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血混着沙粒粘在膝盖上时，我听见林芷柔在树荫下轻笑。他们说我是「移动的肥肉秤」，可谁知道，她100斤的完美身材，是系统绑定我体重的一半？当我在直播间喊出「瘦到100斤」，她眼底的恐慌藏不住了。匿名巧克力、水杯里的怪东西、被按向蛋糕的脸……这场以体重为赌注的战争里，我以为赢的是减肥，直到那闪着微光的卡片掉出来——原来系统的代价，从来不止是瘦。

01

六月的晨光把操场烤得发烫，塑胶跑道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我拖着两百斤的身体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肥肉在胳膊和腰腹间不受控制地晃。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钻进眼睛里，涩得我睁不开眼。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重量级选手』吗？」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陆洋。他和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晃过来，挡住我的去路。阳光落在他们刺头似的发梢上，亮得晃眼。

我攥紧拳头想绕开，陆洋却故意往我这边挤了挤。「肥成这样还跑步？不怕把跑道压塌了？」他身边的男生跟着哄笑，其中一个穿蓝T恤的伸手就要推我后背。

指尖黏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过来，像毛毛虫爬过皮肤。我猛地往旁边躲，脚下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在跑道上，「咚」的一声闷响，疼得我眼冒金星。

「哈哈哈，肥得站不稳啦！」

「快看她那怂样，跟只翻壳的乌龟似的！」

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趴在地上，感觉膝盖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血珠正从破口处往外渗，混着跑道上的红沙粒，糊得一片狼藉。我想撑着站起来，可浑身的肥肉像灌了铅，怎么使劲都起不来。

风从耳边刮过，带着旁人经过时的议论声。「真够胖的，摔一跤动静这么大。」「离远点，别沾一身油。」这些话轻飘飘的，却比刀子还锋利。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句「肥猪撞地球喽！」，周围的笑声瞬间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响。我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林芷柔正站在阴影里。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轻轻飘，像朵不染尘埃的花。

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眼里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弯起嘴角，冲陆洋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男生们立刻收了笑，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我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喉咙里像堵着棉花。为什么？明明都是同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膝盖的疼越来越清晰，混着心里的委屈，让我鼻子一酸。我对着他们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喊：「我一定会瘦下来的！」

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带着哭腔的颤抖。陆洋他们脚步没停，倒是林芷柔转过身来。她逆光站着，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有些吓人，像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眼神。

她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了足足半分钟，才转身慢悠悠地走远。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冰冷的蛇。

我坐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才发现校服袖子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贴在胳膊上难受得要命。膝盖上的伤口开始结痂，黏住了运动裤，一动就扯得生疼。我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往起挪，每动一下，周围就有几道目光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回到教室时，早读铃刚响。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刚坐下，就听见前排传来窃窃私语。「你看她膝盖，摔得好惨。」「谁让她那么胖，活该。」我把头埋进课本里，假装没听见，可那些话还是钻到耳朵里。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林芷柔。

一周前的体检报告发下来时，我亲眼看到林芷柔的体重是95斤。可舞蹈老师在办公室跟她说，想上镜好看，最好再瘦五斤。那天下午我去器材室还跳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林芷柔的声音。

「还要再瘦五斤？那死肥玥怎么还不瘦？」她的声音带着烦躁，「系统绑定的是她的体重，她不瘦我怎么瘦？再过两个月就要艺考了，到时候体重不达标怎么办？」

系统？绑定我的体重？我愣在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手。

「急什么，」是陆洋的声音，「我明天就带人去刺激她，保证让她吓得吃不下饭。她瘦十斤，你不就瘦五斤了？」

「这还差不多，」林芷柔的声音缓和了些，「你可得盯紧点，别让她偷偷吃东西。上次她生日吃了两周大餐，害得我胖了五斤，差点被老师骂。」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耳朵里嗡嗡作响。原来如此。

难怪林芷柔明明吃那么多甜食，身材却一直保持得那么好；难怪她总爱在我面前说「胖点好」，转身却让陆洋他们来羞辱我；难怪我每次体重下降，她看我的眼神就格外热切。

她的好身材，她的众星捧月，竟然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就像个被她操控的秤砣，她要瘦，就得把我往死里压。

想到这里，我攥着课本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桌子底下，我摸了摸口袋，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是今早陆洋他们抢我早饭时，从面包袋里掉出来的半块面包。

