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下水道的恶战
艾德里安的靴底踩进污水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腐肉与粪便的恶臭扑面而来，污水没到脚踝，冰冷的液体里漂浮着不知名的黏液，像无数条细小的蚯蚓在趾缝间蠕动。他举起法杖，杖顶的骷髅头眼眶里燃起幽蓝火焰，照亮了前方五米的范围——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苔藓下的砖石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孔洞里不时探出苍白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肉丝。
“小心脚下。”玛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箭尖沾着星砂，在黑暗中划出银线，精准地射向一只从天花板滴落的绿液。星砂在接触到绿液的瞬间炸开，将其化作一缕青烟，“这些污水里有邪能，沾到皮肤会发痒，抓破皮就会像卡里姆那样……”她没说下去，但两人都看到过士兵干瘪的尸体，此刻污水里漂浮的碎皮屑，想必就是那些受害者的残骸。
托姆的影子化作人形，手里举着团小小的火焰，火光在他掌心跳跃，却照不亮更远的地方。“左边有东西在喘气！”影子突然指向左侧通道，那里的污水泛起涟漪，涟漪中心浮着半截巡逻兵头盔，头盔里灌满了绿色的黏液，黏液中隐约能看到眼球在转动，“好多好多鳞片的声音！”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的墙壁突然传来“咯吱”的声响，砖石纷纷剥落，从中钻出数十条手臂粗的沙虫，它们的体表覆盖着灰黑色的鳞片，鳞片间渗出的黏液滴在地上，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坑。为首的沙虫嘴里叼着半块巡逻兵徽章，徽章上的“莱拉”二字被黏液泡得发胀，像某种诡异的祭品。
“是罗达门特的先锋！”艾德里安迅速画出召唤阵，地面的污水突然沸腾，十具僵尸从水底爬起，腐烂的皮肤在污水中泡得发白，指骨间还缠着水草般的头发。他挥动法杖，僵尸们立刻组成防线，用腐朽的身躯挡住沙虫的冲锋，沙虫的利齿咬在僵尸身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却无法穿透它们厚重的骨殖。
玛莎趁机攀上右侧的石壁，脚尖踩着砖石的缝隙，箭囊里的星砂箭在幽蓝火光下闪闪发亮。她瞄准沙虫的口器，三支箭呈品字形射出，星砂在虫嘴里炸开，银焰顺着沙虫的食道蔓延，将其从内部烧成灰烬。“它们的内脏怕星砂！”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刚才攀爬时，脚踝不小心蹭到了墙壁的苔藓，此刻皮肤已经泛起红疹，“但数量太多了，我们得尽快找到罗达门特！”
突然，前方的污水剧烈翻涌，一道三米高的水墙拔地而起，水墙中浮现出十几个扭曲的人影——他们有着蛇的躯干和人的手臂，鳞片在火光下泛着青黑色，左臂是锋利的骨刃，右臂却保留着人类的手掌，掌心刻着赫拉迪姆的三角标记。为首的蛇人脖颈处挂着串骷髅头项链，每个骷髅都只有拳头大小，眼窝处嵌着红色的玛瑙，像极了缩小版的罗达门特。
“是堕蛇人！”玛莎的箭尖微微颤抖，她在星象图上见过这种生物的记载——他们是被邪能污染的星象师后裔，因试图复活罗达门特而遭到诅咒，永远困在人蛇之间的形态，“他们的骨刃上有剧毒，被划到就会被控制意识！”
堕蛇人们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震得污水泛起波浪。他们的骨刃划破空气，带起道道绿光，绿光落在僵尸身上，僵尸们突然停下动作，转而攻击同伴，腐烂的手掌撕开了同类的胸膛，露出里面蠕动的沙虫——原来这些僵尸早已被罗达门特寄生。
“该死，是精神控制！”艾德里安迅速撤回僵尸，同时画出反制符文，黑雾从符文中心升起，形成一道屏障，将堕蛇人的绿光挡在外面。他看向玛莎，发现她的红疹已经蔓延到小腿，红疹中心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你中毒了！”
