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如墨,千千成魂
书名:短故事大集合 作者:白茶 本章字数:13812字 发布时间:2025-08-04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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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图来源于游戏截图)


“兰台,欢迎再次乘坐赤壁号!”


我在微微的晃动中睁开了眼,夜空之中,明月皎洁,耳边传来小船破水而行的声音,正当我迷迷糊糊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时候,一张脸横空出现在我上方,黑夜之中,脸上的微笑诡异至极。


“又是你啊。”我坐起身,使劲揉了揉眉心,仿佛这样能缓解过度消耗兰台之力,强行进行溯缘带来的头痛欲裂之感。


“你最近很喜欢往我这边跑嘛,怎么?是不是看你东坡哥哥我长得帅啊。”苏轼还站在船头摆了个poss,自我陶醉道:“想当年,全北宋的人都崇拜我,像你这样的小迷妹多了去了,哥哥我的魅力真的是挡都挡不住啊。”


我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一边,心想自己当初肯定是被语文老师对苏东坡的一顿猛如虎的夸奖给冲昏了头脑,要不然怎么会把这货当成自己的偶像。


我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您老忙,不用送了。”


“哎,等等啊,兰台”苏轼一把拉住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新的调子,你帮我听听。”


还没等我拒绝,他就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这声音简直是对大脑皮层的一种折磨,我感觉我的脑细胞都要死好几亿个。


“苏轼,我求你了,别唱了,你再唱我就投河自尽,想要新的兰台,你们再等一百年吧。”我趴在船边,想要跳下去。


苏轼却依旧站在船头,双手抱臂,微笑着看着我,大有“我就知道你不会跳”的样子,僵持了一会,他貌似想起来什么,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东坡哥哥。”


“你个老不害臊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装嫩,我叫你祖宗都不为过。”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苏轼撸起袖子走过来,“你也不用自己跳了,哥哥我亲自动手把你扔下去。”


我就这样被苏轼像抓兔子一样抓起来,我转了个身,原本抓着船边的两只手死死抱住苏轼的腰,大喊:“韩老师救命啊!救命啊!出人命了!苏轼要杀了你最宝贝的兰台了!墨痕斋要亡了!救命啊!”


“你喊也没用,这是我的溯缘,韩退之他进不来。”苏轼一只手抓着我后背的衣服,另一只手使劲拽我的胳膊,“你给我松手,今儿就算墨痕斋亡了,我也要把你扔下去,让你不知道尊重长辈。”


“明明是你为老不尊!”


“还顶嘴是吧?”苏轼更加用力扯着我抱着他腰的胳膊,我被他拽的马上就要脱手了。却突然目光一转,发现在船舱的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坛子,坛子的形制很熟悉,这不是墨痕斋酒坊里产的屠苏酒吗?


“苏轼!你又偷酒喝,我一定要告诉韩愈!”


“酒坊里的酒别人喝得我就喝不得?在我手里还这么嚣张。”苏轼站在船边,使劲把我往外拽,我一睁眼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黑不见底。


“救命啊!苏轼你抓紧点!”


“知道害怕了?叫声东坡哥哥就……”还没等苏轼说完,我便听见“咚”的一声,随后身体一空,直直落入了水里,还没来得及呛水,又觉得衣服一紧,我被提溜了起来,周身的衣服都湿了,头发上的水滴成串滴落下来。用手摸了一把脸,勉强能睁开眼睛,看到苏轼一脸担忧,完全没了刚才的架势。


“兰台,没事吧?吓到了没有?”苏轼把我轻轻放到船舱里,一挥手,刚刚掉下去惹得一身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还在惊慌中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都怪东坡哥哥不好,以后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苏轼晃了晃我,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吓傻了吧。”又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生病啊。”


“我看你才傻了呢,生病哪有这么快的?”我看向苏轼的背后,船头不远处,黑暗笼罩下,有个模糊的身影。


苏轼长松了一口气,用食指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担忧的说:“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出了事,墨痕斋又要开始动荡不安,到时候,我去哪里偷酒喝。”


我抬手制止他接着戳我的额头,,把他的脸转过去,“你看那里,我们刚刚是撞上了那个……人吗?”


苏轼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好像还真是个人。”


“人?我没听错吧。”


“肯定不是现世的人啦。”苏轼走到船头,看着站在河中央的人影,兀自感慨道:“屈子当年被放逐,游于江谭,行吟泽畔,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终投湘水之滨。”


“你是说这个人是屈原?”


