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腥气无孔不入，顺着铁链的缝隙钻进鼻腔。我被关在海底囚牢的第三夜，石墙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映得锁链上的符文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是海龙洲特制的锁灵链，能压制修士的灵力，链身还缠着淬过煞气的水草，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啃噬经脉。
“咳……” 我故意咳嗽几声，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守牢的修士脚步声从甬道尽头传来，带着规律的拖沓，显然是在打盹。
这三天来，他们换了三批守卫，每批都比前一批松懈，想来是龙玄觉得我已成瓮中之鳖，无需再费心神。
识海里的佑生突然轻颤：“主人，西南方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很像…… 龙飞飞的气息。”
我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数着守卫换班的间隙。按照海龙洲的规矩，亥时三刻会换岗，中间有半柱香的空当，是整个囚牢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铁链突然发出极轻的 “咔哒” 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拨动了锁芯。我屏住呼吸，看着牢门的铜锁缓缓转动，锁舌缩回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闪了进来，带起一阵裹挟着海盐味的风。
“别出声。” 龙飞飞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手心滚烫，还带着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从密道潜过来。
他手里握着把小巧的银钥匙，正迅速解开我身上的锁链，“锁灵链的符文我用清心咒暂时压制了，动作快点。”
锁链落地的刹那，我几乎要瘫倒在地。
这三天来，我故意放弃抵抗，让煞气侵蚀经脉，就是为了让龙玄放松警惕，可煞气侵蚀经脉的后果是严重的，此刻双腿早已麻木。
龙飞飞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三粒琥珀色的药丸：“这是海龙洲的凝神丹，能暂时逼退煞气，撑到救出我娘再说。”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丹田，经脉里的灼痛感果然减轻了许多。我扶着石墙站起身，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袍：“密道在哪？”
“在墙角的暗格里。” 他指向囚牢最深处的石壁，那里有块松动的青石，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海泥，“我花了半个月才打通这条道，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通向王宫的珊瑚林。”
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块玉佩递给我：“这是王宫的通行令牌，刻着我的灵力印记，守卫不会拦你。但记住，千万别靠近东边的黑曜石殿，那里是龙玄的住处，布着百眼阵，任何灵力波动都会被察觉。”
我接过玉佩，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的蛟龙图腾与龙玄拐杖上的如出一辙，只是龙眼处镶嵌的红珠黯淡无光，显然是被刻意磨去了龙昭的灵力印记。
“你母亲和长老们被关在哪？”
“地牢第三层的水牢。” 龙飞飞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里灌满了掺着煞气的海水，每天只换一次新鲜空气，再拖下去……”
他没说下去，但我能想象到那景象。水牢的煞气比囚牢浓重十倍，普通人撑不过三天，就算是修士，长期浸泡在里面也会经脉尽断。
“龙昭呢？” 我握紧佑生剑，剑身的流光在夜明珠下轻轻颤动，“他会不会亲自看守？”
“他最近在忙着加固聚灵阵。” 龙飞飞从怀里掏出张羊皮纸，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地牢的布防，“每天午时会去水牢巡视半柱香，其他时间都在黑曜石殿闭关。我们必须在午时前动手。”
他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岔道：“这里有个废弃的排水口，能直接通到水牢底部。我会在午时三刻引开守卫，你从排水口潜入，用这个……” 他递过来个小巧的铜哨，“吹响三声，我就带人接应。”
铜哨上刻着细密的花纹，吹口处还沾着铜绿，显然是件古物。
“这哨音能惊动珊瑚林的千年海龟，到时候整个王宫都会乱起来，我们正好趁乱突围。”
我将铜哨塞进袖袋，目光落在图纸角落的红圈上，那里标注着 “禁地”，却没写具体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什么？”我问道。
龙飞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不是很清楚，听说是龙昭藏神器的地方。二十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一把神器，无法炼化也无法驯服，于是就放在那里。但你千万别去碰，那里的封印连我都解不开，一旦触动，整个龙宫都会塌陷。”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袍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泉生，这次…… 可能真的要赌一次了。”
“我知道，我信你。”
不信又能怎么样？我都已经在这了，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三个字刚出口，甬道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比平时快了半拍，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显然是换岗的守卫提前到了。
“快走！” 龙飞飞推了我一把，迅速将锁链重新缠在我脚踝上，却故意留了松动的缝隙，“我会在珊瑚林等你。”
他转身钻进暗格，青石 “咔哒” 一声归位，刚好遮住最后一丝玄色衣袍的影子。我刚躺回石床，牢门就被推开，两名守卫举着火把走进来，火光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安分点。” 其中个高个的守卫踢了踢锁链，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再过三天就是洲主的寿宴，要是敢捣乱，直接把你扔进百兽池喂鲨鱼。”
“寿宴？你们洲主不是龙飞飞？他今年贵庚啊，这就举办寿宴了？”我疑惑的问道。
“大胆！”高个守卫一掌劈了过来，打到身上着实痛：“竟敢直呼洲主名讳！”
我闭着眼装死，生怕再埃一巴掌，任由他们锁上牢门。火把的光渐渐远去，甬道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海水从石缝渗进来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囚牢里反复回响。
识海里的佑生突然开口：“主人，龙飞飞的灵力波动有点奇怪。”
“我知道。” 我在心里回应，指尖轻轻摩挲着袖袋里的铜哨，“他在撒谎。”
刚才他提到禁地时，灵力有瞬间的紊乱，虽然只有弹指间的功夫，却瞒不过与我神魂相融的佑生。
那处禁地，绝不仅仅是藏神器那么简单。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我望着暗格的方向，夜明珠的光刚好照在青石的缝隙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金光，是龙飞飞刚才不小心蹭到的，属于我的气息。
看来，他也留了后手。
我不动声色地将属于我的痕迹抹去，这个龙飞飞，心眼忒多，我不知他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海水在囚牢外缓缓流动，带着龙宫深处的寒气。我握紧佑生剑，剑身的流光与夜明珠的光交织在一起，在石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午时三刻。
很快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