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决战安达利尔
罗格营地的篝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跳动,火星溅在潮湿的木柴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凯恩坐在最靠近火焰的位置,黄铜放大镜被他反复擦拭,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彻夜未眠,将阿卡拉姆记录册里关于安达利尔的章节全部整理出来,羊皮纸在膝头堆成小小的山,边缘因常年翻阅卷起了毛边,上面还沾着早年研究时滴落的墨水渍。
“必须去杀了她。”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他用放大镜敲了敲其中一页插图,那上面画着个背生蝠翼的女性恶魔,指甲泛着墨绿色的光,翅膀边缘还沾着细小的骨骼碎片,“安达利尔不仅污染了修道院的圣泉,那泉水现在能溶解钢铁,还在地下墓穴里培育邪能孢子,你看这个——”他抽出张新鲜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描着朵诡异的花,花瓣像无数只眼睛,“昨天从墓穴飘出来的孢子落在营地里,三棵百年橡树一夜之间就烂成了泥。再拖下去,整个黑森林都会变成瘟疫沼泽,到时候连鲁高因的沙漠都要被污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营地边缘那些卧病的罗格斥候,她们躺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每隔几分钟就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上布满暗紫色的斑块,像被毒虫啃过的果子,“玛莎她们的毒素已经侵入骨髓,昨天夜里莉娜没撑过去……只有净化了安达利尔的邪能核心,才能研制出解药。”
艾德里安摩挲着剑柄上的蓝宝石,宝石里映出自己的影子,剑鞘上恰西刻的家族徽记在火光下闪闪发亮,那是个被铁锤环绕的星星。“墓穴的路线我熟,上次取工具时摸过前三层。”他想起那些布满血手印的石壁,“但第四层的机关图册在战争中遗失了,老守备长说当年守墓的修女全被活活钉死在墙上。”
“我有这个。”阿卡拉从怀中取出块磨损的羊皮卷,卷首用金线绣着个残缺的太阳——那是盲眼姐妹会的最高信物,金线已经发黑,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这是三十年前修女们手绘的墓穴地图,领头的画师是我妹妹伊莎贝拉,她后来成了第四层的守墓人。”阿卡拉的手指轻轻拂过地图边缘的签名,那里绣着个小小的十字架,“第四层的暗门藏在‘悔恨之墙’后面,墙上有三个十字架,中间那个的基座是空的,转动时要默念‘以光之名’,否则会触发毒气机关。”她将地图放在赫拉迪克方块上,方块立刻投射出立体的墓穴结构,每个陷阱点都用红光标记,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小心那些嵌在石壁里的毒刺,它们伪装成石笋的样子,触发后会喷出神经性毒液,三秒内就能让人全身麻痹,去年有个斥候变成了活雕像,我们至今没能把她从墙上弄下来。”
恰西突然将一把淬了圣光的匕首塞进艾德里安靴筒,匕首柄上缠着防滑的鹿皮,还带着铁匠铺的烟火气。“这玩意儿能破邪能护盾,上次打格尔克剩下的料熔的,你看刃口的花纹——”她指着匕首上螺旋状的纹路,那是用世界之石碎屑混合圣银锻造的,“捅进去的时候要转半圈,能让圣光在恶魔体内炸开。”她又往他背包里塞了个铁皮罐,里面是闪烁着银光的粉末,罐子上印着铁匠铺的标记,“圣银砂,撒在骨牢上能让它硬三倍,安达利尔的爪子能撕开钢板,去年我们用三英寸厚的铁门做实验,她一爪子就掏出个窟窿。”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艾德里安手腕上的疤痕——那是他小时候被邪犬抓伤的旧伤,月牙形的疤痕里还嵌着点当年的血痂,“别硬扛她的剧毒新星,那招能穿透骨盾,玛莎的肋骨就是被这招震碎的,现在还在咳嗽时带血。”
托姆的影子在艾德里安脚边转圈,被篝火染成橘红色,像团跳动的火焰。“我去探陷阱!”影子突然化作细针状,钻进地缝又钻出来,轮廓上沾着点泥土,“我的影子不怕毒!上次在修道院陷阱里打滚都没事!”艾德里安笑着揉了揉地面,暗影能量顺着指尖流淌,在泥土上画出个简易的防御阵形——那是他教给影子的警戒信号,像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修道院的钟声早已停摆,残存的钟绳上缠着黑色的藤蔓,藤蔓的花苞在晨光中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细小的毒囊,像一颗颗迷你的心脏在跳动。艾德里安推开教堂大门时,厚重的橡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轴处的铁锈簌簌掉落。闻到的不再是焚香气息,而是浓郁的腐臭味,混杂着某种甜腻的花香——那是安达利尔培育的“尸花”,花瓣边缘会滴落腐蚀性汁液,落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将原本的圣像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小孔。
