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病房。监护仪微弱的荧光映照出门口那个高大黑影的轮廓——宽厚的肩膀，微微佝偻的背，左腿站立时略显不自然的姿势。他无声地立在门口，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雕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清道夫”——老秦！

林远的枪口纹丝不动地锁定黑影的胸口，手指紧贴扳机，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他能感觉到身后苏晚急促的呼吸和无法控制的颤抖。病房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秦卫国。”林远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如同淬火的钢铁，“慈安疗养院的杂工，十五年前叶文娟坠楼案的目击者，陈默的‘清道夫’。你终于现身了。”

黑影没有回答，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仿佛在评估局势。黑暗中，林远隐约看到他戴着一双深色的工业手套——正是现场多次出现的那种。

“警察。”林远继续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走进来。别做任何让我误会的动作。”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中，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和三人交错的呼吸声。

突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黑暗！不是来自林远的枪，而是黑影手中突然闪现的一把消音手枪！子弹擦着林远的耳际呼啸而过，狠狠钉入身后的墙壁！

“趴下！”林远怒吼一声，猛地将苏晚推到病床下方，同时扣动扳机还击！

“砰！砰！”

两声枪响在狭小的病房内炸开！枪口喷吐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黑影那张布满疤痕、如同树皮般粗糙的脸——一双浑浊却冷酷的眼睛，一个歪斜的鼻子，还有嘴角那道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

老秦敏捷地侧身闪避，子弹只擦破了他的肩膀！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臂，如同感觉不到疼痛的机器，同时再次举枪瞄准！

林远一个翻滚躲到病床另一侧，子弹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一团墙灰！他迅速调整姿势，借着监护仪的微光，看到老秦正以一种诡异的、左腿微跛但异常迅捷的步伐，向病床逼近！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冷光，死死盯着病床下方瑟瑟发抖的苏晚！

“你的目标是她！”林远瞬间明白了老秦的意图——他不是来杀警察的，他是来灭口的！陈默知道苏晚即将揭开真相，所以派出了最后的王牌！

“砰！砰！”

林远连续两枪逼退老秦，同时对着通讯器大吼：“紧急支援！市局医院VIP3号病房！警员遇袭！目标持枪！重复，目标持枪！”

老秦听到呼叫支援，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物体，狠狠砸向病房的窗户！

“哗啦——！”

玻璃碎裂的巨响中，那个物体在窗外半空中炸开一团刺目的白光！是闪光弹！强烈的光芒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

林远眼前一片雪白，本能地闭眼侧头，但仍被强光刺激得泪水横流！他凭着记忆和直觉，朝着老秦最后的位置连开三枪！

“砰！砰！砰！”

子弹击碎医疗器械的爆裂声和金属撞击声混杂在一起，无法判断是否命中！

“啊——！”苏晚的尖叫从病床下方传来！

林远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强忍着眼睛的灼痛，跌跌撞撞地扑向声源，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左腿微跛的脚步声快速逼近！老秦没死！而且正冲向苏晚！

千钧一发之际！

“砰！”

又是一声枪响！但这次不是来自老秦或林远，而是病房门口！

“警察！放下武器！”一个年轻警员的声音在门口炸响！是值班的警卫听到枪声赶来支援！

老秦的动作骤然一滞！他凶狠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模糊的人影，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苏晚，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支援的警力正在赶来，时间不多了！

“陈总…向你问好…”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对着苏晚的方向吐出这句充满恶意的话，同时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圆柱形物体，拔掉保险销，狠狠砸向地面！

“手雷！”林远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苏晚，用身体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炽热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碎片横扫整个病房！墙壁在颤抖，天花板簌簌落下粉尘和碎块，浓烟瞬间弥漫！

“咳咳咳…”林远被震得头晕目眩，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他艰难地抬头，发现病房门口已经被炸塌的墙体碎块部分堵住，值班警员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而老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浓烟和黑暗之中。

“苏晚！苏晚！”林远急切地检查身下的人。苏晚脸色惨白，但除了几处轻微擦伤外，奇迹般地没有受到爆炸的直接伤害。

“我…我没事…”她颤抖着回答，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远处，警笛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逼近。增援终于到了。

林远小心地将苏晚转移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然后迅速检查了门口受伤的警员——还有微弱的脉搏！他立刻用对讲机呼叫急救，同时下令封锁医院所有出口，追捕老秦！

“他…他是来杀我的…”苏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和后怕，“陈默…他害怕了…害怕我们找到那个盒子…”

“没错。”林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害怕得要命。所以才会派出最后的杀手锏。但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苏晚。你母亲留下的盒子，就是击碎陈默所有谎言的关键！”

就在这时，林远的手机响起。是小刘打来的，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林队！找到了！在咖啡馆旧墙的鸽子巢里！真的有一个油纸包裹的小木盒！保存完好！上面刻着一只…一只青鸟！盒子里有一本日记和几张照片！内容…内容太震撼了！我们正在赶回局里！”

青鸟之盒！母亲留下的真相！苏晚的泪水夺眶而出。二十年的等待，无数人的牺牲，终于…终于要揭开那层血腥的面纱了吗？

***

市局会议室。气氛凝重如铁。

青鸟木盒静静地躺在会议桌中央，古朴的木质表面因岁月而泛黄，但那只展翅欲飞的青鸟雕刻依然清晰可见。盒子已经由技术科谨慎打开，里面是一本巴掌大小的皮质日记本和几张泛黄的老照片。