苏轼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这是你的溯缘,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他是谁你刚刚说一大堆屈原典故。”


“就突然想说了。”苏轼蹲在船头,两只手放在嘴边,冲着那个人影喊道:“喂,河里面的兄弟,水里凉,上来喝一杯吧。”回头冲我笑了笑:“兰台,麻烦你把船舱里的屠苏酒拿出来,咱们三个人月下对饮。”


“这酒算在你账上,给你个亲情价,五百块钱。”


“啧,废话忒多,快搬出来。”


三人在波光之上,扁舟之中,月下对饮,苏轼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这些话我都听不懂,谈天谈地,谈风月谈美人,而那位只是闷头喝酒,侧耳听苏轼醉后大放厥词,眯眼看他船头独舞疯疯癫癫。


“灵均兄”苏轼拉着已经喝醉躺下的那位,大舌头说道:“你起来,你起来听我……听我嗦,你听我说啊,这世上,粗了你……除了你灵均以外,再无……再无美人。”


苏轼喊他灵均,他果然是屈原,可是屈原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也是墨魂吗?可是一个墨魂怎么会出现在另一个墨魂的溯缘里,难道是苏轼的想象?我的头脑已经被屠苏酒泡得迷迷糊糊,想不了那么多事了,自从担任兰台接管墨痕斋之后,已经好些天席不暇暖了,半月前韩愈找到我,说是博山炉有些躁动不安,可能是墨痕斋的墨魂要出事,而现今墨痕斋中只有韩愈和苏轼两个墨魂,韩愈通透的很,自己有事不会不知道,倒是苏轼,整天傻乐傻乐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最有可能是自身出了纰漏还没有察觉。半月以来,我多次动用兰台之力强行溯缘,就是想找出苏轼的墨魂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半个月下来,一点异样也没有发现,苏轼还是一天到晚四处游荡,不亦乐乎,倒是整的我自己紧张过度似的,睡眠不足都有点神经衰弱了。


眼下此情此景,可能是屠苏酒的作用,我竟突然有种心头一松的感觉,整个人垮了下来,躺在船上迷迷糊糊,耳边传来悠悠的歌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接着又传来呜呜的箫声伴奏,风吹水面拍打着船壁,小船悠悠不知飘向何方。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在我半睡半醒之间听见苏轼长叹一声。


睁眼四处看了看,苏轼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站在船头,月光之下,他的背影竟然有一种缥缈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天际。


我翻了个身,伸手想要抓住,却扑了个空,狠狠撞在了船板上,苏轼听见声音,转身看我,我就这样看着他,原本松下来的神经一下又绷紧,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子瞻,你别怕。我一定能找到哪里出了问题,一定能找到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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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图来源于游戏截图)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外阳光照进来,刺得睁不开眼,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九点了,博山炉安静的待在床头柜上。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现世中的墨痕斋店员小林打来的。墨痕斋的酒坊和香坊生产的酒和香脂因有特殊的功效而被现世之人所钟爱,百年来因为墨痕斋的动荡,这个店也就关了,我担任兰台之后,接手了墨痕斋,整修了酒坊和香坊,每日生产一些放到现世之中来卖,算是补贴一些家用,要不然光靠我着微薄的兰台之力,根本没法大规模整修墨痕斋。


“喂?”宿醉之后,我的声音有一些沙哑。


“老板,你生病了?”电话那边小林温柔的声音传过来。


“没有,小林,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


“店里的屠苏酒少了好几坛,我昨天下班后还认真检查过的,今早来了就发现少了,所以想先问一下。”


“哦”我想起来昨晚在船上喝的那几坛屠苏酒,“我昨天晚上拿了几坛回家,忘告诉你了。”


“没事没事,既然是老板拿的那就没事了。”


挂了电话后,原本想接着睡一会的我突然感觉到博山炉的波动,极不情愿的打开蓝桥春雪,走近了墨痕斋。一进去便看见韩愈迎面走来,一向从容的他步伐竟然有一些急乱。


“韩老师,出什么事了?”


“琅轩树感应到子由的墨魂了,似乎很虚弱,所以我急忙找你过来。”


“子由?苏轼的弟弟?”


“是的,探知在烂柯棋一带,魂力很微弱,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飞驴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我骑着飞驴赶到烂柯棋的时候,发现子由的墨魂倒在棋盘边缘,周身变得透明,我急忙给他注入魂力,将他带回墨痕斋安顿在广厦的凌寒阁内,苏辙昏迷中一直在叫他哥哥。


“苏轼呢?又出去玩了吗?”我四处找苏轼却半点人影没看到,“还真是不靠谱的哥哥啊。”


“来了来了,说谁不靠谱呢?”苏轼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你弟弟叫你呢,快去看看吧。”


“知道知道。”苏轼毫不客气地把大包小包扔给我,“放到我房间里就好了。”两手一挥,清风明月的去见苏辙了。我正想吐槽,还没开口,眼神却瞥到苏轼的双手,竟有些泛泛的透明,心里“咯噔”一下。·


