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桃核新萌引旧踪
青丘的风总带着桃花的淡香,哪怕此刻枝头只剩焦黑的残桠,风里的甜意也从未散去,像谁在空气里撒了把碾碎的蜜糖。胡月瑶站在祭坛东侧,赤金色的九尾在身后轻轻摆动,每片尾羽上都泛着细碎的光纹,扫过地面时带起蒲公英的绒毛,在晨光中划出金色的弧线。她望着昨夜埋下的桃核已抽出半尺嫩芽,嫩绿色的叶瓣裹着晨露,在阳光下透着玉般的光泽,叶尖的绒毛清晰可见,像缀满了细小的水晶,连叶脉里流动的灵气都看得分明。她指尖拂过叶尖,露珠滚落,砸在脚下的同心草上,惊起几只透明的灵虫,虫翅扇动的声音细若游丝,像狐族幼崽的低语,又像灵脉在土壤里发出均匀的呼吸。
“比想象中长得快。”身后传来苏苓的声音,药篓在青石板路上拖出细碎的声响,藤编的篓身与石板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篓里的瓷瓶相互碰撞,偶尔叮当作响。少女今日换了身鹅黄短衫,领口绣着圈银线,裙摆上绣着蒲公英图案,风一吹,裙摆飞扬,像朵移动的小黄花,发间别着的紫菀花还沾着晨露,与她白皙的脸颊相映成趣,鼻尖上的小雀斑被晨光晒得微微发红。“定是祭坛的灵脉在催它。你看这叶脉,都带着淡淡的金光,像有金线在里面流。”她蹲下身,裙摆上的蒲公英仿佛要乘风而起,从药篓里取出个粗陶盆,盆沿还沾着百草谷特有的红泥,泥渍里混着几根干枯的药草纤维,“我把催生露倒在根上些,说不定能让它提前木质化,免得被山风吹折了。这露水刚从灵泉接的,还带着灵气呢,你闻闻,有股甘甜味。”
胡月瑶看着陶盆里清冽的液体,倒映着两人模糊的影子,她的九尾在水中化作流动的赤金,苏苓的鹅黄身影像滴落在玉盘里的蜜。“青丘的土壤本就养桃,”她尾尖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桃花干的粉末——那是从袖中抖落的,是她特意从焦黑的残枝上收集的,花瓣虽已干枯,却仍带着固执的甜香,“只是玄清观的人用魔气污染了半座山,现在连蚯蚓都不敢靠近那些焦土,上次我亲眼看见条蚯蚓爬到焦土边缘,瞬间就蜷成了团,僵得像块小石子。”她突然按住苏苓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陶盆传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让它自然长吧,太急了反而不结实。就像……就像阿瑶小时候学化形,总想着一蹴而就,结果尾巴变了三天还留着毛团,被族里的小狐狸笑了整整一季,尤其是那个叫胡小九的,总追着我喊‘毛团尾巴’。”
苏苓被逗得笑出声,眼角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嘴角还沾着点昨夜捣药时蹭的草屑,像只偷尝了花粉的小蜜蜂:“胡首领也会犯错?我还以为你们狐族天生就擅长化形呢,就像我们草木族天生能听懂花草说话。我师妹阿芷三岁就能跟灵芝对话,可厉害了。”她从药篓里翻出个蓝布包,布角绣着株灵芝,里面是晒干的同心草根,根须缠绕成球状,像团被阳光晒透的金线,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说起来,‘镇魂散’还差最后一味忘忧花。凌汐说空心岛的岸边有,等送族人过去,我们去采些?我画了图样,淡蓝色的五瓣花,花心有个小绒球,很好认的,花瓣上还有细细的银纹,像月光织的,摸起来滑溜溜的。”
胡月瑶接过图样,宣纸上的线条带着少女特有的娟秀,花瓣边缘还特意点了几点露珠,用的是百草谷特有的靛蓝颜料,遇光会泛出微光。她指尖在纸上游走,突然顿住,尾尖的毛猛地竖起,像被针扎了似的:“这花……我在玄清观的药圃见过。”赤金色的狐火在掌心腾起半寸,映得她眼底红光流转,“他们用黑土培育,土块里还嵌着碎骨,看着渗人得很,花瓣边缘泛着黑气,当时还以为是变种,现在想来,怕是用魔气催的。那些道士总爱弄些歪门邪道,好好的灵植都被他们糟践了,上次还看见他们把活的灵鹿绑在祭坛上,作孽哟。”
