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良还在出神,戴缈生又折返回来,他道:“大人,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瞧瞧这焕发生机的街市如何?”
田玉良听到戴缈生都这样说了,自己自然只能答应下来,他笑道:“好啊,危机消遁,大喜之日。”
戴缈生轻声笑道:“心头若无烦忧事,便是人间好时节。”
二人走在街上闲逛,田玉良道:“人这一辈子啊,竟是忙碌啊。”
戴缈生道:“谁说不是,忙忙碌碌过完了一生。”
这时,周围的人见到他们二人走来纷纷同他们打招呼。
田玉良摆手示意,让他们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戴缈生也是面含微笑向百姓们示意。百姓们也都向他们投来敬佩的目光。
田玉良道:“他们对你颇为感激。”
戴缈生道:“是大人给了他们度过危机的希望。”
田玉良道:“你说人这一生活着的意义是什麽?”
戴缈生想了想正言反说道:“总不能是来吃苦受罪的?”
田玉良道:“从善如流,从恶如崩。人的心是会往下堕落的,而人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抵抗这份堕落。”
戴缈生道:“大人所言甚是,在下却从未想过。”
田玉良看似在轻飘飘地说这些话,实则是想循循善诱,若是从此戴缈生能够改变心念,或许还真是可用之才。
田玉良道:“世间能看得到的道理其实很简单,把这一切复杂的是人,所以,我们为官为差,是要正本清源,还世间一份太平。”
戴缈生心中嗤之以鼻,暗想道:“你说得是一点都不错,可这世间的事情不是只有说得对那麽简单,人终归是复杂的。”他道:“大人有此心志着实让在下敬佩。”
田玉良道:“你有何志向?”
戴缈生道:“在下认为人生有两件难事,一是梦想,二是公平,所以论志向,在下与大人相比无甚志向,论公平,在下只想在有生之年做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田玉良心中清楚戴缈生是有意回避他的问题,他也不能穷追猛打,非要逼迫别人承诺出什麽来,于是颔首道:“过往如烟云,当下的路以及未来的路该怎麽走才是我们真正要思索的。”
戴缈生道:“大人说得是,在下能够在府寺为差,为乡亲们做些事情已然满足,当然,如果在下此时的决定能够让百年之后的长运依然辉煌,那在下深感荣幸,反之,在下只能根据当朝的决策行事,安分守己做个执行命令的人就好。”
田玉良看着戴缈生那童叟无欺的神情,似乎觉得戴缈生真未必如他所想,拍拍戴缈生的肩旁道:“或许以后这里就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不用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
戴缈生道:“世上英雄本无主,搅乱风云谁得手?”
田玉良道:“万载蛟龙莫翻腾,汉都泥笼锁金蛟。”
戴缈生道:“大人对得好,只是这泥做的笼可锁的住那金鳞?”
田玉良道:“那恐怕这蛟龙要小瞧我这泥笼了,山川河岳尽作笼啊。”
戴缈生道:“如此实在妙极。”
田玉良在中仿佛在打一场兵战,他问自己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吗?如果说,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其实是有人暗中阻拦了客商来长运,这也说不准呐,何人能有这只手遮天的能力?想想也不过两人,到底是养虎遗患,我封他官职自然是看中他能够解决长运的危机,那危机解除后又该如何?如若他的心思就是想在长运担任个一官半职,彻底洗心革面,做一个良才那还作罢......”
田玉良言道:“手下多了你这个如此得力之人实是我幸啊。”
戴缈生道:“在下定不负大人所望。”
举花楼,戴缈生找到汪百行,二人见面属实有些针尖对麦芒。
戴缈生道:“汪楼主,近来可好?”
汪百行道:“你又来做什麽?”
戴缈生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没有机会再赢我了。”
汪百行沉默无言,如果这句话出自别人口中他自然不信,可是出自戴缈生的口中,他不信也不行。
戴缈生道:“现在长运的危机已经平安度过,我们的对赌形同虚设。”
汪百行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戴缈生道:“汪楼主离开长运,从此不要再回来,举花楼我自会派人打理。”
汪百行冷笑道:“好啊,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能把本尊拉下台。”
戴缈生道:“执迷不悟就是自寻死路。”
汪百行蔑视道:“自寻死路?依本尊来看是你寻死路。”
言罢,人施展轻功冲了下来,凌空出掌拍向戴缈生,掌风凌厉,足以让戴缈生一掌毙命。跟随在戴缈生一旁的木法香挺身而出。汪百行居高而下速度奇快无比,好似一巨石砸落下来,木法香如一支离弦的箭射向汪百行,二人双掌相撞,木法香被向后震飞出去,飞石力大势沉皮还硬,区区箭矢未能将其洞穿。
木法香顺势拉住戴缈生将他向后扯去,戴缈生被木法香拉了个猝不及防,停脚之时差点因站不稳摔倒在地,好在有木法香搀扶着他,木法香仍将戴缈生挡在身后。
戴缈生只觉二人互拼掌力之时,屋内有一股极强的压力让他难以喘息。
几人稳住身形,方才二人比拼掌力,已经对彼此武功修为有了心数,木法香面对此等高手不敢放松警惕。
汪百行杀人之心正盛,二话不说冲他们二人杀去,木法香迎难而上。
戴缈生看着二人缠斗,出言讥讽汪百行道:“汪楼主,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小心别砸了自己饭碗,做人呐不能学王八,想吃秤砣,小心噎死。”
汪百行的涵养功夫再好也顶不住戴缈生在旁边煽他的风拱他的火,一心要杀了他。木法香深知此人武功修为极高,自己一时半刻可拿不下他,而且还要分神谨防他突然会对戴缈生下杀手,不免顾此失彼。
汪百行掌含内力一掌攻向木法香,这一掌当真是奇疾如风。
木法香心中一念而过,躲也躲不过去,反击也根本来不及,于是迅速运起周身内力,心中默念口诀,瞬间内力在周身肌肤表面形成一层护体罡气。
汪百行的掌已经近在咫尺,他凝功已经耗费了些工夫,根本誊不出手来解招,只好凭借家传功法的威力硬生生吃他一掌。“嘭”一声,木法香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顺势一滚便又站了起来。
这一掌打完,汪百行稍微迟愣了一下,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拍在了一块硬铁上。他心中暗思道:“此人武功端的是奇妙无间。”于是开口道:“你武功这麽好,何必为此人卖命?”