地下墓穴的入口藏在祭坛后面,石板上刻着的十字架被扭曲成蛇形,蛇眼处镶嵌的黑曜石正渗出黑色的粘液,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经过的地方,石缝里长出了黑色的苔藓。艾德里安用圣光匕首撬开石板,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像是打开了冰封千年的坟墓。石壁上的火把自动燃起绿色的火焰,照亮了蜿蜒向下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壁龛里摆满了骷髅头,眼窝对着通道中央,每个骷髅的牙齿缝里都卡着点布料碎片,那是罗格修女的制服料子。
“第一层有十六个暗格陷阱。”托姆的影子顺着阶梯滑下去,几秒后探出头来,轮廓边缘沾着点绿色的粉末,“左边第三个台阶是松动的,下面藏着毒刺!我看到尖头上还挂着块布,是罗格斥候的制服!”艾德里安依言用骨矛戳向那个台阶,石板“哐当”一声翻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尖刺,每个尖刺顶端都凝结着墨绿色的毒液珠,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毒液珠折射出诡异的虹光。
他召唤出六个骷髅战士,这些亡灵的肋骨间嵌着恰西给的圣银砂,行动时发出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会动的星屑。最前面的骷髅举着骨盾开路,盾面是用修道院的石碑碎片做的,上面还残留着“神圣”二字的一半。刚走下二十级台阶,通道两侧突然射出毒箭,箭尾带着黑色的羽毛,射在骨盾上冒出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盾牌表面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紧接着,十几个地狱羊人从暗格里窜出来,它们的羊角上缠着锁链,链端挂着腐烂的人头,其中一颗还能看出是罗格的金发斥候,眼睛瞪得圆圆的。羊人们看到艾德里安便发出刺耳的嘶鸣,挥舞着带毒的战斧冲来,斧刃上的绿色毒液滴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骨墙!”艾德里安的法杖顿地,厚重的骨墙从地面升起,白骨间还嵌着碎石,将羊人拦在另一侧。骷髅战士趁机从两侧包抄,骨刃劈砍在羊人身上,溅出的墨绿色血液落在骨墙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露出里面的骨髓。托姆的影子突然钻进一个羊人的影子里,那畜生顿时像喝醉了般原地打转,羊角不断撞在石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艾德里安抓住机会凝聚毒云,暗绿色的雾气笼罩住羊人,它们在雾中发出痛苦的哀嚎,皮肤迅速溃烂,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血管,像一堆纠缠的蚯蚓。
穿过第一层,第二层的景象更加诡异。地面铺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像踩着海绵,腐叶下时不时伸出苍白的手臂,手指关节已经扭曲,试图抓住过往者的脚踝。墙壁上的壁画被邪能污染,原本描绘圣经故事的画面变成了恶魔吞噬人类的场景,画中的血色会随着人的移动而流动,仿佛活了过来——当艾德里安靠近时,画里的恶魔会转过头,用血色的眼睛盯着他。
“小心那些画!”托姆的影子突然大喊,它的半个轮廓被壁画吸了进去,边缘变得模糊不清,像被水打湿的墨,“它们会抓人影子!我感觉有东西在咬我的胳膊!”艾德里安立刻让骷髅战士用骨矛戳向壁画,矛尖接触到画面的瞬间,壁画突然渗出鲜血,发出凄厉的尖叫,画中恶魔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连绿色的火把都黯淡了几分。