临近傍晚,韩愈过来香坊告诉我说苏辙醒了,着急见我。原本忙着香坊扩建的我,又急急忙忙跑到广厦,推开门便看见一文弱书生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身形瘦小,仿佛一阵风就刮倒了,床上却摆满了花红柳绿的一些玩意儿,硬生生把他病态白的脸蛋映衬出红色。


子由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笑了笑说:“都是哥哥拿过来的,知道我不爱出门,怕我闷。”


“没想到你哥哥还挺有心的。”我笑着回应,挪过去找了个凳子坐下,心里吐槽,东西都是我搬上来的。


“那可是,不看看他哥哥是谁。”门口传来苏轼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香气,“新鲜出炉的东坡肉,特意做给弟弟尝尝的。”


苏轼进来看了我一眼,“不巧,只有一份,某人想吃要等到下一次了哦。”


墨魂吃什么饭啊?两张嘴他拿一碗肉,磕碜谁呢?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对了,突然忘了他不是人。


子由看了看我,眨巴眨巴他的眼睛,推脱道:“哥哥忘了,子由不喜油腻。”


“你什么时候不喜油腻的?”苏轼看了我一眼,一脸不情愿地把东坡肉丢给我,“便宜你了。”


“你磕碜谁呢?我是那种吃别人,不是,别的墨魂不吃的东西的人吗?嗯……真香。”


“听哥哥说,你就是新任兰台。”


“呜,是的。”我满嘴都是东坡肉,话都说不成了。


“一百年了,终于等来了。”苏辙感慨道,“陈生他还好吗?”


“陈生?”我赶紧咽下嘴里的肉,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他……卸任了。”


苏辙眼中略过一丝悲伤,随即掩饰了起来,笑着看着我,像一个长辈疼爱晚辈那样怜惜的说:“那墨痕斋之后还要麻烦你了,很累吧。”


“还好还好。”我一时竟有些感动,说不出话来。这些墨魂虽说是先贤们笔墨所化,可都继承了先贤的脾气秉性,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宛若先贤在世一般,恍惚间我真的就觉得他们是人,觉得他们跟我一样会痛,会哭,会伤心难过,会不舍得。眼神开始不自觉往苏轼双手上瞄,苏轼像是察觉到了异样,微不可查的把手藏进了他宽大的袖子里。


苏东坡啊苏东坡,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溯缘半月也找不出来的?


这些天天气一直不是很好,阴雨连绵,像极了一些诗词中的梅雨时节。子由的身体本就弱一些,这些天更是一直闷在凌寒阁里不出门了,我估摸着他可能待着无聊,就把自己尘封多年的游戏机给翻了出来。


打开蓝桥春雪,刚进入墨痕斋便看见韩愈和沈梦溪对着一张纸在窃窃私语。


韩愈:“依存中兄之见,此处……”


沈梦溪:“开头甚好,尾处仓促了些,不如……”


韩愈:“如此……这般……”


沈梦溪:“亦可如此。”


看他们两个谈论的忘我,我便轻咳了一声,来彰显我的存在。二人齐齐抬头看我,似是在等我说话,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声好久不见?可明明昨天晚上刚见过,突然觉得刚刚我的行为有那么一丝丝不明智,此处略显尴尬,幸好韩愈首先发话打破了沉默:“兰台,你来了?”


“啊,是啊,好早,你们聊什么呢?”我打着哈哈


韩愈少见的有些窘迫和局促,把手里的一张纸胡乱塞到袖子里。


沈梦溪跟没看见似的,直接把韩愈的底给兜了出来:“兰台,退之他琢磨了很久给你写了一封信。”


韩愈幽怨的看了沈梦溪一眼。


“一封信?咱们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啥事不能当面说?”我有些惊讶,


韩愈见事情败露,干脆坦白,将手伸进衣袖里,掏出一张略有褶皱的纸和一个完整的信封,说道:“愈近日在练习白话文,心有所感便给兰台写了一封信。”说完,韩愈认真的抚平之上的褶皱,叠好,和信封一起交给了我。


我简单看了看,信上用拗口的半白话文写着让我好好打理墨痕斋,以及注意自己的身体之类的话。信封上写着“兰台亲启”四个字,隽丽大气,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信封是括之兄带给愈的,说是现世之中流行将一封信装到这样的信封里。”韩愈一脸的求表扬。


我看着充满十九世纪气息的信封,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韩愈现实之中已经没有人靠写信交流了,也怪我,没有给他们每个人配一部手机,等瓷坊修整好开始运作后,斋内也有充足的资金了,到时候再教他们用手机。我暗暗给沈梦溪递了个眼神,韩愈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还不知道吗?我上任之后,梦溪园重新打开,沈梦溪回归,他掌管的梦溪园负责墨痕斋与外界的事物交接,斋内货物的流出和外界货物的流入都要经过他之手,他整天往外跑,比我都像现世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现世之中流行什么,肯定是忽悠人家韩愈买信封。