面包屑里还沾着操场的沙粒，硌得我手心发疼。我盯着膝盖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看着前排林芷柔挺直的背影，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吼。

林芷柔，你不是想让我瘦吗？

好啊。

我会瘦的。瘦到你再也笑不出来为止。

我把那半块面包悄悄塞进课桌角落，像藏起一个秘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场以体重为名的战争，从今天起，该换我主导了。

02

周三晚上七点，我把手机架在书桌前，镜头怼着墙上贴的体重记录表。红笔圈出的「200斤」被划了道粗线，下面新写着「目标：100斤，倒计时80天」。指尖悬在「开始直播」按钮上，手心全是汗。

「豁出去了。」我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按下按钮。

直播间标题「200斤逆袭记」刚弹出，零星的观众就涌了进来。我套着宽大的灰色T恤，站在镜头前做开合跳，肥肉在衣服里晃得厉害。才跳了三分钟，额头上的汗就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溅出小小的水花。

「这体重还敢直播？」

「怕不是博眼球吧，肯定坚持不过三天。」

「姐姐加油！别理那些酸话！」

弹幕滚动得飞快，我盯着那些鼓励的话，咬着牙继续跳。T恤很快湿透，贴在背上像层黏糊糊的薄膜。跳到第十分钟时，膝盖旧伤隐隐作痛，我扶着墙喘粗气，镜头里的自己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看到没，才跳这么会儿就不行了。」有人发了串嘲笑的表情。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口温水，对着镜头说：「今天先练半小时，明天加量。」声音因为喘气有些发颤，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关掉直播时，粉丝数停在237，私信箱里躺着几十条加油的消息。

第二天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我已经系好鞋带出门。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晨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我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往学校跑。

路过巷口的包子铺时，卷帘门刚拉开一半。王阿姨探出头来，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递出刚炸好的油条：「玥玥？这么早跑步啊？快趁热吃根油条垫垫。」

油条的香气钻进鼻子，我咽了咽口水，摆摆手：「阿姨，我买个水煮蛋就行。」

「傻孩子，减肥也不能空腹跑啊。」王阿姨把鸡蛋塞给我，又往我兜里塞了袋豆浆，「豆浆不加糖的，放心喝。」

我捏着温热的鸡蛋，看着阿姨转身忙碌的背影，喉咙有点发紧。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减肥时，不是嘲讽而是心疼。

课间操铃声刚落，我就溜到教学楼后的楼梯间。这里少有人来，只有一扇小窗透进阳光。我扶着栏杆做深蹲，每蹲一次，膝盖就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做到第三十次时，腿肚子开始抽筋，我抱着栏杆直喘气，额头上的汗滴在台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哟，这不是我们的减肥达人吗？」

陆洋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我抬头就看见他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我。他身边的男生嗤笑：「拍下来发群里，让大家看看李肥玥多励志。」

我慌忙站起来想躲，陆洋已经笑着跑开了。等我回到教室，班级群里果然炸开了锅。我的汗湿背影被P成了米其林轮胎人的样子，配文「李玥牌轮胎，耐磨抗造，减肥专用款」。

愤怒像火苗一样窜上来，我攥着手机浑身发抖。正要打字反驳，群里突然涌入一堆陌生头像。

「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校园霸凌还敢发出来？已经截图举报了。」

「支持主播减肥，你们这些人真恶心！」

原来直播间的网友顺着陆洋的头像摸到了班级群。看着那些维护我的留言，我突然觉得没那么生气了。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午休时，我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盘子里只有水煮鸡胸肉和西兰花，白花花的没什么味道。刚吃了两口，林芷柔就端着餐盘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她今天穿了条碎花连衣裙，衬得皮肤雪白。「玥玥，怎么吃这些呀？」她眨着眼睛，把自己盘子里的糖醋排骨往我这边推，「减肥也要营养均衡呀，我特意让食堂阿姨多加了沙拉酱的。」

我看着那盘淋着厚厚沙拉酱的蔬菜，胃里一阵翻腾。上周她也是这样，端来加了「料」的果汁，害得我拉了两天肚子。

「不用了。」我把餐盘往旁边挪了挪，「我的减肥计划里没有沙拉酱。」

林芷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可是……」

「我的体重我自己规划，不劳你费心。」我打断她，端起餐盘起身就走。走到垃圾桶旁，我毫不犹豫地把她刚才碰过的西兰花倒进了垃圾桶。

下午的数学课，我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耳朵却留意着前排的动静。林芷柔果然在和同桌低语：「她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发现了？」