经过两小时的厮杀,艾德里安终于来到地下墓穴第四层的入口。这里的空气粘稠得像糖浆,每呼吸一口都能闻到浓烈的杏仁味——那是剧毒的标志,他的鼻腔里立刻传来灼烧感,赶紧取出恰西给的鼻塞,里面塞着净化过的圣草。“悔恨之墙”果然如阿卡拉所说,嵌着三个十字架,中间那个的基座上刻着个小小的蛇头,蛇的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在火把下闪着妖异的光,与凯恩描述的暗门机关完全吻合。
他转动十字架的瞬间,默念着“以光之名”,石壁发出沉重的“轰隆”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后传来女人的低笑,声音甜腻得像蜂蜜,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艾德里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终于来了……”那声音在缝隙后回荡,带着某种期待的饥渴,“我已经等了太久,守墓人的灵魂都被我榨干了,现在正好缺个新的容器。”艾德里安让骷髅战士结成防御阵形,最前面的两个举着双层骨盾,后面的则握紧骨矛,自己则握紧法杖,杖顶的黑曜石与背包里的赫拉迪克方块产生共鸣,发出微弱的蓝光——这是方块在预警强邪能反应,光芒比遇到格尔克时亮了十倍。
踏入第四层的刹那,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大厅像是用活人的骨骼搭建而成,每一根梁柱都是由数不清的股骨拼接的,关节处还连着未腐烂的肌腱。墙壁上嵌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里流淌着绿色的泪液,滴在地面的凹槽里,汇成小小的毒池,池面上漂浮着细小的牙齿。大厅中央的高台上,一个背生蝠翼的女性身影正缓缓转身,她的皮肤白得像尸蜡,金色的长发里缠着细小的蛇,蛇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吞吐着分叉的舌头。裸露的手臂上布满暗红色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着墨绿色的液体,像一条条被囚禁的小蛇。她最为突出的特点是拥有三对独特的腿,前面还有一对利刺,腿由柔软的血肉构成,而非外骨骼,更像是丰满女人的腿,小腿被黑色长袜覆盖,上面装饰着复杂的金色恶魔图案,图案的线条里嵌着细小的骨头。她的腹部柔软,却有延伸到尾端的肋骨保护,末端的纺绩器能喷出粘性极强的网,网上还沾着半块罗格斥候的披风。此外,她腹部还有开口,此刻正微微蠕动,露出里面闪烁着寒光的剧毒炮弹。
“终于来了,赫拉迪姆的小虫子。”安达利尔的声音比想象中年轻,带着种天真的残忍,像个玩弄蚂蚁的孩子。她张开双臂,蝠翼上的膜像蛛网般透明,能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着黑色的血液,“那些罗格修女的灵魂真是美味,尤其是伊莎贝拉,她的信仰比圣泉还甜,我用了整整三年才把她的意志磨碎。”她的指甲突然变长,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指尖划过身边的石棺,石棺盖“咔哒”一声弹开,里面爬出十几个僵尸,它们的胸口插着邪能水晶,水晶发出幽幽的绿光,让这些亡灵的行动速度比普通僵尸快了数倍,其中一个还穿着修女的白袍,脖子上挂着银质的十字架,却歪歪扭扭地像个笑话。
“骷髅上前!”艾德里安迅速后退,同时召唤出更多的骷髅战士,这些亡灵举着骨盾组成防线,骨盾上的圣银砂在邪能影响下发出微光,将僵尸挡在前方。他凝聚起浓厚的毒云,暗绿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涌向安达利尔,雾气接触到她蝠翼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蝠翼上的膜开始溃烂,露出底下的骨头。
“雕虫小技。”安达利尔冷笑一声,突然张开嘴,喷出大片紫色的毒星,毒星在空气中留下长长的轨迹,像流星般坠向骷髅群。毒星在骷髅群中炸开,触碰到的骷髅瞬间化为白骨粉末,连圣银砂都没能抵挡,粉末落在地上,竟长出了黑色的蘑菇。“尝尝我的剧毒新星,这可是用百个处女的眼泪熬成的,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收集新鲜的眼泪,那些女孩哭的时候最动人了。”她的手指向前方,几道火焰箭带着呼啸声射向艾德里安,箭尾拖着橘红色的轨迹,将空气都烤得发烫,箭身上还缠绕着黑色的烟雾,那是被焚烧的灵魂。
艾德里安迅速侧身翻滚,火焰箭擦着他的斗篷飞过,射在石壁上炸开,将嵌在墙上的人脸炸得粉碎,绿色的泪液溅得到处都是,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洞。“骨牢!”他趁机挥动法杖,无数白骨从地面升起,像破土而出的竹笋,迅速交织成坚固的骨牢,将安达利尔牢牢困在其中。骨牢的缝隙里渗出圣银砂的光芒,形成道银色的屏障,碰到屏障的邪能雾气立刻被净化,发出“噼啪”的声响。