梦溪脸皮厚到直接无视我的眼神攻击,闲庭信步一般从我身旁踱步出门:“梦溪园中事务繁忙,你们慢聊,我先行一步。”


韩愈微微行礼:“存中兄慢走。”


“韩老师”我看着老实人被欺负就气不打一出来,“沈括号他肯定在忽悠您。这信封他收了您多少钱?您不说我也知道,不下两百块钱吧。”


“存中为人仗义,数次助愈,愈感念其心,无以其表,只能重金酬谢。”


“韩老师,如果我是你,我就狠狠掐自己的人中让自己清醒清醒,您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进来,咱不去受那沈括号的诓骗。”


韩愈轻叹一口气,皱眉沉声道:“兰台自上任以来,事事亲力亲为,近月余为东坡之事费尽心力,面容已显憔悴,愈虽无可代劳,但却万万不能因一些小事麻烦兰台。”


“韩老师,这怎么能说麻烦呢?我这叫为人民服务,不觉得辛苦。”


斋中四位墨魂,一个不要脸没心没肺,一个太要脸事事端着,一个脸皮厚肆意妄为,一个脸皮薄事事小心,还当真是……绝配。


韩愈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般的说道:“天刚蒙蒙亮,兰台便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要紧事,昨天收拾家里,发现一个以前的游戏机,特意给子由拿过来,再顺便溯缘,看看能有什么发现。”我从兜里掏出一个游戏机和充电器。


“兰台,近些日子你操劳过甚,消瘦很多,东坡的溯缘你已来来回回看过数十遍,在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韩愈一脸担忧,“博山炉最近并无异象,今日不妨歇息一下吧。”


歇息?我哪里还歇得下,近些日子苏轼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自己也觉得瞒不住了,干脆躲起来不见我,我这几天且不说失眠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都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的结局都归向一个——苏轼墨魂散于天地,任我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常常惊醒之后发现自己眼中含泪,要缓好长时间才能从梦中脱离出来。而且最近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博山炉突然安静了,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莫名让我有些慌乱,今天也是凌晨三点惊醒后,再睡不着,挨到天亮,早早来到墨痕斋。


“子由呢,还在房里吗?我先去把游戏机给他。”


“子由这些天一直在凌寒阁未出门,兰台,且等等,我去给你取把伞来。”


阴雨连绵,道路泥泞,我举着油纸伞来到广厦内,本想去凌寒阁找子由,顺便问问他知不知道他哥哥的一些事,却很意外的在花坛里看到睡着了的苏轼,脚边空酒坛子倒了一地。


“苏轼,你又偷酒喝?这次我可不会替你打掩护!”我踹了一下他的腿,他却并无反应。


“竟然醉成这个样子,真是,干脆把你埋在花坛里,我也省心。”说归说,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拖进凌寒阁他的房间里。子由在隔壁听到动静,难得得出门看看。


“哥哥这是又喝醉了吗?”


“可不是,你哥他睡在花坛里,把我辛辛苦苦打理得花给压平了,还偷酒喝,韩老师要是怪罪下来我可不帮他打掩护。”


子由轻声笑了笑,挥手将苏轼身上的雨水挥去,原本落汤鸡似的苏轼瞬间浑身干透,然后跟我一起把苏轼放到床榻上,子由还细心的替他盖好了被子。


“哥哥向来洒脱不羁,让人放心不下。”


我看着熟睡中的苏轼,他脸上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看起来虚弱的很,不说话的他还是很好看的。


“子由,你哥哥魂力微弱,我想尽了法子也没法补救,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原本坐在床榻边的子由起身走向窗边,略略愣神之后,关上窗户,背对着我说:“不知。”


子由不善言辞,更不擅长于撒谎,如此简单的两个字把“我知道,但是我就不告诉你”很明显的抛给了我。为什么?你们两兄弟瞒着我什么事情?甚至不惜让苏轼的墨魂散于天际。


“子由,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突然感到有些头疼,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了吧。


“哥哥他虽看起来随意,实则内心坚定,固执的很,若他有什么坚持的事情,做弟弟的,自然要支持他。兰台也跟我一样的吧,会支持哥哥的。”子由转过身看着我,语气如常地温柔,眼神却像是质问一般,就好像如果我做了什么就是不仁不义。


罢了罢了,这两兄弟,固执的很。


我从兜里拿出游戏机和充电器递给子由:“偶然间翻出来的,怕你闷,拿过来给你玩。”


“多谢兰台。”


“不谢,照顾好你哥,走了,不用送了。”


“兰台”子由忽然叫住我。


“反悔了?想好怎么告诉我了吗?”


