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桃下盟约话新生
暮色像浸了浓墨的宣纸，顺着青丘的山脊缓缓晕染开来，将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染成深紫，连空气都仿佛被揉进了葡萄汁，带着微醺的甜。老桃树下，三簇篝火正噼啪作响，火星子乘着晚风跳起圆舞曲，映得妖族们欢腾的脸庞忽明忽暗，满地粉白的落英被镀上暖金，连草叶尖的露珠都成了小小的金豆子。
兔妖阿雪蹲在溪边的青石上，爪子捏着块月牙形的皂角，正仔细搓洗苏苓那件鹅黄短衫。衣角沾着的黑泥在清冽的溪水中缓缓化开，像朵散开的墨花打着旋儿漂远，惊得石缝里的小鱼摆着尾巴躲进石洞里。她时不时抬头望向火堆，毛茸茸的耳朵尖红得像沾了胭脂——方才苏苓笑眯眯地凑过来说“阿雪的小爪子比百草谷的皂角还管用，洗得能映出人影呢”，她的尾巴“啪”地扫翻了装衣裳的木盆，水花溅了苏苓满脸，引得鹿妖们“呦呦”笑出声，阿雪自己倒先红了眼眶，还是苏苓笑着用帕子给她擦耳朵才缓过来。
“尝尝这个！”松鼠精灰团捧着串烤松果兴冲冲地跑来，蓬松的大尾巴翘得比头顶的松果还高。松塔被火烤得裂开细密的缝隙，金黄的果仁泛着琥珀色的油光，香气混着桃木的烟火气在晚风里漫溢，勾得人肚子咕咕叫。他踮着脚尖把松果举到阿九面前，尾尖沾着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有片调皮地粘在阿九的银笛上：“用灵脉珠净化过的泉水洗过的！比后山的甜三倍！我娘说这叫‘灵泉松果’，吃了能长力气！”
阿九咬了一大口松果，果仁的香脆在舌尖炸开，混着股清冽的甘甜，她突然眼睛一亮，银笛在掌心灵活地转了个圈，带起的风把笛上的桃花瓣吹得打了个旋：“对了！龙灵说要给我们送礼物呢！”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溪水里突然泛起幽幽的蓝光，像撒了把星星在水里。三枚水滴状的玉佩顺着水流缓缓漂到岸边，玉身上雕刻着腾云的龙纹，鳞片的纹路比阿九笛身的更精致，仿佛用月光刻成的。“这是‘分水佩’，”阿九拿起玉佩分给两人，玉质冰凉却不刺骨，贴在皮肤上像裹了层晨露，“龙灵说戴在身上能在水里呼吸，以后去溶洞找蝙蝠屎当肥料，再也不用憋着气啦！”
苏苓刚把玉佩系在腰间，冰凉的触感顺着衣襟爬上来，就见蛇妖青鳞用尾巴卷着个青釉陶罐走来。他的鳞片在火光下泛着青绿色的柔光，像浸在水里的翡翠，罐口飘出的药香混着桃花蜜的甜，让人想起百草谷晒药草的午后。“这是用我的蛇胆和今年新酿的桃花蜜熬的解毒膏，”他的声音低沉温润，像溪水流过卵石，尾尖轻轻碰了碰苏苓的药篓，“上次……多谢你们没伤我本体。这药膏治外伤最灵，涂在伤口上像有凉风吹过。”苏苓打开陶罐，里面的药膏呈透亮的琥珀色，上面浮着层桃花油，她用指尖沾了点抹在袖口的划痕上，清凉的暖意顺着皮肤蔓延，伤口处竟真的像有小刷子在轻轻挠，舒服得让人想眯起眼。
胡月瑶正用狐火烤着肥嫩的兔肉，油珠滴在火里“噼啪”炸开，溅起的火星子落在她银灰色的道袍上，瞬间就被狐火的热气烘干。她突然转头看向桃林深处，身后的九尾轻轻晃了晃，尾尖的火星子抖落下来，在地上画出小小的火圈：“鹿长老他们来了。”众人望去，只见几只白鹿踏着月光走来，最前面的老鹿鹿角上顶着个竹篮，篮子里的紫浆果挂着露珠，在月光下闪得像串紫水晶。“青丘的灵脉总算喘过气了，”老鹿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用鹿角轻轻蹭了蹭胡月瑶的手背，像在撒娇，“族里的小家伙们商量着，把丹房改成‘共生堂’，请苏苓姑娘来讲百草谷的医术，阿九姑娘教大家驯化灵植，你看可行？”