“找死!”安达利尔愤怒地咆哮,声音震得整个大厅都在摇晃,墙壁上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蝠翼用力拍打骨牢,坚固的白骨发出“咯吱”的呻吟,出现一道道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她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裂开无数道缝隙,里面钻出细小的黑色触手,触手上长满了倒刺,撞击在骨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撞一下,骨牢就震动一次,上面的圣银砂光芒便黯淡一分。
艾德里安利用这个间隙退到大厅入口,这里的石门可以开合,正好形成天然的卡位。他指挥剩余的骷髅战士守住门口,这些亡灵已经损失了一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骨盾上布满裂痕,但依旧坚定地挡在前方。艾德里安自己则在后方不断施展毒系魔法,暗绿色的毒云如同潮水般涌向骨牢,与安达利尔的紫色毒雾在空中碰撞,形成诡异的墨绿色烟雾,烟雾所过之处,地面的骨头都开始融化。
托姆的影子突然钻进骨牢的缝隙,在安达利尔的影子里搅动,像条泥鳅在泥里打滚。恶魔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蝠翼的拍打频率明显降低,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的影子怕我!”影子兴奋地大喊,不断在安达利尔脚下制造混乱,有时化作尖刺,有时化作藤蔓,“她的影子里有好多小虫子!我在咬它们!”艾德里安抓住机会,将所有的暗影能量凝聚成一把巨大的骨矛,矛尖闪烁着圣银砂的光芒,矛身上缠绕着暗绿色的毒雾,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射向骨牢中的恶魔。
骨矛穿透骨牢的瞬间,安达利尔发出震耳的惨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蝠翼被刺穿一个大洞,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像喷泉般洒落在地,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坑洞里冒出白色的蒸汽。她的身体开始萎缩,金色的长发变得干枯如草,纷纷扬扬地飘落,皮肤失去光泽,露出底下黑色的肌肉组织,像腐烂的牛肉。“不——我可是痛苦女王!”她最后的咆哮带着不甘,声音里还夹杂着无数个细碎的哀嚎,那是她吞噬的灵魂在尖叫,“迪亚布罗会为我报仇的!你们都将坠入无尽痛苦!”她的身体在毒云中渐渐融化,最终化为一滩墨绿色的粘液,只留下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心脏上还连着几根血管,像在最后挣扎。
艾德里安用圣光匕首刺穿那颗心脏,黑色的血液溅在匕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匕首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墙壁上嵌着的人脸纷纷闭上眼,嘴角露出解脱的微笑,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那是罗格营地常见的铃兰香。
当他走出地下墓穴时,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修道院的尖顶上,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将周围的黑暗驱散。罗格营地的方向传来欢呼声,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恰西她们感应到了邪能的消散,正朝着这边跑来。艾德里安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赫拉迪克方块,方块上的符文正在重新排列,投射出下一个目的地的星图——鲁高因的沙漠在星光中闪烁,像块等待被揭开的神秘面纱,沙漠中央有个金字塔形状的标记,标记顶端镶嵌着颗红色的宝石。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安达利尔的死亡不过是撕开了黑暗的一道小口子,更强大的恶魔还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潜伏,她们的眼睛正透过时空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他。但此刻握着那把淬过圣光的长剑,感受着方块传来的温暖,艾德里安的心里充满了力量。他想起那些在战斗中破碎的骷髅战士,想起托姆的影子在晨光里舒展成一片,像块被晒暖的绸缎。“那些人脸消散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们在唱歌。”影子突然变得安静,边缘的光斑轻轻颤动,“是罗格修女的圣歌,我在营地听过玛莎哼过。”
