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终于说了句:“主君,你安心在这里烧窑,家里有我,再说离得也不远,我一有空过来看你。”
邢烈点点头:“行了,我该去熟悉一下苏家的马蹄窑,路上小心些。”
孟婵姐姐不再对她心存芥蒂,苏沐瑶深感欣慰:“孟婵姐姐,我送送你。”
孟婵微笑颔首:“谈什么送?马车在桥那边,你正好跟我出去走走。”
邢烈目送二人离去,刚要往马蹄窑方向走去,张傻子“扑通”跪在他面前。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邢烈一愣,随即说:“怎么称呼?”
“张傻子。”
“的确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
“嘿嘿。”
“可惜我不收徒弟,你还是起来吧。”
张傻子面露失望:“您还是收下我吧?我想成为耀州最厉害的烧窑师傅。”
“口气不小,我都不是最厉害的,跟着我学岂不是耽误你的前程,若想拜师找其他人。”
邢烈准备离开,张傻子迅速挪动两个膝盖,又堵在面前。
“我爹说,您烧窑的本事不比陈师傅差,关键是您挑东家,这一点在整个耀州无人能比,在我看来就是最厉害的烧窑师傅。”
“呵呵,只怕你跟我学往后连自己都养不起,还是起来吧?”邢烈走出两步,停下来,见张傻子还跪着,一脸失落,于是又说道,“我虽不收徒弟,可我需要一个打下手的人,我没记错的话苏姑娘答应给我配备的人正是你,我要去熟悉苏家的马蹄窑,还不快起来带我前去?”
张傻子又喜笑颜开,答应一声:“哎!”立刻爬起来跟着邢烈前往马蹄窑。
苏沐瑶与孟婵穿过木桥,来到漆河对岸,将孟婵姐姐送上马车,目送她与下人离开后,正准备拐回窑场,却瞧见有一辆马车向这边行驶而来,正好与孟婵的马车擦肩而过。
苏沐瑶好奇地望去,只见马车窗帘轻掀,露出黄若晴的笑脸。
黄若晴大声向苏沐瑶打招呼:“沐瑶!”
苏沐瑶兴奋地喊道:“若晴姐姐!你怎么来了?”
待马车靠近停下后,黄若晴跳下马车,兴冲冲地说:“我和娘先去了苏宅,她正在你家跟婶婶聊,你不在家,我就跑这里来找你。”
锦兰婶婶能主动找母亲聊,说明她对黄伯伯这几日对苏家的帮助感到满意,不觉得没脸见老姐妹,才会带着若晴姐姐拜访。
关于黄伯伯想要退婚之事,苏沐瑶从未埋怨过,她相信自己的母亲也不会因此心生芥蒂,两位老姐妹一定能相聊甚欢。
倒是若晴姐姐,不在苏宅等她,跑到窑场不知又是为何?
黄若晴主动说:“听我爹说,你已拿到华原县知县大人亲手写的许可令,往后可以在华原县街市上摆设摊位,还是那句话,你的摊位我来看,如何?”
苏沐瑶虽感激若晴姐姐雪中送炭之举,可她却不能轻易答应:“若晴姐姐有这份心已够,我不希望因苏家的事影响你跟黄伯伯之间的父女关系。”
“你不必多想,我最了解我爹,他就是嘴硬,表面看着凶,其实心里知道拗不过我,无论我做什么,他最终都不得不接受。”
“黄伯伯是好人,若没有她帮着跑前跑后,我又怎能拿到知县大人给的许可令?沐瑶绝不能做让他伤心之事,还请若晴姐姐不要再有此等想法。”
黄若晴不以为然:“你若真为我爹好,就该让我帮你看摊位,否则我在家里会天天跟他吵架,若把他气出病来,岂不是你的罪过?”
苏沐瑶感到十分为难:“除非黄伯伯同意,否则我难以答应。”
“好,可是你说的,两日之内我保证说服我爹。”黄若晴斩钉截铁地说完,问道,“窑场可还有事?”
“暂时没有。”
“不如跟我回苏宅?我们两个同坐一辆马车,车上再好好聊。”
苏沐瑶点头答应,两人一同上了马车,车轮缓缓转动,朝着苏宅驶去。
……
江锦兰本应在林婉茹回到耀州时来见她,可因自己的夫君有了退婚的想法,她觉得没脸见好姐妹,便搁置下来。
近期,她目睹黄恪礼帮沐瑶跑了同官县衙,又去华原县疏通关系,成功拿到许可令,才觉得有脸来见婉茹妹妹。
于是带着女儿登门拜访,女儿见沐瑶不在,风风火火跑去窑场找她,江锦兰才真正与林婉茹说起心里话。
林婉茹已不再计较退婚一事,拉着江锦兰的手,一起坐下。
“我还说过几日去看望姐姐,没想到姐姐竟亲自来了。”
“妹妹回到耀州那日我本就应该来看你,可你也知,我没脸上门。”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从未怨过姐姐和大哥,我相信明朗他也希望若晴好,绝不会嫌弃退婚一事。”
“妹妹这么说,我更觉得愧疚。”
“天下哪个父母不为子女筹谋?若是沐瑶遇到同样的事,我恐怕没有姐姐这般好心。”
江锦兰终于安心:“若晴一心想着明朗,根本不愿退婚,此事我劝恪礼先放一放,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们两家的情意可不能断。”
“那是自然。”
江锦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继续道:“沐瑶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不知你作何打算?”