苏苓刚要点头，阿九突然蹦起来，银笛指向天空：“快看！”夜空中不知何时聚满了萤火虫，绿光在黑暗中攒动，先组成“同心”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写的，随后又化作棵发光的桃树，连花瓣的纹路都看得清。“龙灵说这是天地在拍我们的肩膀呢！”阿九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脚下的花灵藤蔓顺着老桃树的枝干爬上去，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与粉色的桃花挤在一起，像堆了满树的星星。
篝火旁突然静了下来，只有柴火偶尔“咔嚓”一声。胡月瑶把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肉用荷叶包好，分给围坐的妖族们，目光扫过每张带着笑意的脸，语气郑重得像在宣读誓言：“玄清观虽然夹着尾巴跑了，但保不齐还有盯着灵脉的饿狼。我提议，青丘各族结个盟约，以后青丘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你们说好不好？”她举起装桃花酒的陶罐，酒液晃出金色的涟漪，“咱们以酒为誓，以灵脉为证！”
“好！”鹿长老率先响应，用鹿角沾了点酒，在地上画出五族的图腾：狐族的九尾像团火焰，蛇族的鳞纹弯得像条河，兔族的长耳朵支棱着，鹿族的角叉开像树枝，松鼠族的大尾巴蓬松得像朵云。“从此守望相助，谁来捣乱就一起把他踹出去！”苏苓也沾了点酒，在五族图腾旁画了株同心草，叶片上的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阿九让花灵藤蔓缠上图腾，腰间的分水佩泛着蓝光，与地上的图案组成个完整的圆，像枚发光的印章。
夜深时，妖族们扛着吃剩的烤肉、抱着装满野果的篮子渐渐散去，老桃树下只剩胡月瑶、苏苓和阿九。苏苓打开药篓，里面的同心草根竟长成了完整的植株，叶片上的金色纹路在月光下闪着，像撒了层金粉。“这草竟活了，”她轻轻摸着叶片，指尖传来绒绒的触感，“就像我们一样，在石缝里也能扎下根。”阿九的花灵藤缠着灵脉珠打秋千，珠子里的桃花光斑映在藤叶上，晃得像满地碎星。
胡月瑶望着天边的银河，银河像条撒满碎钻的丝带，横跨整个夜空。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月光：“小时候听祖父说，狐大医临终前预言，青丘会遭场大劫，却也会等来真正的守护者。原来他说的不是一个人，是我们这堆凑在一起的小家伙啊。”她的九尾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像流动的光河，“等丹房修好了，我把狐族的医书都搬过去，你的百草谷秘方也抄下来，咱们把药炉擦得亮亮的，让青丘再没有治不好的伤。”
“还要教大家种同心草，”阿九趴在胡月瑶腿上，手指戳着灵脉珠玩，“东边种桃树，春天开花时像天边掉下来的云彩；西边开药田，薄荷长一大片，风吹过能香十里；溪水里养灵鱼，谁感冒了就抓条煮汤喝……”苏苓笑着点头，指尖在地上写“共生堂”三个字，笔画里都带着笑意，最后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夜风拂过桃林，带来新抽芽的草木清香，混着桃花的甜，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灵脉珠在三人中间静静发光，珠子里的星空与天上的银河渐渐重合，仿佛青丘的心跳正和天地的脉搏一起跳动。老桃树的枝干轻轻摇曳，“沙沙”的声响像首古老的歌谣，唱着新生，唱着约定，唱着往后漫长岁月里，终将开满桃花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