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的气流在金属格栅间低鸣，像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秦烈站在主控室中央，手中那枚附着紫色结晶的扫描器外壳已被密封进真空容器，置于空间接口舱旁的隔离架上。它的表面不再泛光，但指尖触碰容器壁时，仍能感知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不是物理震动，而是某种频率的共振，仿佛地底深处的脉搏正透过岩层传递而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左手，轻轻按在舱体边缘。空间内恒温恒压的气流无声涌出，带着金属与惰性气体混合的气息。下一瞬，一块布满蚀刻纹路的科研硬盘凭空浮现，被他稳稳接住。这不是为了分析，而是确认——确认这个只属于他的领域，尚未被外界窥探。

“关闭主网直连。”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控制区，“启用离线沙箱，所有会议记录仅存于空间内嵌系统。”

陈浩没有迟疑，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切断了最后一道外部信号通路。主控屏熄灭，仅余地下三层密室的接入指示灯幽幽亮起，绿光映在他眼底，像一道无声的警戒线。

林雪 arriving 时，走廊的照明正因低功耗模式而微微闪烁。她脚步极轻，作战服肩部的吸震装置吸收了每一次落脚的微震。她没有询问会议内容，只是站在秦烈身侧，目光扫过那枚被封存的容器，右手无意识地贴在左腕内侧，隔着作战服布料，轻轻压了一下。

秦烈察觉到了，却没有点破。

密室位于基地最底层，四周由复合装甲板包裹，内部无任何远程传输设备，连照明都采用独立电源驱动的冷光灯带。五人围坐于环形战术桌前，全息投影尚未启动，只有桌心的一枚物理按钮静静等待激活。

“我们被看见了。”秦烈开口，声音平稳，“不是推测，是事实。他们的系统能反向渗透，甚至可能通过能量场波形，感知我们的探测行为。”

陈浩点头：“TK-7B芯片的底层信息被抹除过两次，但第二次的清除痕迹是伪造的——他们故意留下‘他们也在看’这句话，是一种心理压制。”

“目的呢？”张峰皱眉，“吓退我们？还是引我们进去？”

“都不是。”林雪首次开口，嗓音冷静，“是筛选。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技术路径、决策模式。每一次我们动，他们就在记录。”

李薇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刚完成对林雪最新脑波数据的复核——89.3%的同步率，误差仅0.7赫兹。这意味着，只要地下设施释放一次定向脉冲，林雪的神经系统就可能被瞬间牵引，进入非自主状态。

“意识共振不是假说。”她将数据板推向前，“如果潜入，必须有人实时监控神经信号，一旦超过阈值，立即干预。”

周敏看着投影空位：“那我们还去吗？”

秦烈按下按钮。

全息影像缓缓升起，城市三维结构图被层层剥离，最终聚焦于那处深埋地下的环形能量场。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深度427米，位于废弃量子计算中心的井道盲区。陈浩调出模拟模型：地质断层、电磁干扰层、热源分布、能量场周期——每72小时增强一次，持续11分钟，期间外围探测设备会短暂失灵。

“这是窗口。”他说，“我们必须在脉冲增强前的6小时内完成渗透、侦查与撤离。”

“怎么进？”张峰问。

“不从地上。”秦烈道，“也不从井口。他们一定设了诱捕区。我们需要最后一次外部侦察，但必须绝对隐蔽。”

张峰立刻会意：“微型穿地无人机，外壳用空间孕育的抗干扰合金，内部无主动信号发射模块，只搭载被动传感器和机械臂，用于采集空气样本与表面残留物。”

“你有把握？”秦烈问。

“材料是新的，但结构设计我熟。”张峰咧了下嘴，“只要不碰上他们的反穿地雷达。”

“不会有。”陈浩摇头，“那种设备耗能太大，他们靠隐蔽维持存在，不会轻易暴露防御层级。”

秦烈点头：“批准制造。72小时内完成测试。”

李薇翻开笔记：“即便外部侦察成功，潜入人员的心理防护仍是最大隐患。我建议在行动前注射临时抑制剂，降低神经敏感度，但……”她顿了顿，“这会影响反应速度和判断力。”

