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宣布破产,石楠的父亲身体状态在车祸后每况愈下。很快就离开人世,这偌大家族忽然就变得树倒猢狲散。裴承宇是作为女婿,且是唯一有能力撑起整个集团的人。仿佛掌握世间全部胜利的将军,去参加这场转让仪式,不过在此之前他或许是将军,为了达成目标不得不隐忍臣服。可这件事以后事情就不一样了,他是黄袍加身站在至高点的君主。
那是石楠婚后几年,除去最初保有社交外。第一次被裴承宇允许公开露面,他们站在进行告别仪式的大厅门前。如同多年情深的夫妻,对着每一个到访客人回应对方的哀悼。石父的葬礼是很中式的风格,告别仪式结束后石楠向裴承宇请求。她说想要在爸爸火化前,最后再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女人的眼泪已经红透了,像一颗颗石榴,被水花清洗后看起来水汪汪的诱人。无论出于什么身份,裴承宇都不能拒绝自己妻子这个合理要求。他默许女人离开仪式大堂,自发带着满脸微笑送走最后的客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多。裴承宇觉得石楠和自己爸爸告别时间有些太长了,他一步步走向大堂后方的小房间。具体火化时间,是按着请来的先生去决定。并不如普通人家一样,一台殡葬车拉到殡仪馆,随便签个字推进一处熔炉。大火燃烧就恩怨全销,是有一定讲究为了图未来有个好去处罢了。裴承宇不信这些,相比之下他更相信自己,相信人定胜天相信当下拥有。未来的事,随便他人评说。无论如何简而概之,历史是成功的人书写。
衣冠楚楚的男人缓步走进小房间的门,他看到了自己妻子的背影。女人跪在地上肩膀耸动,还在哭啊?真是个没用的情绪,人死不能复生啊…我的傻金丝雀。裴承宇走过去不容置疑地扶起女人的身体,他看了看白布下的那具身体。想要带着石楠离开这里,裴承宇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和味道。可怀中一向听话的女人,忽然猛地推开他的身体。看起来,她此时此刻的情绪很差,至少不该如此僭越。
“石楠,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情景特殊,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突然疯癫,但是这不该是你试图忤逆我的理由。好了,很晚了,裴溯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我们回家好吗?他需要你的陪伴,你也需要他让你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裴溯…我的孩子。你又一次想要用裴溯控制我,他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我想再陪爸爸最后一程,你不要带我走…”
“很晚了,我们一起回家吧。你的状态很不好,我只是担心你。”
“回家,那里…还是我的家吗?”
…
最终石楠还是妥协,石父被按时送进熔炉,后面的事都是裴承宇身边的助手帮忙跟进处理。而石楠回家以后被服侍吃了药,睡下不久裴承宇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了一条从未见过的项链。那是一只怀表,过去几年他曾在石父的手里见过无数次。纪念品吗?裴承宇默许了她留下那件物品,它挂在女人脖子上随着她的动作会摇晃。后来石楠把它做成了一条纪念币项链,那些古朴反锁的花纹被扣进一圈玫瑰金线圈里。裴承宇没问过石楠为何把它做成项链,他不关心这个。相反,在随着裴溯逐渐长大以后。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拥有比他更加完备的零度共情者倾向。最初,他并不确定是不是。直到一张测验报告,明确的数据告诉他,裴溯是个拥有高百分比的零度共情者。
百分之零点九八,只要培养得当就足够了…
裴氏公馆,在那个本应该称为家的地方,它应该是充满世俗的温情,温暖。那是能疗愈一切的庇护所,是在前进旅途中为疲惫的人提供的归宿地。但这里对于石楠来说却并不是这样,她在家里总是表现的不安。即使每次强作镇定,可裴承宇还是能看得出来她有多么的惊慌。如同丛林中被狮群捕猎的羚羊,永远不会安心呆在一处保持稳定生活。此时此刻,她也是如此这般。监控显示器上,那个居家多年的女人正在二楼忙碌。尽管她知道,裴承宇今晚不一定会回家。她还是把别墅每个角落,力所能及的地方收拾干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石氏集团的小公主到底被一禺厨房里的柴火气染黑了。
从前石楠表现出来的不安仅仅是因为,她不知道裴承宇什么时候会回来。什么时候她就要跟着他进入地下室,那个被裴承宇称作伊甸园,主宰之地的地方。裴承宇知道自己的妻子不喜欢地下室,更加不喜欢那里的压抑逼仄。并非是地下室里面积狭小,而是在那里他会用各种工具,迫使她放弃尊严人格和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裴承宇不屑于在玩弄结束后,用所谓情爱来结束这场训诫。他更喜欢让石楠保持这个状态,永远恐惧,永远退让,永远臣服。
裴溯的出生给裴承宇提供一个新的目标,那是个完美的容器如同一张白纸一样。任凭他如何书写和揉搓,即使让他全部变成深不透底,那也是裴承宇拥有的全部权利,从此以后石楠原本的作用降到微乎其微。裴承宇期盼着裴溯快快长大,又害怕他脱离自己的控制。于是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再一次开始了,它来自于裴承宇和石楠之间。那个柔弱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竟然爆发出一股让裴承宇震惊的强大力量。她居然想要保护那个孩子,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早已被侵染到骨子都苏软的人,凭什么保护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裴承宇计算着,裴溯适合开始接受改造还需要多久。盘算后发现且需至少七八年的时间,他不由得扼腕叹息心里倒是默许石楠进行那可笑的保护欲。只是他并不放心由石楠完全教育裴溯,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表演出一副温柔父亲体贴丈夫的形象。裴溯那时候还是太小了,他看不到以成年人的身高能达到的视线范围。自然也看不到裴承宇眼中的漠然无情,还有他母亲眼底深处的不安。
八年时间,一晃而过。
裴溯长大了,在裴家别墅会淘气的到处乱跑。八九岁讨人嫌大概就是这样,这八年一家三口过的倒也是和平稳定。裴承宇知道石楠的保护欲从未减少,每天从监视器里看着她总是跟在裴溯身后。就算打扫卫生也会问问裴溯在哪里,好像生怕别墅哪里凭空再生出一个地洞。像她被地下室吞噬一样,把她最珍贵的宝贝儿子也拖下深渊。只是裴承宇并不着急立刻对裴溯做出什么,如何改造自己的儿子,他需要一份最详细的分析报告。更需要裴氏基因检测部门给出稳定的数据报告,只有针对性强的实验才能让裴溯成功接受他的改变。
一只受伤的鸟落在家中花园里,它的腿受伤了。裴承宇看着监视器里,裴溯仰着头问石楠。自己可以收养救治它吗?石楠笑了,苍白的脸色有些病态,她说可以,我的宝贝要保护好自己的本心和善良。裴承宇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大概只有裴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小鸟被裴溯带进别墅,室内监控下母子俩一起给它包扎,喂水,喂食。羽毛斑斓的小鸟围着他们飞翔,却怎么都飞不出这座华丽的巨大牢笼。裴承宇看着他们和谐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个主意,第一步计划已经在他心里有了雏形。
生来应该自由的小鸟,希望你会喜欢我们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