“用魔气养花?”苏苓惊得睁圆了眼,手里的布包差点滑落,蓝布的流苏扫过药篓边缘,带起几片干枯的药叶,“那药效会完全相反!忘忧花本是安神的,闻着能让人想起最开心的事,比如小时候娘给我编的花环,被魔气侵过,怕是会让人陷入噩梦,想起所有伤心事。”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篓里掏出片枯叶,叶片上有几个细小的齿痕,边缘发黑,像被墨汁浸过,“之前在祭坛捡到的,边缘有魔气残留,齿痕像是被什么啃过,会不会是……是玄清观养的邪物?我听师父说过,有些邪修会养毒物守药圃。”
“是噬灵鼠。”胡月瑶捏起枯叶,指尖的狐火舔过叶片,黑气遇火化作灰烬,飘落在同心草上,被草叶轻轻弹开,“玄清观养的邪物,专啃灵植的根。青丘的桃林就是被它们啃断了主根,才成片枯死的,我亲眼看见过,那些鼠子啃完桃树,连泥土里的草根都不放过,像群饿死鬼。”她突然抬头望向东方的云层,那里的气流带着微弱的魔气波动,像条潜伏的蛇,“它们怕光,只敢在阴雨天出没。昨夜下雨,怕是又在附近活动了,得小心些,这东西牙齿利得很,能咬穿桃木剑鞘。”
话音未落,阿九的银笛声从山道传来,清脆中带着急促,像串被打乱的风铃,每个音符都透着焦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银灰裙角的少女正追着只灰黑色的小兽跑来,那兽长着三对爪子,爪子上还沾着湿泥,尾巴像根秃毛的扫帚,扫过地面时带起尘土,嘴里还叼着片嫩绿的桃叶——正是刚抽芽的桃树苗叶子,叶尖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在求救。
“抓住它!”阿九的龙形玉簪在发间跳动,簪头的红宝石像两颗小火苗,银笛直指小兽,笛身的龙鳞纹因灵力催动而发亮,“它偷啃新长的桃叶!龙灵说这是坏东西,咬过的草木都会枯死,上次后山的灵芝就被它们啃得只剩根,那可是长老们养了五百年的宝贝!”她脚下的花灵藤蔓突然暴涨,藤蔓上的小花纷纷张开,吐出细小的毒刺,刺得小兽吱吱乱叫,却不肯松口,那双竖瞳里满是贪婪的红光,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蚀出小小的坑。
胡月瑶指尖弹出狐火,却在靠近小兽时突然转向,将它周围的落叶点燃,形成个火圈,火苗是温和的橘色,只照亮却不灼烤,像层温暖的屏障。“别伤它,”她盯着小兽的眼睛,那里的瞳孔收缩成细缝,泛着嗜血的红光,“噬灵鼠的记忆能通过血液回溯,说不定能找到玄清观的老巢。这些邪物记路得很,就像狗能找到回家的路,比玄清观那些道士靠谱多了。”她示意苏苓拿出药篓里的捆仙绳,那绳子是用草木族的灵藤编的,泛着淡淡的绿光,绳结处还缠着片银叶草,“绑住它的后腿,别碰它的牙,有毒,上次有个狐族护卫叫胡烈的,不小心被咬伤,手指肿了三天,跟个红萝卜似的,差点废了。”
苏苓刚用绳子捆住小兽的后腿,灵藤突然自动收紧,在它腿上勒出绿色的印记,小兽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刺破耳膜,像金属在石头上刮擦,震得祭坛上的石子都在发颤。胡月瑶迅速捂住阿九的耳朵,掌心的温度让少女安心不少,自己却被声波震得晃了晃,尾尖的毛炸开,像朵蓬松的蒲公英,赤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它在求救!”她看向西方的山谷,那里的魔气波动突然变强,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了石子,“附近有巢穴!这东西跟狼似的,一叫就来一群,等会儿可别被它们包围了。”
果然,山谷里传来窸窣的响动,数十只噬灵鼠顺着岩壁爬来,灰黑色的皮毛在乱石间若隐若现,像流动的黑影,嘴里的獠牙闪着寒光,沾着不知名的黏液,滴落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石头瞬间被腐蚀出小洞,冒出刺鼻的白烟。为首的那只体型比同类大两倍,额头上有撮白毛,像是被人用墨笔点过,眼睛里的红光几乎凝成实质,像两颗燃烧的煤球,尾巴上的毛秃了大半,露出粉红色的皮肉,显然是上次被烧伤的。
