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川有气无力地说道：“文三儿，我想喝酒，你给我找个地儿。”
文三儿一听，眼睛滴溜溜一转，赶忙说道：“顾爷，那您可算问对人了！要说喝酒吃饭，福聚德那可是顶好的地儿！他家的烤鸭，皮脆肉嫩，再配上那小酒，嘿，别提多舒坦了。” 文三儿心里也打着小算盘，全聚德离这儿可不近，按照顾明川这大方的脾气，说不得待会儿还有赏钱呢。
顾明川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成，那就去全聚德。” 说完便上了车。
一路上，车轮滚滚，顾明川看着街边的行人，心中的郁闷愈发浓烈，忍不住开口问道：“文三儿，你说这爱情啊，咋就这么不顶事儿呢？难道真就抵不过家室？”
文三儿一边拉着车，一边嘿嘿笑道：“顾爷，您这话问我可算是问着了。我呀，就一老北京的小人物，啥爱情不爱情的，我还真没咋见过。在我看来，过日子嘛，就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
顾明川苦笑着说：“你说，两个人真心喜欢，咋就因为家室的原因，非得分开呢？”
文三儿摇摇头，说道：“顾爷，您想啊，这人活在世上，吃喝拉撒睡，哪样不得花钱？家室好，意味着啥？那就是吃喝不愁啊！爱情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能当饭吃吗？我就知道，我每天得拉多少趟车，才能挣够一家人的嚼谷儿，至于爱情，我可没那闲工夫琢磨。”
顾明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可我就是不甘心啊，我和她明明那么相爱。”
文三儿回头看了顾明川一眼，劝道：“顾爷，您也别太钻牛角尖儿了。这人啊，得往前看。您瞧瞧我，每天累死累活的，要是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日子还过不过啦？您这么有本事，还怕找不到好姑娘？”
顾明川无奈地说：“话是这么说，可这心里头啊，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文三儿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道：“顾爷，您这就是想太多啦！您看这北京城，人来人往的，谁还没个烦心事？就说我吧，有时候拉车累得要死，挣的钱还不够家里开销的，我要是像您这样愁，那不得愁死？所以啊，您得想开点儿，说不定过段时间，您就觉着这事儿没多大不了的。”
顾明川听了文三儿的话，心中稍微好受了些，说道：“文三儿，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文三儿笑着说：“顾爷，我虽然没啥文化，可这过日子的道理，还是懂那么一点儿的。您就听我一句劝，到了全聚德，好好吃一顿，喝几杯酒，把这些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去。往后啊，指不定还有啥好事儿等着您呢！”
顾明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如你所说吧。”
说话间，全聚德已经到了。顾明川下了车，从兜里掏出几块大洋递给文三儿，说道：“文三儿，今儿个多谢你了，这钱你拿着。”
文三儿眼睛一亮，赶忙接过钱，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哟，顾爷，您可真是太客气了！您慢走，要是待会儿还用车，招呼一声就行！”
顾明川点点头，刚转身准备走进福聚德，又突然停住，回头叫住文三儿，说道：“文三儿，这一路上多谢你开导我，要不一块儿进去，我请你喝酒！”
文三儿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满是惊喜，不敢置信地问道：“顾爷，您…… 您说真的？这多不好意思呀！”
顾明川笑了笑，说道：“嗨，有啥不好意思的，你陪我聊了一路，让我心里舒坦不少，就当是谢谢你。”
文三儿嘿嘿笑着，连忙说道：“得嘞，顾爷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着，赶忙把黄包车停好，乐颠颠地跟着顾明川走进福聚德。
一进福聚德，便能感受到那种静待客至的仪式感。堂头常贵正带领伙计们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地面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八仙桌擦拭得锃亮，太师椅摆放得横竖成线。餐具按照严格的规制摆放，象牙筷居右、青瓷碟居中、汤匙摆左。炭炉烧得正旺，旁边放着准备烫酒的酒壶，调味碟里盛着酱油、醋和蒜泥，上面还加盖防尘。桌角的紫铜盆里，热毛巾冒着腾腾热气。
跑堂伙计们身着靛蓝布褂、脚蹬黑布鞋，发辫整齐地盘于帽内，精神抖擞。后厨里，罗大头等厨师系着白围裙、戴着袖套，片鸭刀、剔骨刀等刀具分类悬挂在墙上，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常贵眼尖，一眼瞧见顾明川和文三儿，赶忙疾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先打量了一番两人，见顾明川穿着讲究，虽不像达官显贵却也透着不凡气质，而文三儿明显是拉车的打扮，便笑着问道：“二位爷，几位呀？偏好临窗还是僻静处？”
顾明川说道：“就我们俩，临窗就行，看着敞亮。”
常贵忙应道：“好嘞，二位爷这边请。” 引着两人来到临窗的位置，待两人落座，常贵亲自拿起桌上的青花盖碗，为两人沏上 “迎客茶”，笑着说：“二位爷，冬里天儿冷，喝点普洱，暖暖身子。”
文三儿看着这讲究的阵仗，有些局促地搓搓手。顾明川笑着对常贵说：“这位师傅，点菜。”
常贵笑着点头，眼睛又打量了一下两人，见顾明川神色间似有几分愁绪，而文三儿看着就像个老北京的实在人，便说道：“二位爷，要我说啊，咱福聚德的挂炉烤鸭那是一绝，鸭子用的都是填鸭，烤出来皮酥肉嫩，枣红透亮。这位爷看着像老北京，肯定知道这烤鸭的妙处。再给二位来个烩鸭四宝，鸭心、鸭肝、鸭胗、鸭掌烩得浓油赤酱，滋味儿足。还有芥末墩儿，芥末冲得够劲儿，吃着开胃。当然，少不了二锅头，这大冷天儿的，喝着暖和。”
顾明川点头说道：“行，就照你说的来，再给来个火燎鸭心，尝尝鲜。”
常贵笑着应下，转头朝着后厨大声喊道：“挂炉烤鸭一只，烩鸭四宝一份，芥末墩儿一碟，火燎鸭心一份，二锅头两斤！” 喊完，又笑着对顾明川和文三儿说：“二位爷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