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喜悦在伯颜平静的话语中,化为冰冷的灰烬,随风飘散。
王守成僵在原地。
瞬息间,十几名装备精良元军将他围住,王守成只能持剑对峙。
栖云观窝藏宋朝余孽。
这个罪名,比私藏伪经要重得多,足以让这座小小的道观万劫不复。
“第一场,算你们侥幸。”
伯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现在,是第二场。”
“医试。”
话音未落,王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他走向院中那群瑟瑟发抖的小道士,他们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
陈明远心中警铃大作,一步上前,将几个小师弟护在身后。
“你要做什么!”
王磐根本不理他,目光在那些惊恐的年轻脸庞上扫过,像是在挑选祭品。
他随手抓出两个最年幼的小道-童,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拖到了院子中央。
“师兄!”
两个孩子发出惊恐的哭喊。
下一瞬,王磐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没有丝毫预兆。
雪亮的刀光在阴沉的天色下一闪而过。
“噗嗤!”
血光迸现。
两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撕裂了山间的宁静。
两个小道童的手臂上,瞬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青石板。
他们瘫倒在地,捂着伤口,痛苦地呻吟着,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停抽搐。
王磐收刀入鞘,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用脚尖踢了踢其中一个道童。
“医试,现在开始。”
他指着地上翻滚的两个身影,对着脸色铁青的陈明远挑衅道。
“救人吧,道长。”
这一刻,所有道士的眼中都燃起了怒火,却又被对方森然的兵锋死死压制。
“畜生!”
陈明远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疯了一般扑了过去。
他双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碎石硌得生疼,可他浑然不觉。他跪倒在小道童守仁的身旁,双手因为滔天的愤怒与焦急而剧烈颤抖。
他一把撕下自己身上的道袍,死死按住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鲜血却像有生命般,蛮横地从他指缝间挤出,很快就浸透了布料。
“别怕,守仁,师兄在……别怕……”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另一只手急忙从怀中摸出针囊,也顾不得什么章法,凭着本能将几枚银针疾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封住血脉。
可孩子失血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另一边。
那名身着绛红色僧袍的吐蕃喇嘛丹增·桑杰,在伯颜的示意下,慢条斯理地翻身下马。
他踱步到另一名受伤的道童面前,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没有看那孩子,而是转向一脸横肉的王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汉语腔调古怪而生硬。
“千夫长,贫僧的法药,是用来救治虔诚的信众,而非沾染不洁之血的。”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那道狰狞的伤口,又补了一句,“下次若要试法,还请寻些干净的‘器皿’。”
王磐咧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嘿嘿一笑,没接话。
丹增·桑杰不再理他,嘴上说着嫌弃,人却还是蹲了下来。
他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垂下眼帘,口中开始低声诵念起一种谁也听不懂的经文。那声音低沉、古奥,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魂灵的力量,在这片被血腥和恐惧笼罩的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古朴木盒。
打开盒盖,一股奇异的、混杂着麝香与草木的异香飘散开来。
他从中捻出一枚鸽子蛋大小、深褐色的药丸,放在两指之间,轻轻一捻。
那看似坚硬的药丸,竟无声地化作了极其细腻的粉末,从他指间簌簌落下,精准地覆盖在道童那翻卷的血肉之上。
下一刻,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油浇上冰面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鲜血骤停!
伤口翻卷的皮肉,甚至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开始蠕动、收敛,那刺目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暗红色的薄痂。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方才还惨不忍睹、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然止血结痂。
那名道童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脸上剧痛的神色渐渐舒缓,最后只剩下茫然和惊恐。
这诡异绝伦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他娘的哪里是医术!
李不凡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强效凝血剂?军用生物泡沫?纳米机器人修复?他脑子里所有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词汇疯狂闪过,却没一个能解释眼前这堪称神迹的玩意儿。
这不是科学,这是玄学,是降维打击!
再看陈明远那边,他满头大汗,又是针灸又是按压,好不容易才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金疮药,勉强让守仁的伤口不再喷血,可孩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发青,昏了过去。
高下立判。
胜负,一目了然。
这一场,栖云观败得体无完肤,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陈明远跪在那里,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再看看不远处那个已经能自己坐起来的道童,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失了魂的泥塑。
伯颜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一胜,一负。”
“现在,是第三场。”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最终定格在李不凡的身上。
“道试。”
李不凡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诡异的藏传医术,将所有的心神都收回到自己的逻辑壁垒之中。
前两场,一场靠的是前朝武学,一场输给了近乎神迹的法药。
但这第三场,比的是“理”。
这是他的主场,是他唯一,也是最强的武器。
他要用跨越千年的现代科学逻辑,将对方引以为傲的“道”,批驳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