“是鼠王!”阿九将银笛横在唇边,笛身的龙鳞纹突然亮起,像有无数条小龙在上面游动,“龙灵说这种老东西最记仇,上次我们烧了它半窝崽子,它肯定认得我们!你看它尾巴,还是秃的呢!”她踮脚吹出个急促的音节,花灵藤蔓应声而起,在三人周围织成绿色的屏障,藤蔓上的小花同时绽放,释放出甜甜的香气,那香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噬灵鼠闻到气味,动作明显迟缓了些,有些甚至在原地打晃,像喝醉了酒,还有几只傻乎乎地撞到了一起。
苏苓趁机从药篓里掏出个陶罐,罐子是用黄泥烧制的,上面还印着她的指印,里面装着褐色的粉末,是用雄黄和驱虫草磨的,散发着辛辣的气味,闻着让人打喷嚏。“这是百草谷的‘驱邪粉’,专克阴邪之物!”她将粉末撒在屏障周围,粉末遇空气化作淡烟,烟是淡紫色的,像流动的纱,噬灵鼠一沾到烟就尖叫着后退,爪子上冒出细小的水泡,水泡破裂后流出黑色的液体,在地上烧出小小的洞,“但只能暂时拦住它们,这东西繁殖得快,一对鼠子一个月能生三窝,跟韭菜似的割了又长,我们得找巢穴在哪,不然杀不尽的!”
胡月瑶的九尾在身后展开,像九道燃烧的火焰,赤金色的狐火顺着尾巴尖流淌,在地面画出个巨大的火阵,将噬灵鼠圈在里面,火阵的边缘还浮现出狐族的符文,发出淡淡的金光,符文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嗡鸣。“阿九,用你的笛子引它们往东边去,那里的岩石缝隙多,方便困住。”她的狐火突然暴涨,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噬灵鼠烧成灰烬,灰烬落在地上,还冒着黑色的烟,“苏苓,你仔细看鼠王的动向,邪物都认主,它肯定知道玄清观的人在哪,跟着它准没错。那些道士把它当宝贝似的,走到哪带到哪。”
阿九依言吹起笛子,音节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在指挥一场无形的战斗,笛声里还夹杂着龙灵的低语,只有她能听懂,那是龙族古老的驱邪咒。花灵藤蔓随着笛声摆动,故意在东边露出个缺口,缺口处的藤蔓还在轻轻摇晃,像在招手。鼠王犹豫了一下,额头上的白毛抖了抖,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最终还是带着同类往缺口冲去,它似乎笃定这是陷阱,却又不得不往里跳,大概是觉得凭自己的能耐能冲出重围。苏苓趁机跟了上去,鹅黄短衫在乱石堆里像个醒目的标记,她不时从药篓里掏出石子,在鼠王经过的地方做记号,石子上沾着的催生露会留下淡淡的金光,像撒下的路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往祭坛方向跑了!”苏苓的声音带着喘息,她被块突出来的岩石绊了一下,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点血珠,血珠滴落在同心草上,草叶立刻轻轻包裹住伤口,传来清凉的感觉,像敷了层薄荷膏,“鼠王在啃祭坛的石柱!它想破坏符文!那些符文可是狐族先辈用心血画的!”
胡月瑶和阿九赶到时,正看见鼠王用獠牙啃着刻有狐族图腾的石柱,石屑纷飞,像下了场碎石雨,上面的金光明显暗淡了不少,图腾里九尾狐的眼睛甚至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蒙蒙的。胡月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九尾同时喷出狐火,将鼠王团团围住,火焰里还夹杂着她的怒火,温度比之前高了许多,空气都被烤得发烫:“敢动青丘的根基,找死!这石柱是用千年玄石做的,你也配啃?”