艾德里安低头看着沾满毒液的靴子,靴底的花纹已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却仍能稳稳地踏在修道院的石阶上。他想起刚才在墓穴第四层看到的景象——那些嵌在墙里的人脸中,有个年轻的姑娘长着和恰西相似的眉骨,只是更纤细些,或许是恰西常提起的妹妹,那个十六岁就加入姐妹会的小修女。
“她们自由了。”他轻声说,指尖的暗影能量与圣光匕首的余温交织,形成淡淡的白雾。这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恰西举着锤子跑在最前面,皮围裙上还沾着锻造时的火星子,身后跟着阿卡拉和几个能走动的罗格斥候,玛莎被两个同伴搀扶着,脸色虽依旧苍白,眼角却有了血色。
“真的……成了?”恰西跑到他面前,胸口剧烈起伏,说话时带着喘息,目光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圣光匕首——那上面还残留着安达利尔的黑血,正被匕首的金光慢慢净化。当看到匕首顶端凝结的金色露珠时,她突然蹲在地上,粗粝的手掌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妹妹……伊莎贝拉,她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玛莎挣脱同伴的手,踉跄着走到艾德里安面前,深蓝色的制服上还沾着墓穴里的尘土。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磨损的徽章,上面是罗格斥候的荆棘花徽记,边缘已经被毒素腐蚀得坑坑洼洼。“这是从第三层的石缝里找到的,属于莉娜。”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她说过,要是能活着出去,就去恰西的铁匠铺当学徒,学打最锋利的箭镞。”
阿卡拉的念珠在指尖转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走到修道院的废墟前,伸手触摸那些被毒液腐蚀的石壁,掌心的符文在阳光下亮起微光,石壁上的黑洞洞开始渗出清水,像在流泪。“邪能正在退散,圣泉会重新清澈的。”她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朝阳,“但安达利尔的死亡会惊动地狱,不出三日,鲁高因那边就会有动静——赫拉迪克方块显示,墨菲斯托的爪牙已经开始在沙漠边缘集结。”
恰西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脸,眼眶通红却眼神坚定。“我这就去给你锻造新的护具!”她拽住艾德里安的胳膊就往铁匠铺走,力气大得惊人,“墓穴里的毒雾会残留在骨甲上,我用圣银混着世界之石碎屑给你重新熔一层,保证邪能沾不了边!”她的锤子还别在腰间,随着脚步“哐当”作响,“对了,凯恩说鲁高因的沙漠里有会吃金属的沙虫,我得在你靴子底加层龙皮,去年从安达利尔巢穴里剥的,一直没舍得用……”
托姆的影子在他们脚边赛跑,时而化作蜥蜴窜到前面,时而变成小鸟落在艾德里安肩头。“我要在护具上画个大老虎!”影子兴奋地嚷嚷,“吓退那些沙虫!”
回到营地时,凯恩正蹲在赫拉迪克方块旁,用羽毛笔记录着新浮现的符文。看到艾德里安,他立刻举起羊皮纸,笔尖的墨水滴在胡子上都没察觉:“方块解锁了‘灵魂共鸣’功能!你看——”他指着纸上的星图,鲁高因金字塔的标记旁多了个小小的灵魂石图案,“只要集齐三块碎片,就能在金字塔顶端召唤灵魂议会,他们会告诉你世界之石的真相。”
艾德里安将圣光匕首放在方块上,匕首的金光与方块的七色光芒交融,投射出一段影像:沙漠中的金字塔正在震动,塔顶的巨石滚落,露出里面闪烁着红光的核心,一个戴着法老面具的人影站在核心前,双手捧着半块灵魂石碎片,面具的眼窝处渗出黑色的雾气。
“那是‘铁腕’拉苏克,鲁高因的皇家铁匠。”凯恩的声音凝重起来,“他被墨菲斯托蛊惑,用囚犯的骨头熔铸了一副邪能铠甲,现在守着沙漠里的碎片。据说他能听懂金属的语言,你的武器靠近时,他会提前感知到攻击。”
恰西突然把一个沉重的铁甲扔在地上,铁甲表面刻满了圣光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用修道院的圣钟碎片打的胸甲,方块说能共鸣灵魂石的能量。”她用锤子敲了敲甲胄的边缘,发出清越的响声,“拉苏克不是喜欢听金属说话吗?我让这副甲胄喊醒他的良心!”
