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弓着背,用力捶打胸口,直到它终于滑下去,带着一丝苦涩的灼烧感。窗外,天还没亮,但我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
(这是第几天了?)
床头柜上的药盒已经空了一半,说明书皱巴巴地摊开着,副作用那栏被我指甲划出了痕迹:“可能产生头晕、恶心、情绪波动”。
我盯着自己的手看——它们在微微发抖,像被风吹动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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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电梯里,我盯着反光板中的自己。
黑眼圈深得像淤青,嘴角下垂,头发勉强扎成一个凌乱的马尾。西装外套里套着昨天的衬衫——我记不清它到底穿了多少天,只闻到领口隐约的汗酸味。
“林夏?”
我猛地抬头,发现陈总监站在电梯角落,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早。”我下意识扯出一个笑,脸颊肌肉僵硬得发疼。
他皱了皱眉:“你脸色很差。”
(……我看上去像什么?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有点感冒。”我低头盯着鞋尖,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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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位上的设计稿还摊开着——那是我熬到凌晨三点改的版本,现在看起来却像一堆杂乱的色块。
“夏姐,客户那边催初稿了……”实习生小雨站在旁边,声音越来越小。
我盯着屏幕,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看不懂自己做的设计。那些图层、蒙版、路径,全部变成了陌生的符号。
“再给我……半小时。”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雨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走开了。
我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最基础的设计教程,像个第一天上班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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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我躲在消防通道里,给医院打电话。
“精神科预约……对,抑郁症筛查。”
电话那头的声音公事公办:“下周一下午三点有空档。”
我咬住嘴唇:“有没有更早的?”
“抱歉,最近就诊人数较多。”
挂掉电话,我发现自己正用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红痕。疼痛感很遥远,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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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店员已经认识我了。
“老样子?”他拿起一盒寿司,我点点头,尽管知道最后它只会原封不动地进垃圾桶。
收银台前,我的手指在手机支付界面悬停了太久,屏幕暗了下去。
“小姐?”
“抱歉。”我重新解锁,密码输到第三次才成功。
走出便利店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我没带伞,但懒得回去拿,就让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得像某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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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楼下,一个小孩正在哭闹。
“我要吃冰淇淋!现在就要!”
年轻的妈妈蹲下来,轻声细语地哄着。我突然很羡慕那个孩子——至少他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电梯里,邻居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姑娘,最近很少见到你啊。”
“工作忙。”我盯着楼层数字,希望电梯快点。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她的目光落在我湿漉漉的头发上。
我勉强点头,冲出电梯时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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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镜子上蒙着水雾,我用手擦出一片清晰区域。
镜中的人让我陌生——锁骨凸出得像要刺破皮肤,眼睛布满血丝,嘴角有一块干裂的皮。
(这是我吗?)
牙刷碰到牙龈时,血丝混着牙膏泡沫流下来。我盯着洗手池里的淡红色液体,突然很想笑。
(连我的身体都在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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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我坐在床边,数着药片。
一粒、两粒、三粒……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妈妈的消息:“睡了吗?”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马上睡了,晚安。”
然后吞下两粒安眠药,躺在床上等待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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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我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里。
外面的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但没有人注意到我。我用力拍打玻璃,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我坐下来,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变成透明。
(……就这样消失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