鼠王在火圈里焦躁地转圈,尾巴扫过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突然对着天空发出奇怪的嘶鸣,声音尖锐得像金属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祭坛西侧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边缘的石头上还刻着半道狐族符文,显然是被强行破坏的,符文的断口处还残留着黑气,里面涌出更多的噬灵鼠,还有股浓郁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到玄清观的道袍衣角,衣料上绣着的太极图已被黑气染成了灰黑色,像蒙了层污垢。
“果然藏在这里!”胡月瑶的狐火化作利爪,一把抓住鼠王的尾巴,将它提了起来,鼠王的身体在空中挣扎,爪子胡乱挥舞,刮起阵阵风,“说!玄清观的人在哪?你们把青丘的灵脉珠藏到哪去了?那珠子可是维持青丘灵脉的关键,少了它,这里的草木都会枯死!”
鼠王转过头,竟用人语尖声道,声音里满是怨毒,像淬了毒的针:“道长说了,等啃断五族祭坛,就让我们吃光所有灵植……你们这些妖怪,都该去死!灵脉珠?早就被道长炼化成黑气了,哈哈哈!你们再也别想恢复青丘了!”它突然挣脱尾巴,断口处喷出黑色的血,像墨汁一样洒落在地上,化作道黑影钻进地洞,其他噬灵鼠也跟着涌了进去,洞口瞬间被黑气封住,像块黑色的石头堵住了去路,只留下满地的爪痕和啃碎的桃叶,叶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绿池,像一汪汪伤心的眼泪。
阿九气得用银笛戳着地,笛身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眶有点发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像含着两颗晶莹的珍珠:“太可恶了!刚长的桃叶都被啃光了!”她蹲下身,看着光秃秃的桃树苗,手指轻轻抚摸着被啃断的茎秆,像在安慰受伤的小伙伴,“我们好不容易才种下的……”
苏苓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尖带着草药的清香,指着桃树苗的根部:“你看!”只见被啃断的地方冒出更多的嫩芽,嫩得像玉,仿佛一碰就会碎,金色的根须从土壤里探出来,像只小手抓住了旁边的同心草,两者的根系一接触,就发出淡淡的金光,像星星在闪烁,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间又恢复了之前的高度,甚至还多了片新叶,叶片上的绒毛更密了,像裹了层细雪。
“是同心草在帮它!”胡月瑶的尾尖轻轻触碰两种植物的根系连接处,那里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把金粉,“它们在共享灵力!就像我们五族合力守护灵脉一样!”她突然笑了,赤金色的狐火在掌心跳跃,映得眼底一片明亮,像落了两颗小太阳,“玄清观的人以为毁掉就能阻止我们,却不知道生命自有共生的法子,就像石缝里的草总能顶开石头,这是天道,谁也挡不住。他们懂什么?”
苏苓掏出布条,布条是用草木纤维织的,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上面还绣着几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帮桃树苗包扎好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布条上沾着点催生露,接触到嫩芽的瞬间,嫩芽又抽出半寸,叶尖还卷着,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我们顺着鼠王留下的踪迹追吧?它们的爪印上沾着黑气,用我的‘显形粉’能让踪迹更明显。”她从药篓里翻出个小瓷瓶,瓶身是用月光石打磨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白光,里面的粉末闪着银光,像装了一捧星星,“这是用月光石磨的,专显阴邪之气,连百年前的鬼爪印都能照出来,上次在百草谷的老井里,我就用它照出了淹死鬼的脚印,那脚印在月光下泛着绿光,可吓人了。”
阿九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把银笛重新别回腰间,发间的龙形玉簪闪了闪,簪头的红宝石更亮了,像是燃起了小小的火苗:“龙灵说地洞通向青丘的废弃丹房,那里以前是狐族炼药的地方,有个千年的药炉,据说能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后来塌了就没人去了,丹房的石壁上还刻着炼药的方子呢,都是宝贝。”她突然拉起胡月瑶的手就往西侧跑,银灰色的裙摆扫过同心草,带起一片白色的花雨,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别了串小小的珍珠,“快去吧!去晚了它们该把丹房里的古籍都啃光了,那些书里还有狐族前辈留下的炼丹心得呢,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胡月瑶被她拉着跑,尾尖的毛在风中飞扬,像面小小的旗帜,赤金色的毛发与阿九银灰色的裙摆交织在一起,像两道流动的光,在晨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回头看了眼那株重新焕发生机的桃树苗,阳光透过新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根须与同心草缠绕的地方,金光更盛了,像有颗小小的太阳埋在土里。她知道,这株幼苗就像青丘的希望,哪怕被啃咬、被伤害,只要有同心草的扶持,有守护的决心,就一定能长成参天大树,结出最甜的果子,到时候满树的桃花会像云霞一样,把青丘的天空都染成粉色,连风里都会带着醉人的甜香。
山道上,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显形粉划出的银光轨迹,像条通往真相的银线,蜿蜒着伸向山谷深处,银光在晨光中闪烁,仿佛有无数只萤火虫在引路。而祭坛旁的桃树苗,正迎着风轻轻摇晃,新抽出的叶片上,还沾着点同心草的花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七彩光晕,像谁悄悄埋下的祝福,又像青丘大地无声的誓言——只要根还在,希望就永远不会灭。
