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佑生剑站在山门内,剑身的流光映出山下的景象。
海龙洲的修士黑压压地围了三层,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蛟龙图腾张牙舞爪,比四年前见到时多了几分戾气。
“两倍还多。” 赵德庸在我身边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结界阵图,“龙昭这老东西在位时,到底给海龙洲攒了多少家底……上次围攻恍如山被念安仙师重创后,不过四年,竟然又聚集如此多修士。”
我没说话,目光死死锁定在修士群中央的身影上。
龙飞飞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站在队伍最前方。
三年不见,他高了些,原本略带稚气的脸庞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神情冷峻得像块寒冰。
阳光落在他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反而衬得他眼底的阴翳更加浓重。
他身边站着个白胡子老者,穿着绣着云纹的道袍,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正眯着眼睛打量结界,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
“落泉生落小仙师,出来答话!” 老者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如钟,震得结界都微微发颤,
“龙某乃海龙洲长老龙玄,奉新洲主之命,特来请你和赵城主下山!”
赵德庸躲在我身后,气得浑身发抖:“无耻!恍如城被你们占了还不够,连这方寸山头都不肯放过!”
“放过?” 龙玄冷笑一声,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念安仙师当年留下的宝贝,本就该由海龙洲保管。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占着神器,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说着,突然朝身后挥了挥手。
两个修士拖着个血人走上前,那人被粗麻绳捆着,浑身是伤,破烂的衣袍下露出纵横交错的伤口,血顺着石阶一路往下滴,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红。
“庆生!” 我心脏骤然紧缩,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想要救下庆生。
龙玄的拐杖突然指向天空,一道深蓝色的水箭破空而来,狠狠砸在结界上!“砰” 的一声巨响,结界剧烈震颤,淡金色的光晕瞬间黯淡下去,结界上出现一道缝隙。
那两个修士猛地将血人推了过来,我纵身跃出结界,佑生剑在身前划出一道金光,堪堪将那人揽入怀中。
转身将灵力注入结界,裂开的缝隙瞬间合拢,变得更加坚固。
可是依旧没有完全 防住,一根水箭传过结界瞬间的缝隙,射向赵德庸的胸口。
赵德庸还未反应过来,其身旁的小厮突然窜出挡下了那水箭,当场殒命。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重重喘息。
我无暇顾及赵德庸,熟悉的重量压在臂弯里,庆生的脸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发黑,眼睛紧闭着,睫毛上还沾着血痂。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呻吟,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显然是受了极重的酷刑。
“庆生……” 我指尖凝聚起金光,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经脉,却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只剩下浓重的煞气在经脉里肆虐,“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
“哼,还算有点良心。” 龙玄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看着我,“这小子嘴硬得很,打了三天三夜都不肯说你是你指使的。不过还好,我们发现了他的传讯符,那一看就出自恍如山。”
我抱着庆生后退几步,重新退回结界内。
佑生剑在手中微微震颤,剑身的流光变得凌厉起来,显然是感受到了我的怒火。
“龙飞飞。” 我抬头看向那个玄色身影,声音冷得像冰,“你就这么报答救命之恩?”
龙飞飞始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落小仙师,别光顾着叙旧。” 龙玄上前一步,拐杖直指山门,“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要么打开山门投降,交出念安仙师留下的所有典籍、法器、丹药,要么……”
他顿了顿,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戳,石阶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我们就踏平这恍如山,让你们所有人都去陪那个死鬼仙师!”
“做梦!” 我将庆生交给身后的弟子,握紧佑生剑,剑身发出清越的剑鸣,“家师的东西,是用来守护三界的,不是给你们这些野心家掠夺的!想踏平恍如山,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不知死活!” 龙玄脸色一沉,拐杖上突然凝聚起一团水汽,“四年前让你侥幸逃脱,真当我们海龙洲好欺负?”
“长老息怒。” 龙飞飞突然开口,声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
他往前走了两步,玄色的衣袍在风中摆动,“落仙师,何必呢?”
他的目光扫过结界内的老弱妇孺,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热络,只剩下一片冰冷:“你一个人,护得住这么多人吗?”
“呵” 我冷笑一声,“大可以试上一试。”
“此一时彼一时了,落仙师。” 龙飞飞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现在七洲都认海龙洲的规矩,你以为凭这破结界,能撑多久?”
他一步步逼近,身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竟比四年前精进了不止一个境界。“识相点,交出东西,我还能保你和这些人的性命。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却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深蓝色的水球,水球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冰针,显然是动了真格。
我握紧佑生剑,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就是那个当年在海龙洲为了反抗龙昭,不惜用命去搏的龙飞飞?
物是人非。
就在我心中暗暗感慨时,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顺着风飘进我耳朵里:
“救我。”
两个字,快得像错觉。
我猛地抬头,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对着龙玄微微颔首:“长老,看来落仙师是不肯听劝了。”
龙玄哼了一声:“那就给她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三天后,我亲自来拆了这山门!”
说罢,他一挥袖子,带着海龙洲的修士缓缓退去,旗帜和人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
只有龙飞飞的身影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才转身跟着大部队离开,自始至终,再没回头看我一眼。
“落小仙师……” 赵德庸缓过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这可怎么办?三天…… 我们根本撑不了三天啊……”
“我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竹屋走去,“先救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