戴缈生道:“你武功这麽差,活着有什麽意思?”
木法香心中也是难以置信,他没想到汪百行仅仅用一掌就破了他的“无化神功”,而自己的“百木神拳”更是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他有种说恼不恼,说惧甚惧的感觉。
汪百行道:“难怪你会这麽嚣张,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
戴缈生道:“过奖。”
汪百行问木法香道:“你与木渊虹是何关系?”
木法香实在没想到此人竟然能了解他的家世,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方才一瞬间内力损耗实在不小,若是现在说话,即便他伪装再好,行内人一听便知道他内力不聚,气散了,无疑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木法香心想道:“若想脱身只能找人来拖住他否则我们必将殒身于此。”
他从身上取出一只造型十分别致的木哨,吹响,一阵平凡无奇的哨音响彻整间大堂,接着有人破窗而入,三位蒙面影卫持刀站立在大堂。
汪百行道:“影卫,真是有趣。”
木法香心中对汪百行不得不赞叹,他竟然连影卫也知道。这是他们家族的秘密,自打他降世便有了影卫,如影随形,随传随到,但必须要吹响特制的哨声,影卫的训练非常耗费人力物力,而且是终生的事情,每个影卫都身负绝技,他们的一生始终秉持着主死影亡的意志,影卫从不会轻易现身,但始终都不离主人,只要他们现身就无法避免杀戮,恰巧木法香早已将自己的影卫训练成杀戮之刃。
汪百行看着影卫不以为意,他现在要杀掉戴缈生,他向着木法香与戴缈生冲过去,木法香低沉地喝道:“杀。”
影卫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以极快的速度杀向汪百行,三柄明晃晃的钢刀冲汪百行的面门削来,汪百行只好舍弃木法香与戴缈生,转首对付他们三人。眼看那三人将汪百行缠住,木法香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戴缈生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小心翼翼的木法香,他也看出事情没有那麽简单,于是趁他们打斗之际与木法香退出大堂。
汪百行眼见他们要出了大堂,心想道:“走得了初一,走不了十五,这笔帐本尊迟早都会清。”他只好专心对付当下三人,影卫的武功放到江湖上也是好手,更何况三人配合又十分默契,互通有无,形成的杀阵让他一时脱不了身,而且这三人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故此杀阵之中无生路,处处逢绝。
退出大堂后,木法香忽地咳嗽了几声,一缕血丝从嘴角间流出。
戴缈生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
木法香道:“不碍事,法香先护送坊主离开。”
戴缈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紧忙道:“好,我们走。”
大堂内,四人鏖战,却也没有惊动屋外的人。汪百行终于在他们的杀阵中看出一点门道,他闲庭信步,与影卫言道:“你们活到现在杀了不少人呐。”
影卫道:“多你一个不多。”
汪百行淡然道:“本尊很中意你们,跟随本尊如何?本尊给你们的只会更多。”
影卫道:“我等平生不侍二主。”
汪百行叹息一声道:“连你们都明白的道理,为何偏偏有人不会明白?他给你们什麽好处?”
影卫道:“可以没有好处,但是我们必须忠心。”
汪百行抬手鼓掌道:“好,很好,好极了,本尊倒真是欣赏你们。不过,在临死前让我知道你们的名姓。”
影卫道:“影卫不求名姓。”
汪百行道:“好一个不求名姓,本尊敬佩。”
影卫道:“阁下说的够多了,咱们还是刀下见分晓。”
三名影卫同时杀向汪百行,汪百行在三人刀影中穿梭还招,三人形成的杀阵中不免带着各自的习惯,而在洞察世事的汪百行眼中,这样的细节他自然不会放过,三人出招的习惯恰恰就是杀阵的破绽。汪百行抓住机会将影卫重创。
影卫道:“这不可能......”
汪百行道:“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你们不想相信。”
影卫道:“为何?”
汪百行道:“为何?”他想了想道:“我想,当你们问出为什麽的时候,是因为你们只有对武功的执着,你们对影卫职责的执念还不够深,忠心还不够纯粹,我想不明白,既然不够纯粹,为何心甘情愿为奴?”
影卫道:“主人给了我们未来,我们的命就是主人的。”
汪百行点点头道:“你们活到现在足以说明你们的武功胜过很多人,久而久之你们的招式便形成一种习惯,本尊只需将你们的习惯看穿,你们就没有秘密可言,决生死不能只凭武功还要凭脑子,这才是比拼生死的关键,也是武学中的关键。”
影卫道:“原来如此,太相信自己的武功竟然也是一种错觉。”
汪百行道:“我敬重你们,所以才会告诉你们这番话,在江湖上谋生的都是好汉,本尊会送好你们最后一程。”
影卫深知遇到汪百行已是回天乏术,既不求饶,也不畏死,只等汪百行出手。汪百行虽对忠心之人分外敬重,但是对于要置自己于死地之人他绝不手软,汪百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了结三人,影卫兴许一丝痛苦都没有感受到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汪百行自言道:“这般忠心之人当真是难得。”随即又言道:“戴缈生,你以为身边有几个忠心之士本尊就不能把你怎麽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