“不碍事。”玛莎咬着牙抽出星砂匕首，将银粉撒在红疹上，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哈桑教过我解咒的法子，只要别被骨刃直接划到就行。”她突然指向堕蛇人身后的通道，那里的污水呈现出诡异的漩涡状，漩涡中心浮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周围的空气扭曲如雾，“罗达门特就在那后面！它在用邪能石增强控制！”
艾德里安立刻凝聚暗影能量，在地面画出五芒星阵，阵中升起数十根骨矛，骨矛的尖端涂着星砂粉末，刺穿了三只堕蛇人的鳞片。堕蛇人发出痛苦的嘶鸣，绿色的血液溅在污水里，激起成片的泡沫，泡沫中浮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那些被他们杀害的受害者。
“托姆，去毁掉邪能石！”艾德里安大喊着，用身体挡住射向托姆的骨刃，黑袍被划开一道口子，伤口处立刻泛起红疹。托姆的影子化作一道黑烟，从堕蛇人的缝隙中穿过，他的火焰在接触到邪能石的瞬间变成蓝紫色，“这石头好烫！上面还有好多头发！”
邪能石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堕蛇人们的动作变得更快，骨刃上的绿光也更加浓郁。
艾德里安的黑袍被骨刃划开的口子不断扩大，绿血顺着布料的纹路蜿蜒而下，在污水里晕开淡绿色的涟漪。他能感觉到邪能正顺着伤口往骨髓里钻，像无数条细小的冰虫在噬咬神经，眼前开始浮现出幻象——阿特玛铁箱里的头骨正一个个睁开眼，眼眶里流出的不是星砂，而是暗红的血。
“集中精神！”玛莎的声音像块冰锥刺破幻象。她掷出星核碎片，碎片在艾德里安面前炸开金色的光盾，将扑来的堕蛇人弹开三尺。碎片反弹回她手中时，表面已蒙上一层黑雾，“它在利用邪能石放大恐惧！想想阿特玛的话，罗达门特最害怕星象师的勇气！”
托姆的影子在邪能石上炸开蓝紫色的火焰，石头表面的头发蜷曲成焦黑的团，却有更多发丝从石缝里涌出，像黑色的瀑布垂进污水。“石头在吸我的火！”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光斑忽明忽暗，“里面有东西在笑！”
话音未落，邪能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人类头骨。头骨的眉骨处刻着“赛义德”三个字，眼窝深处嵌着颗绿色的晶石，晶石里映着无数扭曲的人影，其中一个穿着长老院的白袍，正用银匕首划开星象师的胸膛——那场景与阿特玛铁箱里星象图上的插画一模一样。
“是长老院的人！”玛莎的箭尖突然指向为首的堕蛇人，对方脖颈上的骷髅项链里，最底端那颗骷髅的牙齿上镶着金片，与赛义德手指上的金戒指材质相同，“赛义德在帮它收集头骨！”
堕蛇人们发出兴奋的嘶鸣，骨刃上的绿光突然连成一片，在通道顶部组成巨大的蛇形阴影。阴影张开嘴，喷出的绿雾落在艾德里安的光盾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盾的边缘开始消散，露出后面三只堕蛇人正同时扑来，它们的人类手掌上都刻着相同的星象符号——那是鲁高因星象师公会的徽章。
“玛莎，射蛇影的七寸！”艾德里安猛地将法杖插入地面，暗影能量顺着污水蔓延，在堕蛇人脚下形成黑色的藤蔓，暂时缠住了它们的动作。他认出其中一只蛇人的人类手臂上有个月牙形疤痕，与守门士兵卡姆尔左脸颊的伤疤完全吻合，“这些是被控制的镇民！别伤他们的要害！”
玛莎立刻调转箭头，星砂箭在飞行中突然分裂成七支，精准地射中蛇影的七个节点。银焰在阴影上炸开，蛇影发出痛苦的嘶吼，绿光瞬间黯淡下去。那些被缠住的堕蛇人动作一滞，人类手掌纷纷捂住头颅，卡姆尔蛇人的手指甚至颤抖着指向邪能石，像是在示警。
就在此时，污水漩涡突然掀起巨浪。巨型木乃伊罗达门特的身影从浪中升起，它的亚麻布裹尸布上沾满了绿色的黏液，左臂的巨爪比传说中更粗壮，指甲缝里嵌着的人类皮肤组织还在微微抽动，右臂的人类手掌上，三枚青铜戒指正在旋转，戒面投射出的光斑在墙壁上组成了完整的巴尔印记。
“你们在干扰伟大的计划。”罗达门特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巨爪猛地拍向邪能石。头骨里的绿色晶石瞬间亮起，堕蛇人们的瞳孔突然变成纯绿色，动作变得更加疯狂，卡姆尔蛇人甚至用骨刃刺穿了自己的蛇躯，绿色的血液溅在邪能石上，让石头的光芒更盛，“这些躯壳很快就会成为巴尔降临的容器，而你们的四肢，会成为最完美的祭品。”