放学回到家，我立刻打开直播间。刚跳了十分钟，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条匿名私信，发信人头像一片漆黑。

「小心林芷柔的『爱心餐』，上周三下午，我看见她的跟班往你水杯里加白色粉末。」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怪那天下午上课总觉得头晕，原来不是减肥太累的缘故。指尖划过屏幕，私信里还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走廊拐角处，一个女生正往我的粉色水杯里倒东西，背景里能看到林芷柔站在不远处望风。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盯着那张照片，突然笑了。林芷柔啊林芷柔，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我关掉私信界面，对着镜头举起新买的体重秤：「今天体重195斤，比上周瘦了5斤。」镜头里的自己虽然还是胖，但眼神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明天继续晨跑，目标193斤。」我对着屏幕里的观众挥挥手，「大家监督我。」

关直播前，我又看了眼那条匿名私信。发信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但我知道，在这片看似黑暗的校园里，总有人在悄悄看着真相。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真相，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03

两周后的周五下午，舞蹈室的镜子映出两个极端的身影。我扶着把杆做拉伸，余光瞥见林芷柔正在练旋转动作，白色练功服套在她身上晃荡得厉害，像挂在衣架上的空布袋。

「停。」舞蹈老师皱着眉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林芷柔的肩胛骨，「怎么瘦成这样？再瘦下去线条都垮了，上镜会显老气。」

林芷柔停下动作，扶着镜子喘气，脸色白得像宣纸。「我没减肥……」她嘟囔着，眼神不自觉地往我这边瞟。

我心里冷笑。上周体重秤显示170斤时，就知道她的体重该同步降到85斤了。这两周我每天啃水煮鸡胸肉，课间在楼梯间做深蹲，晨跑时连王阿姨的无糖豆浆都只喝半杯，她怎么可能不跟着瘦？

化妆师拿着粉饼走进来，看到林芷柔时「咦」了一声。「之柔，你这颧骨怎么这么突出？」她捏着粉扑在林芷柔脸颊上拍打，「得用三层遮瑕才能盖住凹陷，上次试妆可不是这样。」

林芷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颧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阳光透过舞蹈室的高窗斜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显得眼窝愈发凹陷。

我收回目光，继续压腿。膝盖的旧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但每次想到林芷柔此刻的焦虑，这点疼就变得微不足道。直播时网友总问我动力是什么，他们不知道，最好的动力就藏在这些微妙的变化里。

回到教室时，后排女生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刚坐下，就听见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说：「刚才在舞蹈室门口，看到林芷柔差点晕倒，脸白得像纸，吓人得很。」

「真的假的？她不是一直号称易瘦体质吗？」另一个惊叹。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减肥减猛了……」

我摸出藏在书包侧袋的迷你体重秤，悄悄踩上去。数字跳了几下，稳稳停在170斤。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我抬头望去，林芷柔正扶着走廊栏杆站着，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单薄的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放学铃声刚响，两个穿着初一校服的男生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教室门口。「请问……林芷柔同学在吗？」其中一个个子矮些的男生红着脸问，眼睛在教室里来回扫视。

后排女生立刻起哄：「找校花啊？在那儿呢！」

男生们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正收拾书包的林芷柔身上。我清楚地看到他们脸上的期待一点点垮掉，变成毫不掩饰的失望。

「就……就她？」高个子男生咋舌，「跟个骷髅似的，还没我们班卫生委员好看。」

「走吧走吧，班长果然没骗我们，真是照骗。」矮个子拉着同伴往外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教室的人听见。

林芷柔的动作僵住了，背影瞬间绷紧。她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像淬了冰，死死盯着那两个男生的背影。但他们已经嬉笑着跑远了，留下满教室的寂静。

周围同学的目光在林芷柔和我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异样的探究。以前他们总用这种眼神看我，如今终于轮到林芷柔尝尝这种滋味。我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收拾书包时，手指碰到个硬硬的东西。我拉开抽屉，愣住了——里面躺着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牌子是林芷柔常用的那款进口品牌。盒子上贴着张淡黄色的便签，字迹清秀：「低血糖犯了就吃一颗，别硬撑——一个看不惯霸凌的人。」

