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尽,“诸位,尽兴。”
温辰放下空杯,未再言语,只缓步走下主位阶梯,落座于旁席
宴席复归笙歌曼舞,觥筹交错。丝竹靡靡,舞袖翩跹,一派升平景象。席间,与温辰邻座的林公子,目光在温辰与远处静候的琴师路清之间打了个转,他看着温辰如此护着路清,他借着几分酒意,扬声笑道:“温兄,听闻你此次亲自聘来的这位琴师,技艺超凡,非同凡响。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请来奏上一曲,也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温辰正执壶为自己斟酒,闻言动作未停,清澈的酒液平稳注入杯中。他眼帘微抬,目光掠过林公子带笑的脸,又似无意地扫过远处路清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字落定,自有仆役会意,快步向路清所在的乐师预备处走去。
而此刻的路清,早已借着琴师助理的身份,不着痕迹地安排了几个小厮,将席间诸人神态、低语、乃至廊下护卫的布防,尽收眼底。温辰那一声“好”,清晰地落入他耳中,他眸色微沉,指尖在琴囊上轻轻一叩,并未抬头
路清被请至宴席中央的琴台落座。他神情沉静,指尖拂过,琴弦,清冽琴音如寒泉初涌,瞬间攫住了满堂宾客的注意曲调渐入幽微,带着一种引人探寻的深邃
主位旁,温辰斜倚凭几,指尖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银币,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旁人难以察觉的玩味笑意。就在琴音流转至一个微妙的空拍之际,他指腹看似随意地一弹——
一点寒芒如电,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
“铮——!”
一声刺耳的裂帛之音骤然响起!路清手下,一根紧绷的琴弦应声而断,无力地垂落,微微震颤着
满座皆惊!琴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琴台。舞姬停步,笑语凝滞,路清平静的脸上,温辰那依旧带着浅笑的嘴角间逡巡,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低低涌起
路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那根断弦,眸光深敛,脸上并无半分惊惶或愠怒,片刻的沉寂,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琴师将黯然离场之时,路清修长的手指却再次落于琴弦之上
指尖轻拢慢捻,原本清越的音色因缺失一弦而添了几分沉郁的沙哑与金石般的铿锵,宛若峻嶙奇峰
“好!!”
不知是谁率先喝彩,随即,如潮的掌声与由衷的赞叹声轰然鹊起,瞬间淹没了整个常玉楼!这断弦一曲,反成了今夜最惊艳的一幕
而主位旁,温辰眼底那抹玩味的笑意似乎
更深了些,他执起酒杯,遥遥对着琴台方
向,无声地抿了一口
路清于琴台前起身,他对着满堂宾客躬身,礼数周全
就在他俯身行礼的瞬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琴台边缘。那里,一枚小巧的银币静
静躺着,
他动作流畅自然,借着直起身形的姿态,
袍袖轻拂过台面。指尖无声地一勾一收一—
那枚犹带一丝冷意的银币,便已悄然滑入他宽大的袖口之中,隐匿无踪
随后,他背起琴,在众人尚未平息的惊叹与目光注视下,步履沉稳地走下琴台,身影没入乐师退场的侧廊阴影里,唇几不可察地微抿了一下,袖中那枚银币的轮廓,冰冷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