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像只无形的手，攥得陈默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死死把林雨薇和罗宾按在电梯角落，后背抵住冰冷的厢壁。铁盒里的时间碎片在剧烈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与钢缆断裂的嘶鸣交织成死亡序曲。
“抓紧！” 陈默吼出的声音被气流撕碎。电梯厢体擦过井壁的火花，在他视网膜上烙下网状的光斑 —— 像极了怀表内部的齿轮结构。
下坠停止的瞬间，陈默感到脊椎像被重锤砸中。他听见罗宾的闷哼和林雨薇急促的呼吸，随即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铁盒里的沙漏还在咔嗒作响，像在为谁倒计时。
“还活着吗？”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摸到林雨薇的手腕，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少年的电脑屏幕亮着幽光，正好照见他额角的血痕。
“老陈你的胳膊……” 罗宾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默低头看去，风衣袖子已经被钢筋划破，伤口深可见骨，血珠滴在地上，竟顺着瓷砖的缝隙凝成细小的沙漏形状。他突然想起林雨薇母亲的研究笔记 —— 觉醒者的血液，能催化时间碎片。
“别碰它！” 林雨薇按住他想去捂伤口的手，从急救包里掏出银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粒血珠凝成的沙漏，“这是时间结晶的活性形态，接触空气会爆炸。”
电梯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缓缓打开，露出条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墙壁上的瓷砖大多已经剥落，露出后面斑驳的血迹。最尽头的手术室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
“她在里面。” 陈默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盖自动弹开，微型地图上的红点正剧烈闪烁，像颗即将熄灭的恒星。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突然同时打开。无数个穿病号服的人影站在门后，他们的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只有手腕上的沙漏纹身在黑暗中发光。陈默认出其中几个 —— 市立图书馆的管理员，苏晚晴的丈夫，甚至还有三年前给李队抬棺的殡仪馆工人。
“他们是‘时之沙’的容器。” 林雨薇的声音发紧，她握紧了手术刀，“时间碎片被剥离后，宿主就会变成这样的空壳。”
罗宾突然尖叫一声，指着其中一个人影：“那是我哥！他三年前说去外地打工，原来……”
那人影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挂着丝诡异的微笑。他朝罗宾伸出手，掌心赫然是块逆向转动的怀表。
“跑！” 陈默拽起两人冲向手术室。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些人影像被操控的木偶，迈着僵硬的步伐追来。他们的指甲在墙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留下道道火星。
手术室的门被撞开的瞬间，陈默看见小女孩坐在手术台上，怀里抱着那只粉色兔子玩偶。她的脖颈上，珍珠手链的缝隙里渗出银色的液体，正顺着锁骨往下流。
“你终于来了。” 小女孩的声音不像个孩子，带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沧桑，“他们说你会来救我。”
陈默刚要靠近，手术台突然亮起红光。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条银色的线从地下钻出，像蛇般缠向小女孩的脚踝。她怀里的兔子玩偶眼睛突然亮起，露出个沙漏形状的摄像头。
“是陷阱！” 林雨薇甩出手术刀，斩断缠向小女孩的银线。但那些断口处立刻长出新的分支，速度快得惊人。
小女孩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我不是第七个觉醒者。”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冰雕，“我是时间核心的钥匙。”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 “时之沙” 要大费周章地保护这个小女孩 —— 她根本不是觉醒者，而是用七个时间碎片的基因克隆出来的载体。
墙壁突然传来震动。陈默转头看去，只见钟表匠站在门口，面具上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恭喜你，守夜人。”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种机械的冰冷，“你找到了最后的拼图。”
“李队是你杀的？” 陈默的声音在颤抖，铁盒里的时间碎片开始发烫，仿佛要烧穿他的皮肤。
钟表匠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手术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他面具上的红光在黑暗中跳动。“你知道吗？民国二十三年那场地震，其实是第一个守夜人造成的。”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想重组时间碎片，结果引发了时间场崩溃。”
陈默感到大脑一阵剧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 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在废墟中举起块怀表；七个穿着不同服饰的人影，在红光中化为灰烬；整个渊海市在时间乱流中扭曲、坍塌……
“放开她！” 林雨薇突然冲向钟表匠，手术刀直刺他的面具。但她的手腕刚碰到对方的衣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时间对我来说，只是玩具。” 钟表匠缓缓走向小女孩，银色的线已经将她完全包裹，像个巨大的蚕茧，“现在，该让游戏结束了。”
陈默突然想起老医生给的沙漏。他掏出沙漏猛地砸向地面，黑色的沙粒在落地的瞬间爆炸，化作无数道红光。那些追来的人影在红光中痛苦地嘶吼，身体逐渐化为银色的粉末。
“这是…… 时间灰烬。” 钟表匠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你竟然有这个东西。”
陈默没有理会他。他冲到手术台前，用消防斧劈开包裹着小女孩的银线。但那些银线像有生命般，不断往他的伤口里钻。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吞噬，铁盒里的时间碎片开始发出尖锐的鸣响。
“快重组它们！”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否则所有人都会被时间乱流吞噬！”
陈默看着铁盒里的七根头发，看着那半块烧焦的骨头，看着自己正在被银线侵蚀的伤口。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重组时间碎片，就意味着他要成为新的时间核心，永远被困在时间缝隙里。
“老陈不要！” 罗宾哭喊着想去拉他，却被林雨薇死死按住。
“这是他的宿命。” 林雨薇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的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钟表匠突然大笑起来：“没错！这就是守夜人的宿命！永远活在时间的牢笼里！”
陈默没有理会他。他伸出手，将铁盒里的时间碎片一一取出，按在自己的伤口上。那些碎片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裂、重组，无数个时空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看见李队在居民楼里对他微笑，看见林雨薇的母亲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看见小女孩在阳光下奔跑，露出天真的笑容。
“再见了。” 陈默轻声说。
红光爆发的瞬间，整个手术室都被吞没。钟表匠的惨叫声在红光中渐渐消失，那些银色的线化为灰烬。小女孩的身体重新变得实体，她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
林雨薇和罗宾冲到陈默刚才站的位置，只看到地上留下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 “守夜人” 三个字，指针正顺着顺时针方向，平稳地转动着。
怀表的旁边，放着张纸条，上面是陈默潦草的字迹：
“时间会记得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