心脏猛地一跳。这两周直播时总有人提醒我注意低血糖，上周早自习晕过去时，也是被陌生同学扶到医务室的。难道是同一个人？

我捏着巧克力盒子，指尖划过冰凉的包装纸。林芷柔的座位就在前排，她收拾书包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耳朵却悄悄竖着，显然在留意我的动静。

是她放的吗？不像。她的字迹我见过，圆润工整，而便签上的字带着点锋芒，笔画转折处力道很足，分明是另一种风格。

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知道我低血糖的人不多，能拿到和林芷柔同款巧克力的人更少。

我把巧克力塞进书包深处，抬头时正好对上林芷柔的目光。她迅速转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根却微微泛红。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过于瘦削的侧脸上，勾勒出尖锐的下颌线，曾经被众人追捧的美貌，如今只剩一种病态的憔悴。

走廊里传来陆洋的喊声：「之柔，走了！」林芷柔应了一声，抓起书包快步走出教室，经过我座位时，脚步顿了顿，却没说一句话。

我望着她空荡荡的座位，摸出那盒巧克力。包装纸上的阳光渐渐褪去，留下一片暗沉的阴影。这个看不惯霸凌的人，到底是谁？是真心想帮我，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便签上的字迹，突然发现「硬撑」两个字的笔画格外用力，纸背都透出了浅浅的印痕。就像写字的人，正透过这张纸，传递着某种隐秘的情绪。

书包里的体重秤硌着后背，提醒着我这场战争还没结束。但此刻我心里想的，却是那个藏在暗处的陌生人。在这片充斥着嘲讽和算计的校园里，难道真的有光，正悄悄为我亮着？

04

艺考倒计时牌的数字刚换成10，傍晚的教室就只剩我一个人。夕阳把课桌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趴在桌上做平板支撑，手肘传来阵阵酸麻。直播时网友教的核心训练法果然有效，镜子里的腰腹线条已经能看出隐约的轮廓。

「咔哒」一声，教室后门被推开。我以为是值日生，没回头，直到脚步声停在我身后。

「玥玥，还在锻炼呢？」林芷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

我撑起身体回头，看见她和两个女生跟班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端着个奶油蛋糕，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林芷柔今天穿了条粉色连衣裙，领口松垮地挂在肩上，更显得锁骨突兀如刀。

「庆祝你瘦了30斤，特意买了蛋糕。」她走过来，把蛋糕放在我桌上，奶油花在抖动中微微变形，「必须吃一块，补充能量才能继续减肥呀。」

我盯着那层厚厚的奶油，胃里一阵翻腾。这两周她的脸一天比一天憔悴，眼窝陷得像两个黑洞，此刻却强装笑脸，眼底的焦虑藏都藏不住。「不用了，我的计划里没有蛋糕。」

「吃一点嘛，就一小块。」林芷柔伸手想把蛋糕往我面前推，手腕上露出道浅淡的疤痕，像条苍白的蚯蚓。

我猛地往后撤了撤，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说了不吃。」

林芷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对跟班使了个眼色，两个女生立刻上前按住我的胳膊。「别给脸不要脸！」其中一个拽着我的头发往蛋糕上按，「之柔好心给你庆功，你还敢拒绝？」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我挣扎着偏过头，蛋糕「啪」地摔在地上，奶油溅得到处都是，在白色校服裤上印出丑陋的黄渍。

「你敢不吃？」林芷柔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她抓起桌角的半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往我头上浇。

冰冷的水流顺着头发往下淌，浸透衣领灌进后背，激得我浑身发抖。十一月的晚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湿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

「你必须胖回去！」林芷柔的眼睛红得吓人，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我快被系统折磨疯了！再瘦下去我艺考怎么办？」

她扑上来想抓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肤。我盯着她扭曲的脸，突然笑了：「你自残也没用，我的体重我说了算。」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她。林芷柔的动作僵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有肩膀在剧烈颤抖。地上的奶油被踩得乱七八糟，甜腻的香气混着水渍的潮气，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撞开。陆洋站在门口，抱着篮球的手僵在半空，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滴落，砸在地板上的奶油渍里。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滴水的头发，满地狼藉的奶油，还有面目狰狞的林芷柔。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充满震惊，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锁了门，逼我吃蛋糕，我不吃，她就用水浇我。」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冰冷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砸在陆洋的白色球鞋上。

林芷柔脸色煞白，慌忙摆手：「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打翻蛋糕，还想赖我……」她说着又要冲上来，却被陆洋一把抓住手腕。