林远、小刘和几位核心警员围坐在桌旁，神情肃穆。苏晚也被特别允许出席，她坐在轮椅上，眼睛一刻不离那个盒子——母亲最后的遗物。

“开始吧。”林远深吸一口气，戴上白手套，小心地翻开日记本。

张雅芝的字迹清秀却有力，记录着她生命最后阶段的所见所闻和内心挣扎。随着一页页翻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1985年3月12日：今天又在陈默的书房外听到他和人争吵。那个叫秦卫国的男人，粗鲁凶狠，左腿微跛，是陈默从老厂区带出来的心腹。他们在吵什么‘1978年的旧账’、‘叶文娟发现了照片’、‘必须处理干净’…陈默的声音那么冷，像毒蛇一样，和我认识的那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判若两人…”

“1985年4月3日：叶文娟来家里找陈默，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张老照片。我躲在走廊，听到她质问陈默关于‘1978年7月15日’的事，说‘你们杀了老赵，现在又想害我丈夫’…陈默安抚她，说都是误会，请她去‘慈安’疗养一段时间…我感到一阵恶寒…”

“1985年4月15日：叶文娟被送进慈安了。陈默说她是精神病发作，有攻击倾向。但我不信。她看我的眼神那么清醒，充满哀求…我偷偷去慈安看她，她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西郊老厂区3号库后墙，血债血偿，1978.7.15’…她让我快逃，说陈默和秦卫国是杀人犯…”

“1985年5月2日：噩梦。叶文娟‘坠楼’了。陈默说她是发病自己跳的。但秦卫国那天的衣服上有血…我偷听到他们说话，秦卫国说‘处理干净了’…上帝啊，我该怎么办？晚晚还那么小…”

“1985年5月20日：我找到了。西郊老厂区3号库后墙。那些字…‘血债血偿’…还有一张被雨水泡烂的纸条残片，上面写着‘证据在…疗养院…A区…’…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陈默和秦卫国，他们在1978年杀了人…叶文娟的丈夫…为了侵吞厂里的什么…现在叶文娟也死了…下一个会是我吗？…”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越来越潦草，透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1985年6月1日：陈默发现我在查这些事。他变得很‘关心’我，说我最近‘精神不好’，需要‘休息’…他在我的茶里下药…我头晕…手抖…他在制造我精神失常的假象！…”

“1985年6月15日：我藏起了所有证据。包括那张叶文娟给我的老照片。我把它们放进青鸟盒，藏在了咖啡馆。如果我‘出事’，希望有一天有人能找到它…晚晚，我的宝贝，妈妈爱你…”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页。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苏晚无声地流泪，手指死死攥着轮椅扶手。母亲…不是精神病…她是被陈默和秦卫国联手谋害的！就像叶文娟一样！就像…叶晴一样！

林远沉重地翻开那几张泛黄的照片。第一张就是他们在苏晚店里发现的那张三人合影的复制品——年轻的陈默、叶文娟和那个被称为“老赵”的高大男人。第二张则是叶文娟和“老赵”的结婚照，背面写着“叶文娟 赵建国 新婚留念 1976”。第三张最为震撼——那是一张模糊的、显然偷拍的现场照片：夜色中，秦卫国正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形拖向一辆卡车，背景隐约可见“西郊老厂区3号库”的字样！照片一角标注着“1978.7.15 证据”！

“赵建国…叶文娟的丈夫…叶晴的生父！”林远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1978年7月15日，陈默和秦卫国谋杀了他！为了侵吞厂里的财产？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叶文娟多年后发现了真相，也被灭口！现在，叶晴和苏晚，因为追查母亲的死，也成了目标！”

“林队！”技术科警员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刚收到医院那边消息！老秦…秦卫国…他在逃离医院途中被拦截，爆发激烈枪战！最终…他引爆了身上的手雷，自杀身亡！临死前，他对着警方的执法记录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林远猛地站起来。

警员按下播放键。老秦嘶哑、垂死的声音从设备中传出，带着一种扭曲的忠诚和疯狂：

“陈总…任务…完成…所有证据…都炸了…他们…什么也…证明不了…”

林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老秦的潜台词很明显——他用自己的死，确保陈默的罪行无法被直接证明！照片和日记只能指向陈默的嫌疑，但没有直接物证和活口指认，要定一个有权有势的企业家的罪，难度极大！

“立刻签发对陈默的逮捕令！”林远厉声道，“涉嫌谋杀赵建国、叶文娟、张雅芝，以及策划对叶晴、苏晚的谋杀未遂！封锁陈氏集团和他所有住所！绝不能让他跑了！”

警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林远转向苏晚，眼神坚定而温柔：“苏晚，你母亲用生命保护了这些证据。现在，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陈默，逃不掉了。”

苏晚擦干眼泪，眼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心取代。二十年的谜团终于解开，母亲、叶文娟、叶晴…她们的亡魂，终于等到了正义的曙光。

然而，就在林远的手机响起，传来对陈默实施抓捕的警员急促汇报时，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林队！陈默…陈默不在公司也不在家！他…他刚刚带着一份由三位精神科专家联名签署的‘紧急精神状况评估与强制医疗建议书’，去了法院！他声称养女苏晚因遗传性精神障碍和被害妄想症，已对他和公众安全构成威胁！申请法院立即签发‘强制医疗令’，将她送入…送入‘慈心疗养院’进行‘保护性隔离治疗’！法官…法官已经初步同意了！法警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晴天霹雳！

陈默，这个恶魔，竟然反咬一口，利用伪造的“精神病历”和精心编织的舆论，要将苏晚合法地关进他的“疗养院”——那个曾经吞噬了叶文娟和张雅芝的魔窟！

林远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认知：这不是结束。这是最后的、最危险的博弈。陈默的“疗养院”，既是他的最后堡垒，也可能是…所有真相和罪证的最终埋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