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里,我将庆生放在喻肆的竹床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他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煞气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经脉,再不处理,恐怕真的要伤及心脉。
我碾碎草药敷在庆生身上的伤口处,又用佑生剑的灵力凝聚成金色的光带,一点点注入他的体内。
金光所过之处,煞气发出 “滋滋” 的声响,渐渐消散。
半个时辰后,庆生的睫毛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落…… 落师父……”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 我没说……”
“我知道。” 我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你受苦了。”
庆生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格外狼狈:“他们…… 他们抓了龙飞飞......他…… 他没办法……”
我心里一动:“你说清楚,龙飞飞怎么了?”
“龙昭…… 龙昭根本没死!” 庆生喘着气,声音带着恐惧,“他只是诈死,躲在幕后操控一切!龙飞飞要是不听话,他就…… 他就杀了他娘,还有所有支持龙飞飞的人……”
龙昭没死?
这个消息比喻肆还用原体复活更加让我难以置信。喻肆身上有上古神元的力量,他复活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但是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否则不会再选择现在已经死去的这个肉体。
可是龙昭他为什么?他非仙非神,甚至并非境界高深的修行之人,他又凭什么复活?或者说,他凭什么在喻肆眼皮子底下炸死?
这一切如此扑朔迷离。
“那个白胡子老头…… 是龙昭的心腹,叫龙玄,手里握着海龙洲的兵权…… 龙飞飞被他们逼着做事,其实…… 其实一直在找机会反抗……”
“他给你传飞信,就是想让你别来海龙洲,他不知道我们离开了恍如山,还以为我们在山上,他怕你被卷进来…… 可我太笨了,没看懂他的意思,还傻乎乎地闯进去,结果被他们抓住,用来威胁你……”
庆生越说越激动,伤口又开始渗血:“落师父,龙飞飞他…… 他不是故意的…… 他刚才在山下,偷偷给我塞了颗疗伤药,还说…… 还说让你千万别信他们的话……”
我沉默地看着庆生苍白的脸,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刚才龙飞飞那句轻得像叹息的 “救我”。
原来如此。
三年不见,他是变了,却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了。
龙昭的阴影,家族的性命,海龙洲的重担,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戴上冰冷的面具,做那些身不由己的事。
“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山脚下的黑影虽然退去,却像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笼罩在恍如山上空,“三天时间,足够了。”
我将庆生扶着躺好,转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竹林被风拂得沙沙作响,恍如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山脚下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赵城主,” 我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赵德庸,“麻烦您取些朱砂和符纸来,再让弟子们守住东西两侧的山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竹屋百丈之内。”
赵德庸虽满脸疑惑,却还是拱手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待屋里只剩我和庆生两人,我从怀中掏出那枚石敢当的玉佩,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
片刻后,我将玉佩放在庆生枕边,又在竹屋四周布下三道隐匿符阵,确保任何灵力波动都不会外泄。
“落师父,您要做什么?” 庆生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联系龙飞飞。” 我从书架上取下喻肆留下的那本蓝布书卷,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个小小的传讯符文,是当年龙飞飞在恍如山修养时唯一学会的符术时,
“他既然敢冒险说救我,就一定留了后手。”
我捏起朱砂笔,在符纸上勾勒符文。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朱砂的腥气混着竹屋的清香,让人心神安定。
佑生突然开口:“主人,用我的灵力催动符文,能让传讯范围扩大三倍,还能避开普通修士的探查。”
“好。” 我指尖凝聚起一缕金光,注入朱砂笔中。
金光与朱砂相融,符文渐渐亮起淡淡的红光,像跳动的火焰。
符成的刹那,我将其折成纸鹤,对着纸鹤低声道:“子时三刻,后山望月崖。”
纸鹤振翅飞出窗外,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竹林深处。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庆生已经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可我却毫无睡意,握着佑生剑坐在书案前,目光死死盯着窗外的月光。
竹屋的沙漏一点点漏下,沙子落在瓶底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子时刚过,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像夜枭的叫声,却比夜枭多了几分灵动。我心中一动,起身推开竹门。
月光下,一只青绿色的鸟儿落在竹枝上,嘴里衔着片枯叶。
我伸手接过枯叶,展开一看,上面用指甲刻着个小小的 “允” 字。
是龙飞飞的回应。
我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往后山望月崖走去。
望月崖是恍如山最险峻的地方,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通往崖顶,崖边长着一棵千年古松,据说能看到七洲的月色。
刚走到石阶入口,就见一道玄色身影站在古松下,背对着我。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摆动,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正是龙飞飞。
“你来了。”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了白天的冰冷,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我以为你不会信我。”
“我信的是当年在海龙洲的龙飞飞。” 我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悬崖,确认没有埋伏,“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龙飞飞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递给我:“这是海龙洲的布防图,龙昭就藏在海底龙宫的密室里,那里布着三重聚灵阵,能让他吸收海底的煞气,维持着不死之身。”
我展开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标注着龙宫的位置和守卫的换班时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佑生剑。” 龙飞飞的声音带着苦涩,“之前的一切都是幌子,他早就知道你得到了佑生剑的碎片,他也知道只有你能真正集齐佑生剑的碎片,他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在演戏,包括围攻恍如山和假死,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暗中积蓄力量,等你集齐碎片,召唤出佑生剑,就动手抢夺。”
“那你……”
“我娘被他关在密室里,还有三十七个支持我的长老,都被他当成了人质。” 龙飞飞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我不得不听他的话,否则……”
他没再说下去,可我能想象到那惨烈的景象。
“念安仙师的失踪,和他有关吗?” 我问道,心脏骤然紧缩。
龙飞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显然有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念安仙师,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失踪?”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龙玄会带主力攻打恍如山,他们耗尽你的灵力,将你囚禁在海龙洲海底下,那里有能够压制你和佑生剑之间感应的阵法。” 龙飞飞的声音压得很低,“我需要你假意不敌,然后被抓,只要进入海龙洲境内,我又千万种办法保你不死,只要我们救出我娘和其他长老,那么海龙洲一半兵力任我调动,那时吗,我们就能一举拿下龙昭,彻底消灭他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疯狗。”
我看着他眼底的决绝,突然觉得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山上招猫逗狗的孩子,他的肩膀上扛起了太多的责任,所幸依旧保留着那份善良,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你该不会像之前那样骗我吧?”我笑着调侃道:“之前你把我骗过去一次还不够?”
龙飞飞愣了一下,嘴角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我......你就当我是骗你吧,说实话,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好了,知道了。” 我将羊皮纸收好,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符,递给他,“这是念安仙师仅存于世的木符之一,绝版孤品,能抵御煞气,你带在身上,守好心神,不要被侵扰,三天后,我们按计划行事。”
龙飞飞接过木符,紧紧攥在手心,眼眶有些发红:“谢谢你,泉生。”
“该说谢谢的是我。” 我看着他,“谢谢你还没忘记初心,不然这七洲可就真的成人间地狱了。”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等解决了龙昭,我请你吃海龙洲最新鲜的海味。”
“一言为定。”
我们没有再多说,龙飞飞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望月崖上,望着七洲的月色,随手召唤出佑生剑,用指尖轻触剑身,流光萦绕,像是在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