“兰台,麻烦保重好你自己,因为你对墨痕斋来说真的很重要。”


“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返回斋中,拿出博山炉,我尝试再次溯缘,睁眼之后,又是熟悉的溯缘场景,只是这次,苏轼在溯缘中浑身已经透明,看起来马上就要缥缈于天地之间。我通过溯缘再次历经一遍苏轼写在诗词里的记忆,一无所获,倒是自己在溯缘之中,昏昏沉沉,险些没有力气把自己送回来,或许我真的该歇一歇了,这样下去迟早猝死。


出来后,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醒来后,睁眼便看到韩愈,沈括号,子由围着我,三脸焦急。


“哎哟,我的脑袋,疼死了。”我挣扎着起身,透过窗外看到外面大雨倾盆,已经天黑,“最近属实太累了,就睡了一天,让你们担心了。”


韩愈扶着我坐起来,责备似地说:“兰台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


“两天一夜……这么久了吗?苏轼呢,我昏睡过去,他还躲着我不来看我吗?”我使劲揉着太阳穴。


“兰台……”韩愈面露难色,“东坡他……”欲言又止。


我忽然心头一沉,头又有些晕,但是顾不上这些,急忙问道:“苏轼怎么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他们都选择沉默不语。


“说话呀,你们三个人在这站着。能不能有一个人告诉我苏轼怎么了?”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不可能,之前还好好的,我只是睡了一觉,苏轼怎么可能就出事了。


他们三个人都选择沉默,任我怎么问都一句不说,我顾不上自己现在头晕到站都站不稳,一路跌跌撞撞奔向凌寒阁,推开苏轼房间的门看到他躺在床榻上,我掀开被子,发现他的四肢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虚无缥缈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韩愈赶过来将我扶起。


子由赶过来将我身上的雨水挥走,说道:“兰台,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哥哥求仁得仁,你也不必过于伤心。”


“苏轼为谁死?经过我同意了吗?我是墨痕斋的兰台!你们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心中突然升起无边的愤怒,凭什么苏轼他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他倒是随意洒脱,求仁得仁,可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我一个多月来为他耗尽心力,最终倒像是我多此一举,一厢情愿。


韩愈看我情绪不对,赶紧安慰我:“兰台,子瞻他已经筹谋了很久了,就算是你也无力回天……所以……”


“你怎么知道我无力回天?”我看着他们三个,“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却都不告诉我,看着我每天跟个跳梁小丑一样,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为他们耗尽心力,换来的只是他们的不信任和隐瞒。


子由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兰台,我们并没有不信任你,你做的很好,是子由见过的最好的兰台,此事退之兄和括之兄事先并不知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我看着子由温和慈善的目光,一瞬间哭了出来,扑到子由怀里,子由身子弱,竟被我扑了一个趔趄。


“子由,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也很伤心,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对不起,韩老师,对不起,沈括号,你们在一起千百年,肯定比我更不舍得。”


子由轻拍我的背,柔声细语的安慰道:“兰台,不要伤心了。”


韩愈和沈梦溪蹲下身安慰我。


韩愈:“兰台,还有我们陪着你,愈会一直陪着兰台的。”


沈梦溪:“梦溪园新进了一批新鲜玩意,兰台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去玩吧。”


我起身擦泪,站在苏轼床榻边,暗暗下了决心。


“沈括号,你那里有没有少陵香?”


空气突然凝滞,良久,韩愈艰难开口:“兰台,你怎么知道少陵香?”


“墨痕斋记载又不是保密的,我也不是傻子。”我转身看向他们:“让我试试,你们相信我。”


韩愈:“可是……兰台……”


“没有可是”


子由走过来,给只剩下半个的苏轼盖好被子,说道:“对不起,兰台,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你去冒险。”


“没有时间留给我们吵架了,相信我,我一定能救回你哥哥的。”我很急切地看着子由,“你们相信我一次,韩老师,你不是一直说我被博山炉选上当兰台是因为我是特殊的吗?”


沈梦溪:“兰台,并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少陵香是墨痕斋第一任兰台杜子美亲创,燃其香可和博山炉相通,但子美离开后,少陵香就失传了,就算是梦溪园也没有。倒是……”


“倒是什么?”


“子美在时曾与西园雅集的人争论过雅俗之问,争论不过,输给人家一支少陵香,他们没有博山炉,理应用不到少陵香,不过已有千年之久,不知西园雅集的人有没有丢失。”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我着急的催沈梦溪去寻找少陵香。


子由拦住:“兰台,不必去了。”手张开,凭空出现一支少陵香,“西园雅集的人半月前就来过墨痕斋,说是将此物交给你,被我拦下来了。”


“子由……你……”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兰台,你说的对,你是我们的兰台,是墨痕斋的主人,我们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子由温和的看着我,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我一时想不起来我答应过子由什么,“啊?什么?”