跑在最前面的阿九突然停住脚步,银灰色的裙摆因惯性向前扬起,又轻轻落下。她指着前方的岔路口,那里的银光轨迹分成了两道,一道往左边的密林延伸,另一道则通向右侧的断崖:“这……这怎么走?鼠王难道还会分身术?”她不解地挠了挠头,发间的龙形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龙灵说鼠王只有一只,不可能分成两路啊。”
苏苓喘着气赶上来,鹅黄短衫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她从药篓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然后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轨迹。左边密林的轨迹上,银光显得杂乱无章,像是有很多噬灵鼠在那里打过滚;而右侧断崖的轨迹则清晰得多,只有一行深深的爪印,爪印边缘的银光更浓,显然是鼠王留下的。“是障眼法!”苏苓恍然大悟,指着左边的轨迹道,“你看这里的爪印大小不一,应该是普通噬灵鼠故意弄出来的,想引我们走弯路。鼠王肯定是往右边去了,你看这爪印的大小,跟我们抓住的那只噬灵鼠比起来,明显大了一圈,而且更有力道,只有鼠王才会留下这么深的印子。”
胡月瑶也凑近看了看,赤金色的九尾在身后轻轻摆动,驱散了周围的潮气:“苏苓说得对,玄清观的人最擅长用这些小伎俩。阿九,你吹笛试试,鼠王听到你的笛声,说不定会有反应。”
阿九依言拿起银笛,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个短音。笛声刚落,右侧断崖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在那边!”阿九眼睛一亮,拉起两人就往右侧的断崖跑去,“我就知道这老东西逃不掉!”
三人沿着断崖边的小道前进,道路越来越陡峭,两旁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倒。苏苓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胡月瑶用尾巴轻轻卷住腰扶稳了。“小心点,”胡月瑶叮嘱道,“这断崖下面就是深谷,掉下去可就麻烦了。”
快到断崖顶端时,苏苓突然指着前方的一块巨石:“你们看!那里有个洞口!”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面,隐约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边缘的银光轨迹格外明亮,显然鼠王就是钻进了那里。
胡月瑶示意两人停下,自己则悄悄绕到巨石侧面,探出半个脑袋往洞口望去。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听到“吱吱”的叫声,还有一股浓郁的黑气从里面飘出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里面有动静,”胡月瑶缩回脑袋,对两人低声道,“我们小心点,慢慢靠近。”
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洞口前,阿九刚想探头进去看看,就被胡月瑶拉住了。“别莽撞,”胡月瑶低声道,“里面情况不明,我们先扔个东西进去探探。”她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运起灵力往洞口里扔去。
石子刚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声,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像是有很多噬灵鼠被惊动了。过了一会儿,里面安静下来,只有几缕黑气缓缓飘出。“看来里面的噬灵鼠不少,”胡月瑶皱了皱眉,“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引出来,不然在里面打起来,我们会很吃亏。”
苏苓想了想,从药篓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些黄色的粉末:“这是‘迷魂散’,能让邪物暂时失去力气,我们把它扔进去,等里面的噬灵鼠被迷倒了,再进去找鼠王。”
胡月瑶点点头:“好主意。阿九,你用藤蔓把纸包送进去,尽量往里面扔远点。”
阿九应了一声,拿出银笛吹了个音节,脚下的花灵藤蔓立刻顺着洞口爬了进去,藤蔓的顶端卷着那个纸包。她控制着藤蔓,小心翼翼地往里面送,直到藤蔓再也伸不进去了,才让藤蔓松开纸包,然后将藤蔓收了回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里面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东西倒在了地上。胡月瑶示意两人做好准备,自己则率先走进了洞口。洞口里面比想象中宽敞,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壁上湿漉漉的,长满了黑色的苔藓,地上躺着十几只被迷倒的噬灵鼠,鼠王则不见踪影。
“鼠王呢?”阿九疑惑地四处张望着,银笛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苏苓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噬灵鼠,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鼠王,鼠王肯定是从别的地方跑了。”她指着洞壁上的一个小洞口,“你看那里,有新鲜的爪印,鼠王应该是从这里跑的。”
胡月瑶走到那个小洞口前,洞口很小,只能容一只噬灵鼠通过。她闻了闻洞口的气味,眉头皱得更紧了:“里面有很浓的魔气,玄清观的人肯定就在附近。我们跟上去,一定要找到鼠王,问出灵脉珠的下落。”
三人顺着那个小洞口往里走,洞口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大约爬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三人爬出来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里。溶洞里灯火通明,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炉子里冒着黑色的火焰,炉口飘出浓郁的黑气,正是玄清观的人在炼制邪术!
