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离京后的第七日,京城的空气仍弥漫着血腥与松快交织的诡异气息。
朱落坐在乾清宫的御座上,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其中半数是东林党人弹劾“阉党余孽”的,从部院大臣到地方小吏,名单拉得比秋决时还要长。
“钱谦益又递了奏折,说崔尔进在陕西通寇证据确凿,恳请陛下下旨处斩。”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为难。
崔尔进是魏忠贤的心腹,确实罪该万死,但他手里握着魏忠贤贪墨军饷的账本,朱落本想留着他当“活证”,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勋贵。
朱落拿起钱谦益的奏折,上面的字迹写得龙飞凤舞,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赶尽杀绝的狠厉。
她忽然想起史料里记载的“崇祯初年党争”。
东林党借除阉之名大肆清算异己,连天启朝主张“务实”的官员都被贴上“阉党余孽”的标签,最终导致朝堂无人可用。
“把崔尔进的案子压下去。” 朱落的声音冷得像殿角的铜鹤,“告诉他,交出账本,朕可以饶他一命,贬去海南充军。”
她要的不是多杀一个人,是用崔尔进的“活口”证明——她的朝堂,不搞株连。
王承恩刚要退下,却被朱落叫住:“等等,魏忠贤的囚轿走到哪里了?”
“回陛下,刚过河北阜城,据说沿途百姓都在扔石头,连客栈都不肯让他住。” 王承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快意。
朱落的指尖在御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想起历史上魏忠贤的结局。在阜城的客栈里,他听闻新君要“就地正法”的消息,自缢身亡。
而此刻,她还没下那道旨。
“传旨给押解的锦衣卫。” 朱落的声音顿了顿,“不必带他去凤阳了。”
让魏忠贤死在阜城,比押回京城审判更能震慑宵小,也避免了东林党借“审判”大做文章。
旨意发出的当晚,阜城传来消息:魏忠贤在客栈里听闻“圣意”,悬梁自尽。
据说他死前还对着京城的方向叩了三个头,嘴里念叨着“奴才伺候不了陛下了”。
这个消息传到乾清宫时,朱落正在看陕西的密报。
李自成在辽东果然不安分,借着“抗金”的名义招兵买马,已经从“副总兵”变成了拥兵数千的“闯将”,连袁崇焕都在密报里抱怨他“不听调遣”。
“狼终究是狼。” 朱落揉了揉眉心,将密报放在一边。
她早该料到的,李自成的野心不会被区区一个“副总兵”的头衔满足。
但现在不是处置他的时候,后金的威胁迫在眉睫,她需要李自成的兵力牵制后金的侧翼。
“陛下,英国公张维贤求见,说京营清点完毕,查出魏忠贤私藏的甲胄有三千副。”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震惊。
私藏甲胄在大明是谋逆大罪,这无疑坐实了魏忠贤的反心。
朱落却并不意外。
魏忠贤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反制的准备。
她更在意的是张维贤的态度。这位勋贵领袖在除阉过程中立下大功,此刻却面露忧色,显然是有话要说。
“英国公忧心什么?” 朱落看着走进殿内的张维贤,他虽年近六旬,却腰杆笔挺,眼神锐利如昔。
“陛下,” 张维贤躬身道,“京营虽清剿了阉党,但老兵居多,战力堪忧。臣恳请陛下效仿先朝,编练新军,以固京畿。”
这正是朱落想说的,她早就想以“天雄军”为蓝本,打造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新式军队。
“准奏。” 朱落立刻应允,“朕意让卢象升兼任京营提督,从各省卫所挑选精壮,编练‘京营新军。粮饷……从魏忠贤抄没的家产里出。”
魏忠贤的赃款高达数百万两,足够支撑新军三年的开销,这是她除阉后得到的最大“红利”。
张维贤领旨时,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他原本担心新君会重用东林党,没想到竟如此务实,编练新军、充盈军饷,都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与此同时,东林党人却在朝堂上掀起了新的风波。
以黄道周为首的清流官员,联名弹劾“与阉党有旧”的兵部尚书王永光,逼他辞官。
王永光是少数既懂军务又能平衡各方的官员,若被弹劾下台,兵部就要落入东林党手中。
“陛下,黄道周等人在午门跪了三个时辰,说不罢王永光,誓不起来。” 晚秋的声音带着无奈。
这些清流只会用“道德绑架”的方式逼迫皇帝,却拿不出任何解决边患的实际办法。
朱落走到窗前,看着午门外那片黑压压的人影,忽然觉得一阵厌烦。
她拿起王永光的履历,天启年间确实迫于压力给魏忠贤写过贺表,但在任上整顿边军、核查军饷,做了不少实事。
这样的人,比只会空谈的黄道周有用十倍。
“传旨,” 朱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永光留任,加太子太保衔。黄道周等人沽名钓誉,扰乱朝纲,各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这是她第一次公开驳斥东林党,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她的朝堂,只看能力,不看派系。
旨意传出,午门外一片哗然。
钱谦益等人没想到新君会如此强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有张维贤等务实派官员,悄悄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大明终于有了一个不被党争裹挟的掌舵人。
傍晚时分,王承恩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崔尔进在狱中自尽了,死前交出了那本账本。
账本上详细记录了魏忠贤与勋贵们勾结贪墨的证据,甚至包括周皇后的父亲周奎,那个历史上在李自成破城时才肯捐银的国丈。
朱落翻开账本,看着“周奎”的名字,眼神冷得像冰。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崇祯帝求饷时勋贵们集体哭穷,他们早就把国库当成了自家的钱袋。
“把账本收好,暂时不要声张。” 朱落合上账本,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告诉周奎,朕知道他家境殷实,让他给新军捐五万两银子助饷。”
这是试探,也是敲打,连国丈都要捐,其他勋贵自然不敢怠慢。
周奎接到旨意时,果然如史料记载的那样哭穷,只肯捐一万两。
朱落却没像历史上那样不了了之,而是让王承恩带了句话:“账本上的事,朕还没忘。”
这句话像一把刀,吓得周奎连夜补交了四万两。
消息传开,其他勋贵纷纷“主动”捐饷,连最吝啬的武清侯李家都拿出了三万两。
看着陆续入库的银子,朱落站在乾清宫的丹陛上,望着天边的晚霞。
魏忠贤已除,勋贵受慑,新军在编,辽东暂稳……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陕西的旱灾仍在持续,后金的铁骑虎视眈眈,江南的东林党暗流涌动,还有那个在辽东日益壮大的李自成。
“陛下,孙承宗大人的密报,说后金有南下的迹象。” 王承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朱落接过密报,指尖划过“后金”二字,眼神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