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这个字眼瞬间刻入他的骨髓!悠二拉开门,冲了出去!
楼道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刺耳的警报声淹没了一切!人们尖叫着、哭喊着、像无头苍蝇般涌向楼梯!
有人穿着睡衣,有人赤着脚,有人抱着孩子,更多的人——两手空空,脸上只有纯粹的、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极致恐惧!
“海!海啸!快跑啊!”
“通讯断了!全断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
绝望的呼喊在狭窄的空间里碰撞、回荡。
悠二的心跳如同擂鼓,肾上腺素飙升至顶点。
他死死攥着应急包的背带,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在惊慌失措的人潮中奋力向前挤。
背包里的物品——水、压缩饼干、急救药品、保温毯、手电筒、多功能哨——随着他的奔跑撞击着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在提醒他:
你有准备!你和他们不一样!
冲出公寓楼的瞬间,世界仿佛变了个模样。
大地在脚下剧烈地呻吟、颤抖!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恐怖轰鸣!天空被不知名的烟尘染上诡异的颜色!
最可怕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如同洪荒巨兽喘息般的…轰隆声!从海的方向传来!
海啸要来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手中应急包的重量却给了他一丝奇异的力量。
他不再盲目跟随人流,而是凭借对附近地形的熟悉,以及应急包里那张简易地图的指引,拼命朝着最近的高层钢筋混凝土建筑跑去!目标明确——
楼顶!
街道上已是人间地狱。
汽车被掀翻、挤压;
店铺的玻璃橱窗碎了一地;
电线杆扭曲倒下,火花四溅;
浑浊的海水夹杂着泥沙和破碎的杂物,如同贪婪的舌头,已经开始从低洼处和下水道口疯狂地倒灌进来,迅速漫过脚踝、小腿…
“救命啊!”
“拉我一把!”
“孩子!我的孩子!”
惨叫声不绝于耳。
悠二看到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摔倒在水里,瞬间被涌上来的杂物和人群淹没;
看到老人无助地抱着电线杆,被的汹涌而来浑浊海水冲垮;
看到年轻的父亲徒劳地想把孩子举过头顶,自己却被一股暗流卷倒…
每一次目睹,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悠二心上。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攀爬、躲避。
他跳过断裂的路面,避开倒塌的广告牌,利用一切可以抓住的固定物向上、再向上!
当他终于撞开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踉跄着冲上这栋十层写字楼的楼顶时,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铅。
他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贪婪地喘息着。回头望去,楼下已是一片汪洋泽国。
黑色的、裹挟着无数残骸的海水,如同狂暴的巨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街道、车辆、低矮的建筑…那沉闷的、令人窒息的轰鸣声,正是它吞噬一切的脚步声!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尚未消散,夜幕已然降临。
没有星光,没有月光。
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只有远处零星燃烧的火光,如同地狱的眼睛,映照着这片被海水浸泡的废墟。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咸腥、烟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死亡的气息,席卷而来。
断电了,彻骨的寒冷迅速包裹住全身。
悠二蜷缩在一个相对稳固的水塔后面,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恐惧、寒冷、饥饿、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应急包。
他颤抖着拉开拉链,摸索着。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是手电筒!他用力按下开关,一束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柱,瞬间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这束光,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黑夜里,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珍贵!
它照亮了方寸之地,也驱散了一丝内心的寒意。
紧接着,他摸到了那个小小的、橘红色的塑料哨子。他犹豫了一下,将它含入口中。
哔——!哔哔——!哔——!
清脆、短促、带着规律的三声哨音,在死寂的、只有风声和水声呜咽的楼顶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力极强。
这是应急包里附带的求生指南上强调的——国际通用求救信号!
他一遍又一遍地吹响,用尽全身力气。哨音在黑暗的废墟上空回荡,如同微弱的、却永不放弃的生命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悠二感觉自己的嘴唇麻木,身体即将冻僵的时候——
“那边!有光!还有哨声!” 一个充满惊喜和疲惫的声音,穿透黑暗传来!
紧接着,几道更亮的光束划破夜空,精准地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一艘救援艇艰难地破开漂浮的杂物,朝着大楼驶来!
“这里!还有人!他还活着!” 救援队员的喊声,此刻如同天籁!
当救援队员粗糙却温暖的手将他拉上橡皮艇,厚厚的保温毯裹住他冰冷身体的那一刻,悠二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混合着泥水夺眶而出。
他看着救援艇上其他几个同样获救、却大多神情呆滞、惊魂未定的幸存者,再看看自己怀里那个印着猫耳图案、此刻沾满污泥却无比温暖的应急包,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对灾难的恐惧,是对逝者的哀恸,
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与感激。
他活下来了。
不是因为幸运女神的眷顾,而是因为那个被他嘲笑过、塞在角落里的应急包!
因为那束刺破黑暗的光!
因为那串在死寂中顽强响起的哨音!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直播间里,那个女孩看似荒诞不经的…
预言!
他抬起头,望向三江市的方向,那里是瞳瞳酱现在所在的安全之地。
黑暗的废墟之上,中村悠二的心中,第一次对那个美丽的身影,升腾起超越外貌的、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与感激。
她救了他。
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