林婉茹无奈地笑了笑:“本一心想在汴京给她找个婆家,怎奈世事难料,京城的大户人家眼光高着呢,家中又出这等事,沐瑶更是没有好机会。加之我那娘家你多少也从我口中了解些,并非我母女栖身之所。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得已我才带沐瑶回来。我们母女两个生活虽辛苦些,却乐得自在,比在侯府里看人眼色强。”
“不瞒妹妹,我是一百个不赞成你将沐瑶留在汴京,只是你一门心思如此为她筹谋,我不好说什么。现在好了,你们回来,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经常往来,我比谁都高兴。更高兴的是沐瑶是个懂事又有志气的姑娘,重开窑场,如今哪个姑娘家敢想?”
“沐瑶本是闺阁女儿,不该在外奔波;怎奈家中遭遇变故,我这当娘又没什么本事,才害得女儿抛头露面。”林婉茹说着,眼圈儿不由变红。
江锦兰安慰道:“怎能如此说?难道女儿家只能养在深闺之中?沐瑶既学得一手刻花的本领,岂能辜负?你都不知道,我家那位说华原的知县大人收了倒流壶赞不绝口,甚至说比耀祖的刻花更具韵味。”
“话虽如此,只怕沐瑶重开窑场后,想要嫁人都难。”
“妹妹多虑,我就不相信,沐瑶长得花容月貌,又会刻花,哪家窑场的公子哥不得排着队来苏家提亲?”
林婉茹被劝得乐起来:“姐姐就会哄我。你的想法总是跟他人不同,难怪若晴被管教得大大咧咧,还敢违拗大哥的意思。”
江锦兰叹道:“你我都是女子,最知女子的不易,又何必让自己的孩子像我们小时候那般?我只希望若晴健康成长,未来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至于那些要求女子的繁文缛节不学也罢,一切率性而为。”
“姐姐的境界我自愧不如。”
“你还真得像我好好学学,我若有像沐瑶这等有志气的女儿,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姐妹两个又聊了一会儿,苏沐瑶和黄若晴回来后,又跟锦兰婶婶说了会儿话,黄若晴缠着她的母亲回去后帮着说服自己的父亲,让她替苏家看管摊位。
江锦兰满口应下,还夸自己女儿有想法,既能帮沐瑶也可学些本事。
林婉茹听了,更是释然许多,往后也应全心全意支持女儿,哪怕不能给她实际的帮助,却也不能拖她的后腿。
江锦兰和女儿回到黄堡镇的家中,向黄恪礼说了女儿的想法后,黄恪礼坚决反对。
“不行!”
黄若晴质问道:“凭什么?”
“凭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就了不起了?我能与娘回来给您说,已是对您最大的尊重,照我说就不该征求您的意思。”
黄恪礼气得拍桌:“反了天了!说话没大没小!让别人听了会说你没教养!”
黄若晴毫不示弱:“教养不是靠听话,而是明事理。我帮沐瑶是正事,为何不支持?”
江锦兰忙劝道:“孩子有主见是好事,不妨让她试试?”
黄恪礼转而批评自己的夫人:“你个当娘的,不知规劝女儿,反而向着她说话?你难道不知陶韵巷全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跑去跟他们挤在一处卖东西,传出去让人笑话!”
江锦兰不再好言相劝,而是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是允了,只要苏家的摊位设好,我就让若晴去。”
黄恪礼用手指着江锦兰:“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都不想想,你把她养成什么样?一点儿不像个女孩子,现在还让她去卖东西,将来恐怕嫁人都难。”
江锦兰站起来,盯着黄恪礼指着她的手指,冷笑道:“当年你是如何将我骗到手,难道你忘了不成?还说要一辈子对我好,都听我的,现在却指着我说话,小心我哪一日忍不下去,跟你闹到和离,带着若晴回娘家。”
黄若晴立刻变得轻松起来,只要母亲说出此话,父亲必然认怂。
果不其然,黄恪礼收起手指,语气也变得缓和:“别以为我怕你,我是心疼你们母女,一吵起来就跟我提和离,若那日我真的同意,看你们母女怎么过活?”
“怎么过活那是我的事,哪怕是沿街乞讨我也不会找上你的门。”
“行了!我同意就是!可你必须答应,若耀祖和明朗被流放的时间太久,必须同意两家退婚。”
江锦兰想想说:“好,我答应。”
黄若晴见状急道:“娘,不能答应!”
江锦兰劝道:“好女儿,不能总逼你爹,有时也需各退一步。”
黄若晴不再说什么,反正她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