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打湿裤脚时,我们已经在河边待了整整一夜。林宇靠在柳树根上打盹,嘴角还带着笑,大概梦到了高中时抢我画册的场景;陈默坐在石头上整理照片,相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安静的侧脸,和七年前那个举着相机的少年重合。
我抱着补完整的画册站在浅滩,看着朝阳把河水染成蜜色。三只蜻蜓贴着水面飞过,翅膀上的晨光像碎金,飞行的轨迹正好连成我们名字的缩写。突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天,张老师在合照背面写的话:“青春就是未完待续的省略号,重要的不是终点,是每个逗号都带着彼此的影子。”
“醒了?” 陈默走过来,递给我杯热豆浆,还是高中门口那家的味道,“林宇去买早饭了,说要请我们吃加双蛋的煎饼,当年总说太贵舍不得买。”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画册上,“补完了?”
“嗯。” 我翻开最后一页,三只蜻蜓的翅膀完整地连在一起,背景里的老柳树枝条上,停着七只蜻蜓 —— 正好是我们分别的七年,“加了些新细节,比如你摄影展的海报,林宇建筑上的窗台,还有我教室的黑板,写着‘蜻蜓点水’的成语。”
陈默的相机突然响起快门声,他举着相机笑:“收录进最后一张,就叫‘未完待续的夏天’。” 屏幕里的我站在晨光里,画册举在胸前,背后的林宇正举着煎饼跑来,塑料袋的响声惊飞了柳树上的蜻蜓,像场金色的雨。
吃早饭时,林宇突然说要推迟婚礼。“和未婚妻谈了很久,” 他咬着煎饼的动作顿了顿,眼里有释然的光,“她说与其嫁个心里有夏天的人,不如等我把夏天安顿好。” 他从包里掏出张设计图,“这是修改后的方案,加了个‘时光走廊’,想放我们的照片和画。”
陈默的摄影展请柬也印好了,烫金的标题 “那年夏天的翅膀” 下面,有行小字:“特邀展品:苏晚的蜻蜓画册”。“在美术馆的三号厅,” 他指着请柬背面的地图,“对面就是林宇的建筑展,我们申请了连票。”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窗台看到的通知,我们学校要和美术馆合作开展 “意象教学”,学生们可以近距离观察艺术品。“或许……” 我掏出手机翻出课程表,“我可以带学生去看展,就讲‘蜻蜓如何成为时光的意象’。”
林宇突然站起来,往老柳树的方向跑,回来时手里举着个生锈的钥匙扣 —— 是当年陈默送我的那只,树脂里的蜻蜓翅膀还很完整。“在泥土里找到的,铃铛还能响。” 他晃了晃,沙哑的响声里,我仿佛听到了高中时陈默跟在我们身后的脚步声。
我们在柳树下埋了个新的时光胶囊:我的画册复刻本,林宇的建筑模型,陈默的相机存储卡,还有三封写给十年后的信。埋土时,林宇说他要在旁边种棵新的柳树,“等它长到现在这棵这么粗,我们再来挖开,看谁的梦想长得更茂盛”。
离开河边时,阳光已经升得很高。林宇要去改建筑展的设计图,他说要在 “时光走廊” 的尽头加个玻璃天窗,“正午的阳光照下来,会在地面投出蜻蜓翅膀的影子”;陈默得去美术馆确认展品位置,他特意留了最显眼的展台给我的画册;我要回学校准备教案,把 “蜻蜓意象” 那节课的批注改得更丰满些。
分别在路口时,林宇突然说:“对了,当年篮球赛夺冠后,我本来想跟你说……”
“我知道。” 我笑着打断他,指了指陈默手里的相机,“他早就把你写的三版表白草稿拍下来了,昨天才发给我看。”
陈默的耳尖红了,慌忙转开话题:“摄影展开幕那天,穿你高中最喜欢的蓝裙子吧,我想拍张和当年一样的侧脸。”
林宇掏出手机要加微信,发现我们的账号其实早就躺在彼此的 “特别关注” 里,只是谁都没勇气发第一条消息。“晚上一起吃饭?” 他晃了晃手机,“我订了当年常去的那家菜馆,老板娘说还留着我们喜欢的靠窗位置。”
风吹过路口的梧桐树叶,沙沙声像在鼓掌。我看着他们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补完的画册最后一页,我写的那句话:“真正的夏天不会结束,它会变成蜻蜓的翅膀,载着回忆,飞向每个有彼此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