夜幕降临时,营地燃起了庆祝的篝火,比往常明亮数倍。罗格斥候们烤着从黑森林里打来的野兔,肉香混着恰西新酿的麦酒香气飘满营地。玛莎试着喝下一小口麦酒,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她笑着说等毒素退了,要跟着艾德里安去鲁高因,“我认识沙漠里的引路蚁,它们能在沙暴里找到方向。”
艾德里安坐在篝火旁,擦拭着那把淬过圣光的长剑。剑身在火光下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泽,蓝宝石剑柄里映出跳动的火焰,像藏着片小小的星空。托姆的影子趴在剑身上,被剑光染成淡蓝色,像块透明的冰。
“明天一早就出发?”影子打着哈欠问,边缘的光斑随着呼吸起伏。
“嗯,趁邪能退散的间隙。”艾德里安将剑收回鞘中,剑鞘上恰西刻的家族徽记与方块的光芒产生共鸣,亮起微弱的金光,“凯恩说沙漠的月圆之夜会有沙暴,我们得在那之前找到第一个碎片。”
他抬头望向星空,世界之石的标记在群星中格外清晰,与方块中央的碎片连成一道无形的光带。远处的修道院方向,圣泉的水声隐约传来,比往日清澈了许多,像是在为逝去的灵魂唱着安魂曲。
恰西端着两杯麦酒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艾德里安,自己捧着杯子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她却毫不在意地抹了把。“我母亲说过,铁匠的锤子能敲碎黑暗,就像敲碎烧红的铁坯。”她望着鲁高因的方向,篝火在她的瞳孔里跳动,“到了沙漠记得给甲胄上油,那里的沙子比邪能还磨金属。”
艾德里安接过麦酒,酒液的温暖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他知道,前路的沙漠比黑森林更危险,墨菲斯托的爪牙比安达利尔更凶残,但此刻看着营地里的笑脸,听着远处圣泉的流水声,他的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力量。
托姆的影子已经蜷缩成一团,在篝火旁打着小呼噜,偶尔发出梦呓,说的都是沙漠里的冒险。艾德里安轻轻盖上块麻布,不让露水打湿影子,然后握紧了怀里的赫拉迪克方块,方块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握着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艾德里安的马蹄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他穿着恰西连夜打造的胸甲,背后背着新锻造的长弓,箭囊里插着淬了圣光的箭羽。玛莎骑着一匹栗色马跟在旁边,腰间别着艾德里安给的暗影匕首,马鞍旁挂着装满引路蚁的陶罐。
托姆的影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化作面小小的旗帜,在晨风中飘扬。“出发去鲁高因!”影子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变形,却充满了雀跃,“去找会说话的金属和会吃铁的虫子!”
艾德里安回头望了一眼罗格营地,恰西站在铁匠铺门口向他挥手,锤头吊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阿卡拉的身影出现在营地高处,手里的念珠反射着微光;凯恩正低头研究着方块投射的星图,时不时抬头叮嘱几句。
他勒转马头,朝着沙漠的方向前进。马蹄踏在晨光中的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很快被风吹散,却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清晰的轨迹。前方的沙丘在朝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像无数座等待被征服的山峰,而他知道,每一步踏出去,都是在为那些逝去的灵魂,为那些坚守光明的人们,敲碎黑暗的枷锁。
世界之石的碎片还在远方等待,而他的旅程,才刚刚走过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