艾德里安注意到它的人类手掌上有个细小的疤痕，那是被圣银矿划伤的痕迹——与阿特玛描述的艾哈迈德当年封印它时留下的伤口位置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阿特玛塞给他的银匕首，匕首柄上的太阳徽记在幽蓝火光下泛着微光，“玛莎，用阿特玛的匕首！它的右手怕圣银！”
玛莎立刻从腰间解下银匕首，这是出发前阿特玛硬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刻能劈开邪能”。她踩着托姆的影子跃到半空，匕首在下落时划出银红色的弧线，精准地刺向罗达门特的右手手背。
“噗嗤”一声，匕首没入半寸。罗达门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爪疯狂地横扫，将周围的堕蛇人拍得粉碎。绿色的血液溅在玛莎的脸颊上，她却看清了匕首刺入的地方，那里的皮肤下露出银白色的骨殖——是用圣银矿与人类指骨熔铸而成的，其中一根指骨上还刻着“阿米尔”的名字。
“是阿米尔的指骨……”玛莎的声音带着颤抖，匕首在她手中微微晃动，“你把他的手指缝在了自己身上！”
罗达门特的独眼闪过一丝慌乱，巨爪突然抓住玛莎的手腕，将她举到半空。黏液顺着玛莎的手臂流下，她能感觉到邪能正顺着皮肤往心脏钻，眼前开始出现阿米尔的幻象——那个总爱追着骆驼跑的小男孩，此刻正举着蝎形项链对她笑，项链的吊坠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沙虫。
“玛莎！”艾德里安的暗影藤蔓突然缠上罗达门特的右臂，他将圣光石碎片塞进藤蔓，银焰顺着藤蔓蔓延，烧得木乃伊发出痛苦的嘶吼。托姆的影子趁机钻进罗达门特的裹尸布，在里面点燃了火焰，亚麻布开始燃烧，露出里面缠绕的无数根人类头发，每根头发的末端都系着个小小的银坠，其中一个蝎形吊坠与阿特玛铁箱里的一模一样。
罗达门特的巨爪一松，玛莎趁机挣脱，银匕首顺势划破了它的手腕。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污水里激起成片的泡沫，泡沫中浮出无数个孩童的笑脸，都戴着与阿米尔相同的项链。
“不——我的容器！”罗达门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邪能石上的绿光突然倒流，顺着它的巨爪钻进体内。它的亚麻布裹尸布在燃烧中剥落，露出里面由无数人类肢体缝合而成的躯干，其中阿米尔的左腿还保持着孩童的模样，脚踝上系着的红绳在火焰中飘动。
玛莎的星核碎片突然从衣领飞出，悬浮在罗达门特的头顶。碎片射出的金光穿透了木乃伊的躯干，将那些缝合的肢体一一照亮，每个肢体上都浮现出受害者的名字：艾哈迈德、阿米尔、法尔西、卡里姆……最后一个名字是“莱拉”，浮现时，污水里那半块巡逻兵徽章突然炸开，化作点点银光融入金光中。
“吼——！”
罗达门特的巨爪突然插进自己的胸膛，掏出那颗跳动的黑色心脏。心脏表面缠着的头发里，露出半截赫拉迪姆的银徽章，徽章上的三角标记正在金光中消散。“巴尔不会放过你们……”它的独眼最后看了一眼邪能石，那里的头骨已经裂开，绿色晶石里的赛义德影像正对着它冷笑，“你们也会变成……缝合怪……”
话音未落，金色的光芒彻底爆发。罗达门特的身体在光中寸寸碎裂，那些被缝合的肢体纷纷脱离，在半空中化作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个微笑的人影，朝着通道深处飘去——那里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圣光石的光芒在闪烁，像无数盏引路的灯。
邪能石在光芒中化为粉末，托姆的影子从粉末里捡起块绿色的晶石。晶石里映着赛义德的脸，对方正用银匕首刺向一个星象师，背景是皇家图书馆的占星台。“他要去偷星象图！”影子的光斑在晶石上跳动，“图上画着世界之石碎片的位置！”
艾德里安扶住脱力的玛莎，她的红疹已经消退，只是脸色苍白。通道里的污水正在退去，露出底下铺着的石板，石板上刻着的星象图在金光中闪闪发亮，指引着通往地面的方向。那些幸存的堕蛇人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卡姆尔捂着左臂的伤口，看着自己骨刃消失的地方，眼神里满是后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