“你说……你一时……一时半会儿死……死不了的。”


“那是自然。”我笑道:“你哥哥欠下那么多酒钱还没还呢。”


在博山炉里点燃少陵香,烟雾缭绕,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我坐在苏轼旁边,眼皮越来越重,耳边韩愈叮嘱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兰台,博山炉内没有墨魂进去过,也不知其中有何凶险,但有一点,少陵香燃尽之前你必须回来,否则将被永远困住博山炉内……”


耳边突然寂静非常,像是掉进了海里,胸口压了一块石头般的沉闷,身体慢慢沉了下去……


博山炉和少陵香都是墨痕斋第一任兰台——杜甫杜子美之物,据墨痕斋斋中记载,千年前,杜甫魂归天地之后,博山炉因失去控制,曾带给墨痕斋一次浩劫,斋中墨魂均受此劫波及,甚至有一些墨魂被打散,直到下一届兰台上任才重新凝魂。杜甫的墨魂为平息博山炉,用自己的魂力压制,但一个新墨魂的魂力毕竟有限,终其全部魂力也无法压制住,最终,杜甫的墨魂以身祭炉方才控制住博山炉,自此,再无发生过博山炉异动之事,记载中说,杜甫墨魂与博山炉融为一体,为墨痕斋挑选每一任兰台。


子由将少陵香交给我时,传音到我脑中,说道:“百年前墨痕斋那一场浩劫,波及到博山炉,博山炉损坏,子美原是要消失不见的,可我回来之后却发现博山炉安然无恙,并且我能从博山炉中感应到哥哥的气息,便觉得可能是哥哥用自己的魂力在维持,但我多次旁敲侧击也未得到答案。即便如此,从各种情形来看,我和退之亦是猜测哥哥在用自己修复博山炉,此非一朝一夕之事,若真是如此,哥哥早已和博山炉融为一体,即便是兰台也无能为力,而且,自愿用魂力供养博山炉的墨魂,魂力将为博山炉所容纳,恐怕之后……再无法凝魂。”


再也无法凝魂吗?还真是要了命了。


“兰台,我还是那句话,哥哥求仁得仁,一无所憾,你也不必过于伤心,此去只为求得一个真相,答应子由,勿要涉险。”子由的话语仍在脑中回荡,我心想:“为何过去千百年时光都无风无浪,到我这里就这么多烂摊子,若是在我管制之下,墨魂出了岔子,怎么往记载上写,怎么跟后世交代,之后的兰台该如何看我,怕是要成为一个反面教材了,这让我脸面何存?”


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突然周身一凉,呼吸不上,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水池子里,还好水池子不深,我扑腾两下便上了岸。


“快跑呀!”不远处有一个小孩的叫声,我看过去,发现一堆小孩抱着一堆茅草,看他们的穿着似是唐朝时期的。从墨痕斋创立之初,博山炉就一直在,千年时光,墨魂蕴养,他早就生出了自己的灵。这博山炉里指不定有什么记忆呢。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我指了指我自己,向岸上走了两步,一群小孩哄得散开了,四下逃离。


“啊嚏!啊~啊嚏!啊嚏!”一阵风吹过,我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这是哪啊?”


四下望了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看样子很破败了,也不知道住人没有,先去看看吧。没走两步,发现一个老人弓腰驼背,拄着拐杖一步一趔趄的往这跑,边跑边骂:“顽劣幼童,欺我老无力,竟盗我茅草而走!”


“老人家,您慢点。”我急忙跑过去要扶,可却直直穿过那个人的身体,我正惊讶,转身却发现身后不是水塘,而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河流。


我站在河中央孤帆之上,听得身后一身叹息,我转头一看,仍然是刚才那位老人,只是苍老了许多,还未等我上前搭话,老人纵身跳入河中,我下意识去拉,却没想到风浪之中小船重心不稳,直接被浪打翻,我再次掉进水里。


身体急速下沉,还未等我挣扎,猛然间换了天地,我身处墨痕斋之中,周围墨魂来往匆匆,急着逃离墨痕斋。


走到兰台小筑,发现有两个人在对着博山炉说些什么。


一位白衣白发的少年说道:“子美,你当真决定好了?”


白衣白发少年身旁一位满身书卷气却一脸忧郁的男子说道:“博山炉与子美心意相通,眼下,杜子美魂归天际,博山炉怕是要跟他一同消失,如此,墨痕斋就不保了,我身为他的墨魂,当继承他的遗志,以身祭炉,博山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定不会再躁动不安。”


兰台小筑突然坍塌,一根横梁正正好冲着那两位的位置砸下来。


“小心!”我飞身扑过去。


“哎哟!谁呀,砸死我了。”


我听见一声哀嚎,这才发现自己压到了人,急忙起身道歉,伸手拉那人起来。可那人看到我愣了一下,无视我伸出去的手,说了一句:“兰台,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陈生?”我有些惊讶,环顾四周,我仍然在墨痕斋内,“你……你不是……”


陈生坐起来,说道:“兰台,是我,我是陈生,我是死了,早就死了,百年前就死了,之前和现在你看到的,只不过是我的兰台之力凝成的一丝魂识。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苏轼的事。”我开门见山,“你知道多少?”


