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战乱年代,那个时候的女子过得都不太好。像我这样有书读,不愁吃喝,不用担心被嫁给有钱人家当小妾或者被卖肮脏地方的,是很少很少的。”
“大多数,都是没得选的。”
“在那个年代有很多女性思想觉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有很多女性依旧像从前一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看着她们,那些在时代背景下被规训好的人偶,心中的可怖,是陛下在乾元国这种地方长大不会懂的那种滋味。”
“我的日子在那个时候是很多人羡慕的,因为我的父母是开成衣铺的,他们愿意供我读书,让我不用裹小脚...”
“陛下可能不懂裹小脚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女孩出生三四年后就开始用一块布缠紧,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脚会慢慢变得畸形,脚背会弓起来,脚掌始终只有一个手掌大小,如果没有达到合适的尺寸,他们就会用更大的力气去将那块布缠紧,哪怕是骨折也不会停止。”
“裹小脚害了很多人,有不愿意的;也有很多...愿意的。比起身体,她们的思想更让人绝望。我其实明白,但也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是那种模样?我有答案,但又好像没答案。”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因为我无力又茫然,还特别的愤恨,可是我又好像不该恨,因为我是幸运的。”
周行珍对着反光的地砖苦笑了一声:“好了,说说正题吧,我有些跑偏了。”
“我有个同学,对于国家他可以肝脑涂地,但是对于女人,他觉得女人抛头露面就是伤风败俗,和男子一同读书更是恬不知耻。”
“陛下所在的这本书就是他写的,他在书中最后写道:女子即使拥有和男子同样的权势与能力,最终也还是会因为各种优柔寡断的小家子做派,给国家带来不可磨灭的灾害。故此,女子应遵从祖宗礼法...”
“放屁!”郭沉雨粗暴的打断她的话:“他算是个什么玩意,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屁一样的话!”
“你看那东西干嘛?”
“是天命。”周行珍眼眸明亮的看着郭沉雨:“是天命要我看到这本书,然后来到这里阻止这一切。”
郭沉雨一哽:“你...”
“陛下,书中写道,你会在安提斯献舞之后对他一见钟情。”周行珍:“我知道他死在乾元国皇宫不好,但是我真的不敢赌,也不能赌。这个世界,得好好的。”
相比于周行珍的痛苦,悲伤,满腔热血。郭沉雨只是气得想翻白眼,但想到对方所在的时代背景,又默默安静了下来。
看着周行珍稍微平静了些,郭沉雨继续问:“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我和同学去参加游行,队伍散了之后,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写这话本的男同学,他浑身是血的在前面跑,我想帮他,也被一起打死了。”
郭沉雨.......
“你...,我...。呵,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嗯?
周行珍泪眼朦胧,诧异的看了郭沉雨一眼,没多想,又继续道:“那话本在同学间传阅,大家看完反应都很奇怪,我很好奇也借来看。熬夜看完后,我虽然气得不行,但还是想着要还给他,但是第二天游行人太多了,他是领头的学生,我在后面,一直没机会还。”
“后来,被打倒在地的时候,我看到血透进我布包里的书上,然后就晕过去了。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就到了这里。”
郭沉雨点点头,问起了现下要解决的最关键点:“那东赛国太子的手下在哪?”
“皇城东门汉北街松云客栈,”周行珍擦干眼泪,有些遗憾的说:“我只知道他们在客栈里,具体多少人,住哪个房间,他通通没有描述,书上只写,一行人住进了皇城东门汉北街松云客栈。”
“好,不打紧,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郭沉雨扫视了一眼她狼狈的模样,开口让她先回去洗漱休息,并承诺明天就放她出来。
月色又亮了几分,月出带着人慢慢消失在皇宫深处。
紫宸殿外,等候许久的厉蘅,接到了一道围剿松云客栈异族人的任务,活捉很好,杀了也行,但必须一个不漏。
黑紫的天幕星星点点,再过一会,天就要微微泛白了。处理了一件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事,郭沉雨身心都松快了几分。原来一直以来,臆想中的敌对关系完全不是。
自己吓自己,也是吓得够呛。
颂雨提着灯笼沿着高墙缓缓而来,他看着台阶上的帝王弯腰行礼:“陛下,帝君温了汤,让奴才来问您可要过去尝尝?”
“好,”郭沉雨勾起嘴角,胸腔里是淡淡涩涩又别样满足的开心。
她提步朝羲和宫走去。
高耸的红墙里,昏黄的烛火照亮了悠长的回廊,沈言琢穿着翠绿色锦衣,细长的黑发用一只发簪在右侧绞了个发包固定,余下的长发顺着细长的脖颈披在胸前,眉眼间带着春日暖阳般的温和。
“陛下。”
郭沉雨扶起正要行礼的沈言琢:“难为你还等着。”
“这么晚了,那些做给旁人看的礼数就免了。”
沈言琢勾起嘴角,反手握住郭沉雨的手:“陛下厚爱,臣很开心...”
郭沉雨转身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看着绯红的唇瓣,郭沉雨满意的舔了舔嘴唇,占有欲极强的目光慢慢下移,其实她不怎么累...
沈言琢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绪:“您,先去用膳,臣,已经洗漱过了。”
“是你亲手煮的吗?”这意味不明的问题问得沈言琢一愣。
很快,他摇摇头:“臣不擅厨艺,若...斯~”
素雅的身影被轻而易举的打横抱起,郭沉雨昂首阔步朝寝殿走去:“那就免了,我喜欢直接吃正餐!”
沈言琢张了张嘴,低下头,顺着她的力道倚进她的怀里。
边上,识趣的宫人侍从低头退下,殿内的烛火燃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