“我可以不用。”林雪说。

四道目光同时转向她。

“我的身体状况他们最熟悉。”她声音平静，“如果他们想用共振控制我，早就动手了。现在没动，说明我在他们系统里是‘未激活单位’，或者……有别的用途。”

“所以你更危险。”秦烈盯着她，“一旦进入能量场核心范围，你的意识可能被瞬间接管。”

“正因如此，我才最合适。”她迎上他的视线，“我知道被控制前的征兆。我能撑住。”

战术桌陷入短暂沉默。

周敏打破寂静：“如果不能强攻，也不能公开，那我们到底要拿什么？情报？证据？还是……直接摧毁？”

“都不。”秦烈道，“我们要的，是确认三件事：第一，‘天枢’是否掌握病毒源头；第二，林雪的紫晕是否为实验产物；第三，他们的意识操控是局部技术，还是已形成网络化宿主系统。”

“三不原则。”他站起身，声音沉稳，“不触发警报，不接触核心人员，不携带任何可溯源设备。所有行动设备必须由空间重新生成，使用后立即销毁。”

张峰皱眉：“那我们怎么接应？”

“远程支援由你负责。”秦烈看向他，“无人机完成外部侦察后，改装为信号中继与应急牵引装置，停泊在地表伪装点。陈浩随行潜入，负责数据截取与破解，林雪负责战术掩护与突发应对。”

“两人？”李薇皱眉，“太冒险了。”

“人越多，暴露概率越高。”秦烈道，“而且，只有林雪能在共振中保持部分自主，也只有陈浩能在无网络环境下进行离线破解。”

他从空间取出一枚微型芯片，通体银灰，表面刻有螺旋纹路，与扫描器外壳上的抗干扰纹惊人相似。他将它推给李薇。

“神经阻断芯片原型。系统最新生成，能在0.2秒内切断前额叶与边缘系统的连接，强制中断意识同步。”

李薇接过，指尖微颤：“这会损伤记忆回路……长期使用可能导致情感剥离。”

“我知道。”秦烈声音低了几分，“但如果林雪的脑波异常超过92%，你必须启动它。”

“哪怕她因此恨我？”

“宁可她恨我。”他目光未移，“也不能让她成为打开他们系统的‘钥匙’。”

林雪没有看那枚芯片，只是低头，右手再次轻轻按在左腕。密室灯光忽明忽暗，因基地低功耗模式导致电压波动。就在那一瞬，她的指尖微微抽搐，嘴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不是笑，却带着某种非自主的舒展，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

持续0.7秒。

没人说话。

陈浩重新调出能量场模拟图：“脉冲周期72小时，下次增强在3天14小时后。我们有72小时准备时间。”

“无人机设计图今晚完成。”张峰道，“材料明天就能从空间提取。”

“我立刻开始配制抑制剂。”李薇合上笔记，“但最终剂量要根据林雪临行动前的神经阈值调整。”

周敏看着全息图：“如果成功，我们拿到证据，下一步是什么？”

“不是下一步。”秦烈道，“是现在。从这一刻起，所有对外通讯模拟故障，基地进入静默状态。非必要人员转入深层掩体，防御系统切换至被动侦测模式。”

他看向林雪：“你有72小时休息时间。不要尝试压制紫晕，也不要刻意感知它。让它自然存在。”

她点头。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秦烈留下，站在全息投影前，手指轻点，将坐标点放大至极限。那处地下427米的环形能量场，在图像中呈现出螺旋状波纹，与空间新生成的抗干扰纹路完全吻合。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纹路，不是系统随机生成的。

是回应。

是某种跨越空间与物质的共鸣。

林雪走到门口，脚步微顿。她没有回头，只是右手缓缓抬起，指尖隔着作战服，在左腕紫晕处轻轻划过一道弧线。

像在回应什么。

密室的灯再次闪烁。

秦烈关闭投影，走向空间接口舱。他取出一块废弃的军用通信模块，准备让系统扫描生成新的伪装设备。就在他将模块放入扫描仪的瞬间，舱体内壁传来一声极轻的“嗒”——

像是某种晶体在真空环境中自行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