陈生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低着头,良久,长叹一声:“兰台,都是我的过错。”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百年前的浩劫吗?”


“没错,你只知道百年前墨痕斋有一场浩劫,却不知这浩劫是我一手制造的。”陈生摇头苦笑,“最终墨痕斋崩塌,自己也丧了命,很多墨魂散魂了,博山炉也差点被我弄坏。”


“你……做了什么?”


陈生站起身,定定的看了看我,说道:“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墨魂。”


“杜子美吗?”


陈生的身影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回应道:“是的,带你见见先生。”陈生自顾自向前走去,我急忙跟上去。


“陈生,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追问道。


“一时不查,酿成大错。”陈生头也不回,“百年前,我偶然捡到一个香炉,就是博山炉,彼时战乱,饥寒交迫,在我即将被杀之际,先生将我带入了墨痕斋,若不是先生,我早就死在枪炮之下。我深知自己没有担任兰台的能力,但是先生为了救我,还是选择让我担任兰台,我为报答先生,让先生不再受博山炉约束,便不顾众墨魂阻拦,强行用兰台之力打开博山炉,正当我以为先生终于可以出来的时候,一时不查,弄坏了博山炉,博山炉损坏直接冲击到墨痕斋,斋中不稳,蓝桥春雪被断,我尽一身之力也没能修复好博山炉,第二年,悔恨抑郁而终。但因我非正常卸任,且博山炉损坏,先生墨魂受创,导致墨痕斋百年来没有兰台,成了你刚来时荒废的模样。”


“那苏轼……当真是用魂力修复墨痕斋吗?”


“兰台之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墨魂的魂力怎么可能做到?”陈生讥笑,“也就苏东坡那个傻子能做出那种事。”


“什么事?”


陈生脚步突然停止,追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的我直直撞了上去。


“到了。”陈生指着天一阁对我说:“先生在里面等你呢。”


“你还没说苏轼做了什么呢。”我着急的拉住他,陈生一甩胳膊,径直走了。


这和我认识的陈生不太一样,我之前见过的陈生,一切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哪里不合礼数。


正当我对着陈生的背影疑惑,突然听到天一阁内传出声音:“兰台,你来了吗?”


听声音,像是之前在兰台小筑看到的那个要以身祭炉的墨魂,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先生,是我。”


一个年轻的书生手捧书卷走了过来,眉眼间尽是挥之不去的愁绪,说道:“先生是对那人的称呼,我并非他,叫我子美吧。”


“你不是他,可你做的事,像极了他。”


那人堪堪一笑,话锋一转:“身为他的墨魂,理当继承他的遗志。”


“舍己为人吗?庇佑天下寒士?”


那人也只是笑了笑,不答话。


我轻叹一声:“苏轼他向来仰慕你,可能正因如此吧,他承了你的志,效仿你,以身祭炉了。”


“东坡他看似一心了无牵挂,实则内心牵挂的事很多。”子美给我倒了一杯茶,示意我坐下,“当年墨痕斋消失在即,他自愿用自己的魂力供养博山炉,以使其修复,已有百年之久,不日便将魂散天地。”


“这我知道,我都看见了,可有什么法子救他?”


“子由不是叮嘱过你求得真相就好了吗?”子美皱眉看我,一脸不解。


“子美,我来都来了,你不好让我空手一个人回去吧。”


“你和东坡当真是一个脾气,而且,一样不要脸。”子美云淡风轻的嘲讽了两句,将手中的书本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了天一阁。


“还有一件事,子美。”我叫住他。


“兰台请讲。”子美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


“韩生他为何在这里?”


“韩生?想来又是那炉灵调皮了。”子美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炉灵?难道刚才看到的韩生竟是博山炉的炉灵幻化的吗?


我盯着子美放在桌子上的书卷发呆,却突然发现,书卷上打开的那一页,正是介绍炉灵的。


“炉灵,”我艰难地辨认着书卷上的字体,“博山炉所生,性怪僻,喜食魂力……后面写的都是什么啊?”我翻了半天也没有如何救回苏轼墨魂的方法,不由得认真思考着杜子美留下这一卷书是什么意思,偶然吗?不可能,难道方法并不在书上,炉灵喜食魂力……他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找炉灵?


兜兜转转,我终于在广厦前的池塘边找到了在玩水的“陈生”,也就是炉灵。


“炉灵,我知道是你,为什么要变成陈生的样子?”


