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雨声，仿佛天河决堤。
冰冷的雨水混着泥土的腥气，被风卷进洞口，扑在李不凡的脸上。
他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湿漉漉地贴着皮肤，每一寸都在散发着寒意，与这个古老洞穴的阴冷融为一体。
角落里，那个自称“弟子”的青年道士，正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混合着极致的恐惧与一丝被强行压下的道门弟子的责任感。
“妖…妖孽休走！”
道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鼓起勇气，从背后那个装着草药的背篓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把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桃木剑。
剑身只有一臂长短，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
他双手持剑，剑尖对准李不凡，摆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的架势。
“九凤翱翔，破秽十方！”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亮，结果却因为过度的紧张而破了音，显得尖利而滑稽。
“急奉...九凤破秽天君...律令！”
李不凡看着他。
没有雷劈，没有金光，甚至连风都没有。
那个小道士的咒语，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深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李不凡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水珠从发梢滴落，砸在脚下的石头上。
他看着对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葛道袍，看着那根古朴的木簪，看着那把可笑的桃木剑。
再看看自己。
印着“OVERTHINKING”字母的T恤，水洗做旧的牛仔裤，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限量款运动鞋。
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洞壁。
那不是景区里被游客摸得光滑的石头，也不是人工修葺过的墙面。
上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触感粗糙而冰冷，石缝里甚至还长着几丛顽强的蕨类植物，带着原始的生命力。
空气中弥漫的，是雨后泥土的芬芳与岩石的清冽，而不是香火、汗臭与廉价香氛的混合物。
一切都指向一个最荒诞，也最真实的可能性。
道士见自己的“法术”完全无效，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眼前的“怨尸”，非但不怕他的道法，甚至还用一种……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已经超出了他二十年来在道观里学到的所有知识。
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你…你这妖物，究竟是何来历！”
他强撑着问道，声音依旧在发颤。
李不凡的目光从洞壁上收回，落在了这个快要吓哭的道士身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来自一个叫“21世纪”的地方？
说自己是个叫“程序员”的职业，每天对着一个发光的方盒子工作？
说自己是被一个叫女主播推下来的？
每一个词，在这里，恐怕都比“妖祟”这两个字更难以理解。
最终，他只是沙哑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不是妖怪。”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洞窟里回响，显得有些虚弱，却异常清晰。
道士愣住了。
他预想过对方会口吐黑烟，或者发出非人的咆哮，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听起来很正常的人话。
可转念一想，能化为人形，口吐人言的，那必然是道行高深的大妖！
“休要花言巧语！你分明是从这潜龙潭里爬出来的，此潭阴寒，寻常人怎会落入，还能自行走出！”
道士色厉内荏地反驳，手里的桃木剑却握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不凡沉默了。
他无法解释。
那潭水诡异的吸力，那窒息的感觉，都真实无比。
他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或者说，是一个无法解释的“BUG”。
看到李不凡不说话，道士更加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逃跑是没用的，万一这妖物出去为祸苍生，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此地乃我道门清修之所，容不得你这等邪祟放肆！”
“你……你若束手就擒，随我回栖云观，由我师父师兄发落，或可留你一条生路！”
“若敢顽抗……我……我栖云观上下，定与你……与你拼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但发抖的身体和游移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栖云观。
李不凡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一个道观。
一个落脚点。
一个能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窗口。
他看着眼前这个外强中干、却又死守着一份责任感的年轻道士，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逃离了一场虚伪的团建，却掉进了一个真实的“副本”。
而眼前这个小道士，就是那个颁发新手任务的NPC。
“好。”
李不凡吐出了一个字。
道士再次愣住，准备好的满腹“降妖除魔”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你说什么？”
“我说，好。”
李不凡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
“我跟你走。”
这下，轮到道士不知所措了。
这妖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警惕地看着李不凡，一步步地向后挪，直到后背贴住了洞口的岩石，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
“你……你先走出去。”
李不凡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迈开脚步，朝着洞口走去。
每一步，脚下的运动鞋都踩在古老的石地上，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响。
就在他即将踏出洞口，接触到那片陌生天空的瞬间。
一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猛地窜过他的大脑。
等一下。
穿越了。
那我……我的金手指呢？
我的系统呢？
【叮！检测到宿主灵魂稳定，时空坐标锁定，最强修仙辅助系统正在绑定中……】
【绑定进度1%……】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哗哗的雨声，还有身后那个小道士紧张的喘息声。
他不死心。
【属性面板】
他在心里默念。
眼前空空如也，只有被雨幕洗刷得一片苍翠的山林。
【新手大礼包】
依旧毫无反应。
李不凡的眉头，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剧本……好像不太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