医给出的结论是失血过多,但他清楚记得,死者手腕上有圈淡红色的印记,和罗宾脚踝上的一模一样。
“走侧门。” 陈默拽着两人拐进条狭窄的巷子,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在雾中像无数只垂落的手。巷口的铁门挂着把生锈的锁,他举起消防斧刚要劈下去,锁芯突然 “咔嗒” 一声弹开。
门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医生,鼻梁上架着副厚如酒瓶底的眼镜。“李队说你们会来。” 老人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他侧身让出通道,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墙面,带起片灰尘,“地下室的电梯在药房后面,密码是 317。”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317—— 李队牺牲的日期,居民楼的门牌号,怀表停摆的时间。这个数字像道魔咒,缠绕着所有和 “时之沙” 有关的人和事。
“他们在儿科病房布置了陷阱。” 老医生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他的掌心布满老茧,指腹上有串模糊的针孔,“那些护士…… 她们的眼睛不对劲。”
陈默想起监控画面里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士,她们的瞳孔似乎总笼罩着层薄雾。就像…… 就像被蒙上了层磨砂玻璃的摄像头。
“谢谢您。” 林雨薇突然开口,她的手指在老医生的手腕上搭了片刻,“您的心率很不稳定,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颗松动的门牙:“我在这守了三年,就等这一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沙漏,塞到陈默手里,“这是李队留给你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沙漏的玻璃罩里装着黑色的沙粒,倒过来时却像凝固的墨汁,一动不动。陈默刚想问什么,老人已经转身走进浓雾,白大褂的背影很快就被吞没,只留下句飘散在风里的话:“小心钟表匠…… 他不是人……”
药房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酒精混合的怪味。陈默撬开通风管道的格栅时,听见外面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女人推着治疗车走过,她的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白口罩上方的眼睛没有丝毫神采。
“她的瞳孔在反光。” 林雨薇的声音压得极低,她正透过格栅的缝隙观察,“是微型摄像头。”
罗宾突然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治疗车的托盘上放着个粉色的兔子玩偶,耳朵上别着个小小的沙漏徽章 —— 和黑西装男人领口的一模一样。“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少年用气声说,“把监视设备做成玩偶?”
陈默没说话。他的注意力被护士胸前的工牌吸引 ——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甜美,姓名栏写着 “苏晚晴”。
这个名字像根冰锥,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苏晚晴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护士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头看向通风管道。她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口罩被撑得变形,露出下面两排尖锐的牙齿。“找到你了。” 她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治疗车的抽屉突然弹开,里面滚出十几个银色的小球,落地后立刻展开成微型的沙漏机器人。
“跑!” 陈默一脚踹开通风管道的另一头,拽着两人滚进隔壁的储藏室。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那些沙漏机器人正在攀爬管道,发出密密麻麻的咔嗒声。
储藏室里堆满了废弃的医疗器械,角落里的冰柜发出嗡嗡的低鸣。林雨薇拉开冰柜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 里面冻着十几个透明的玻璃罐,每个都装着块逆向转动的怀表,标签上的名字从 “守灯人” 一直排到 “守书人”。
“这些是复制品。” 林雨薇的手指抚过玻璃罐表面的白霜,“‘时之沙’在模拟时间碎片的能量场,用来引诱我们上钩。”
罗宾突然指向冰柜最底层:“那是什么?”
陈默弯腰去看,心脏像是被只冰冷的手攥住。最底层的玻璃罐里,没有怀表,只有半块烧焦的骨头,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沙漏印记 —— 和李队骨灰盒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
“是我母亲的。” 林雨薇的声音异常平静,她用手术刀撬开玻璃罐的盖子,取出那半块骨头,“她的研究威胁到了‘时之沙’,所以被做成了标本。”
怀表突然在口袋里剧烈震动。陈默掏出来一看,表盖内侧的红点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光,微型地图上显示,小女孩的位置正在快速移动 —— 朝着地下室的方向。
“她在往这跑!” 罗宾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跳出地下室的平面图,“那里有个废弃的手术室,是医院的信号盲区!”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粉色护士服的女人站在门口,口罩已经扯掉,脸上布满了银色的纹路,像张破碎的沙漏图案。“抓住他们。” 她的声音里混杂着电流声,身后的沙漏机器人已经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陈默突然想起老医生给的沙漏。他掏出沙漏猛地倒过来,黑色的沙粒竟在这一刻开始流动。随着沙粒的坠落,那些沙漏机器人突然像断了电的玩具,一个个瘫倒在地,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管用了!” 罗宾欢呼起来。
女人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转身就想跑。林雨薇突然甩出手术刀,精准地刺穿了她后颈的某个节点。女人的身体瞬间僵住,银色纹路像退潮般褪去,露出张苍白而年轻的脸 —— 根本不是苏晚晴。
“是被操控的傀儡。” 林雨薇拔出手术刀,刀尖上沾着点银色的液体,“她们的后颈都植入了微型控制器。”
怀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红点已经到达地下室门口。陈默抓起那半块骨头塞进铁盒,转身冲向药房后面的电梯。按下 317 的瞬间,他听见电梯井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极了怀表内部的机械声。
电梯下行时,林雨薇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时之沙’一定要七个觉醒者?”
陈默看向她。
“因为民国二十三年那场地震,正好有七个人存活。” 林雨薇的目光落在铁盒上,“我母亲的研究笔记里说,那七个人的后代,都会携带时间碎片。” 她顿了顿,看向陈默,“包括你。”
电梯突然剧烈晃动,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陈默扶住摇晃的林雨薇,看见电梯门上的反光里,映出个戴着钟表匠面具的人影。
“欢迎来到永夜的序幕。” 面具下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守夜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电梯的钢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急速下坠。陈默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把林雨薇和罗宾紧紧护在怀里。
他知道,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