炉灵抬头看我,说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还真是性情怪僻。


“你怎么才能把苏轼的魂力还给他?”我直接问道。


“还给他了,我吃什么?我还坏着呢,得补身子啊。”


“你……”我心想,一个香炉补啥身子,就算要补,也不能害死墨魂啊,“苏轼马上就散魂了,好歹是墨痕斋的老人了,留个面子,别给他弄没了呀,实在不行,你留着他等下一任兰台上任,我可不想当墨痕斋兰台的反面教材。”


“他自愿的,没了我,墨痕斋就都没了,眼下只没他一个,不挺好的?”


好个der,这个炉灵脑子不是有问题吧。


“你就说你怎么样才能把苏轼的魂力还给他。”我也不想跟这个炉灵废话。


炉灵忽然从我眼前消失,紧接着,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兰台,你可知为何苏轼躲着你不想让你知道?”


“为何?”


“因为要想修复好博山炉,你和他,必须消失一个。”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表面意思。”炉灵单手支颖浮在半空中看着我,讥笑道:“你可是兰台,你非正常卸任,墨痕斋又将迎来动荡不安的百年,那些个墨魂又要四处漂泊,可苏轼他只是个墨魂,没了就没了,牺牲他一个,成全大家,还是苏轼消失划算,你说呢?”


“你这三观还真是扭曲非常啊。”我伸手一把抓住炉灵,炉灵不防,竟被我抓个正着,我顺手一带,将他按倒地上,说道:“身为炉灵,心中不放大义也就罢了,竟然说出方才那一番话,简直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作为兰台,我有责任和义务教育你。不过,本兰台今日忙的很,没闲工夫跟你父慈子孝,你若是不将苏轼的魂力还给他,看到这池子没有?”我指着方才炉灵玩水的池塘,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把你溺死在这池子里面。”


炉灵依旧一脸欠揍的模样:“我死了,苏轼的魂力可也就没了。”


“不劳你费心,我可是兰台,你没了,我有的是办法凝魂。”说完,我就拎着炉灵到池塘边,作势要把他摁下去,本来说溺死他也就是吓吓他,没成想一个炉灵竟然都能像人一样溺死。


炉灵真的慌了,急忙说道:“兰台饶命,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我身后传来子美的声音:“让你平时玩闹,这次遇到对手了。”


炉灵挣扎着说道:“先生救我!”


“兰台,放手吧,炉灵就是顽皮一些。”


“顽皮?”我依旧紧紧抓着炉灵,说道:“子美,你要是方才一直听着,就知道这炉灵说的什么话。”


“我就是试探你,哎呀,你放开我。”炉灵挣扎不过,干脆放弃,“我就是试探一下你会不会真的牺牲苏轼。”


“兰台,东坡当年一意孤行,我和炉灵都无可奈何,为了不吸食东坡的魂力,炉灵沉睡了百年,一直等着你来,也因此这一个多月以来,东坡身体才慢慢消失。”子美走过来蹲下身,轻轻掰开了我的手。


“是这样吗?”我看着子美和炉灵,一脸疑问。


“当然是啦,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炉灵捏了捏他自己的脸,气鼓鼓的说道:“我还是个病灵呢,都怪陈生那小子。”


“炉灵”子美略有责怪的制止他:“陈生魂归天际,你何故再咬着当年的事不放?”


炉灵委屈的低下头。


“我就想知道,怎么才能把苏轼的魂力还给他。”我赶紧把话题拉向正轨。


“很简单,用你的眼睛来换。”炉灵回应道,看我表情不对,又怯怯的补充:“是真的,没骗你,博山炉修复需要兰台之力,可以你现在微薄的兰台之力,想要修复好我,肯定就被博山炉反噬丧了命,眼睛是汇灵之处,稍加使用,可凝聚兰台之力,你把你的眼睛交给我,我就不用吸食苏轼的魂力了,兰台之力不比那魂力好吃吗?”


我惊讶的看向子美,子美严肃的说道:“兰台,是这样的。”


“挖眼睛多疼啊。”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象了一下挖眼睛的情形,“不行不行,那不成恐怖片了?”


“不是挖你的眼睛,是把你的眼睛用来凝聚兰台之力。”


“哦,那还好,对我有啥影响没?”


“看不见,就是瞎了。”


“瞎了?”


“不是一直瞎,我修复好之后就不用了,到时候还可以正常视物。”


“多长时间?”


“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兰台,快醒醒,兰台,快醒醒。”


炉灵仿佛也听到了这声音,双手交叉,说道:“没时间考虑了,做个决定吧,苏轼消失,还是你瞎一年。”


“瞎一年。”我果断选择。


炉灵挑眉,看向子美说道:“幸好这次没找错人。”随即右手食指在我眉间一点,双眼一阵刺痛,我闭上了眼睛,刺痛感消失之后,再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双手轻轻摸了一下眼睛,我果然看不见了。


耳边是韩愈他们聒噪的声音,正当我想询问苏轼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兰台,辛苦了,上好的东坡肉,我特意做了一碗给你尝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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