在炼丹炉旁边,站着几个身穿玄清观道袍的道士,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道,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正围着炼丹炉念念有词。而在老道的脚边,蹲着一只灰黑色的小兽,正是那只鼠王!
“果然在这里!”胡月瑶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阿九握紧了银笛,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我们现在就上去收拾他们!”
胡月瑶摇了摇头:“别冲动,他们人多,而且还在炼丹,我们贸然上去会打草惊蛇。我们先躲起来,看看他们到底在炼什么邪术,等找到机会再动手。”
三人悄悄躲到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面,屏住呼吸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只见那个老道念了一会儿咒语,突然举起桃木剑,朝着炼丹炉里一指,炉子里的黑色火焰瞬间暴涨,黑气也变得更加浓郁了。鼠王在老道的脚边“吱吱”地叫着,像是在催促什么。
就在这时,老道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而难听:“快了,很快就要炼成了。只要炼成这‘噬灵丹’,我们玄清观就能统治整个青丘,到时候那些妖族都得臣服于我们!”
“噬灵丹?”苏苓低声惊呼,“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胡月瑶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我听说过这种丹药,是用无数灵植的精元和邪物的血液炼制而成的,服用后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但也会变得心性大乱,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玄清观的人竟然敢炼制这种禁丹,真是丧心病狂!”
阿九咬了咬牙:“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胡月瑶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现在就动手。阿九,你用藤蔓缠住那个老道,苏苓,你用‘驱邪粉’对付其他的道士,我去对付鼠王,顺便毁掉那个炼丹炉。”
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同时冲了出去。阿九吹起银笛,脚下的花灵藤蔓瞬间暴涨,朝着那个老道缠了过去。苏苓则掏出“驱邪粉”,朝着其他的道士撒了过去。胡月瑶则化作一道赤金色的闪电,朝着鼠王和炼丹炉冲了过去。
溶洞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道士们被“驱邪粉”弄得手忙脚乱,惨叫连连。那个老道被花灵藤蔓缠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月瑶朝着炼丹炉冲过来。鼠王见状,尖叫着朝着胡月瑶扑了过去,想要阻止她。
胡月瑶冷笑一声,九尾一甩,就把鼠王拍飞了出去,然后一掌拍在炼丹炉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炼丹炉被拍得粉碎,里面的黑色火焰瞬间熄灭,黑气也渐渐散去了。
“不!我的‘噬灵丹’!”老道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胡月瑶走到老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玄清观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惜破坏青丘的灵脉,炼制禁丹,今天我就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说着,九尾一用力,就把老道勒晕了过去。
其他的道士也被阿九和苏苓收拾得差不多了,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阿九走到被拍飞的鼠王面前,用银笛指着它:“说!灵脉珠到底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烧成灰!”
鼠王吓得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它结结巴巴地说道:“灵……灵脉珠……被……被老道藏在……藏在溶洞深处的石盒里了……”
胡月瑶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灵脉珠的下落了!”阿九高兴地跳了起来。
三人按照鼠王说的,在溶洞深处找到了一个石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正是青丘的灵脉珠!
“我们成功了!”苏苓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胡月瑶拿起灵脉珠,感受着里面蕴含的强大灵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了灵脉珠,青丘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的生机了。”
三人带着灵脉珠,押着被晕过去的老道和鼠王,走出了地下溶洞。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在为他们庆祝。祭坛旁的桃树苗还在迎风摇曳,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归来。胡月瑶知道,青丘的希望,已经重新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