「够了！」陆洋的声音比平时洪亮几倍，他拽着林芷柔往门口拖，「你闹够了没有！」

林芷柔尖叫着挣扎，连衣裙的袖子被扯得变了形：「放开我！陆洋你敢帮她？我才是你青梅竹马！」两个跟班见状，也赶紧溜出了教室。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的风声。地上的奶油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像摊融化的脂肪。我蹲下来想收拾东西，手指却碰到个硬硬的东西。

是支钢笔，笔帽上还沾着点奶油。应该是林芷柔刚才掉的。我捡起来想扔掉，却发现笔帽里夹着半张纸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展开一看，上面用打印体写着几行字：「系统警告：绑定对象体重低于100斤，宿主将触发强制惩罚机制。惩罚内容：代谢紊乱，持续消瘦直至绑定解除。」

冰冷的风再次灌进教室，吹动我湿透的头发。我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来她的疯狂不止是因为艺考，更是怕这所谓的强制惩罚。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路灯的光透过沾满水汽的玻璃照进来，在纸条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校服口袋，指尖触到那道浅浅的折痕，突然明白这场战争，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05

艺考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我站在考点走廊的镜子前，扯了扯新买的连衣裙。镜子里的人影不再臃肿，腰线隐约可见，体重秤今早显示的数字稳稳停在100斤。八十天的煎熬像场漫长的雨，终于在今天迎来放晴。

后台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压抑的哭声。我顺着声音走去，看见几个老师围着林芷柔。她穿着银色舞蹈服，骨头在布料下清晰凸起，像件挂在衣架上的精致标本。有人喊着「快送医务室」，两个老师架着她往外走，她的头无力地靠在老师肩上，手腕上的疤痕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怎么回事？」我拉住旁边一个帮忙递水的女生。

「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女生唏嘘着，「听说体重只剩45斤，医生说再瘦下去有生命危险。」

45斤。我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刚好是100斤的一半，系统还真是精准得残忍。走廊里的考生们窃窃私语，目光追随着林芷柔的背影，带着惋惜和不解。曾经被追捧的「完美身材」，如今成了令人心惊的病态。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时，校医正在给林芷柔扎针。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滴入她的手臂，皮肤薄得像能看见血管的走向。她的钱包掉在地上，拉链敞开着，露出几张散落的卡片。

我弯腰去捡，指尖触到一张闪着微光的卡片。卡片材质很特别，像磨砂玻璃又带着金属质感，背面用烫金字体写着一行字：「绑定解除，代价转移。」

「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校医摇着头叹气，往林芷柔手背上贴胶布，「艺考重要，命更重要啊。」

门被猛地推开，陆洋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篮球服还没来得及换，球鞋上沾着草屑。他看到病床上的林芷柔，脚步顿了顿，眼眶瞬间红了。「她怎么样？」

「营养不良引起的晕厥，得住院观察。」校医收拾着针管，「你们这些孩子，为了美不要命了。」

陆洋的目光扫过我手里的卡片，又落到我身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声说：「我以前对你做的事，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迟来的悔意。

我摇摇头，把卡片放回林芷柔的钱包。道歉来得太晚，那些被羞辱的清晨、被抢走的早餐、被浇透的冷水，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但看到他泛红的眼睛，心里的恨意突然淡了些，像退潮后的沙滩，只剩下潮湿的平静。

转身离开医务室时，走廊尽头站着个戴口罩的女生。她穿着和我同款的校服，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清澈的眼睛。看到我出来，她往前走了两步，递来张折叠的纸条。

「系统真正的秘密是『代价共享』。」她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却字字清晰，「她瘦的每一斤，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上。」

我展开纸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天平图案，两端分别写着「减重」和「代价」。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纸条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极了那张系统卡片上的微光阴影。

女生抬手捋了捋头发，手腕上露出道浅淡的疤痕，和林芷柔手腕上的一模一样。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刚想问什么，她已经转身走进楼梯间，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直播间的提示消息。我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条新私信，发信人头像一片漆黑，内容只有一行字：「代价开始了，做好准备。」

风吹起走廊的窗帘，带着初冬的凉意。我攥着那张纸条，看着医务室紧闭的门，突然想起今早体重秤上的数字。100斤，刚刚好，不多不少。可那女生的话像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所谓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是林芷柔的倒下，还是我即将面对的未知？阳光在地板上移动，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巨大的问号。这场以体重为名的战争，原来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