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泥塑

他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落葵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让你去找陶大人么？崔良才不见了，他们都昏睡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崔良才诡计多端，究竟是他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掳走的，现在都不知道。”

汤璟天是真急了，说完这些话才回过神来，他对面是姜落葵，她平时只是来协助衙门验尸而已，这些事儿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正想着怎么道歉，没想到落葵却面色如常。

“白公子去找陶大人了，我怕自己会耽误时间，想着这边还有人受伤，就想着过来看看。”

落葵走进屋里，查看另外两名昏厥的衙差，发现他们和老丁的状况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璟天一直跟在后面，想道歉，但话在喉咙里梗着，怎么也说不出来。

“汤公子是有什么事儿么？”

落葵发现璟天一直跟着自己。

“没，没什么，就是，对，就是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醒过来。这样就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们虽然中毒不深，但醒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急不来。”

二人来到刚才崔良才待过的房间，房间里面很是凌乱，似乎是发生过很激烈的打斗。

“这崔尚书会功夫么？”

落葵不敢动里面的东西，只是简单看看。

“崔良才是礼部尚书，是当年科考的状元，未曾听说过他会拳脚功夫。”

璟天想了想，确实没有听说过他会什么功夫。

“这房间是故意烦乱制造假象的。”

落葵查看了一番，示意璟天退出房间，到外面说话。

“为何这样说？”

“你看那汝窑的瓷器，完好无损，还有那副范宽的《雪山萧寺图》，也没有被损毁。”

璟天这才发现，这些东西在杂乱的物品中，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你的意思是，崔尚书自己制造了混乱，他不舍得破坏这两件古董，手下留情了，所以造成了现在这样子。”

“对，但现在就是不知道崔尚书是自愿跟着这些人离开的，还是被迫的。”

这时候落葵发现了地上还残存着一些粉末，她用手指摸了摸，沾了一些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这是，迷魂散？”

汤惊天认出了落葵手上的东西，他也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发现确定是迷魂散。

“是的，没错，看来崔尚书也不是自愿离开的。”

“这和老丁他们中的毒是不是一样的？”

璟天有些后怕，还好他们只是为了带走崔良才，没有杀人灭口。

“是的，这种迷魂散，只需要燃烧，瞬间就会让人失去抵抗能力。”

落葵从前跟着爷爷去行医的时候，有黑店老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抢劫客人的财物。

“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修远从外面急奔而来，后面跟着白蔹。

“你有没有受伤？”

白蔹一把将落葵从地上拉起来，他在看到这一片凌乱，下意识地就要去确认一下落葵是否受伤。

“我没事儿，让陶大人查看一下吧，崔尚书不见了。”

落葵借着白蔹的劲儿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放手。

“崔尚书不见了？”

陶修远觉得自己的头简直要炸开了，这蒋少卿的案子还没查清楚，现在很有嫌疑的崔尚书也不见了，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陶大人，方才我和姜姑娘看了一下现场，觉得他并非是畏罪潜逃，而是被人挟持了。”

“被人挟持？”

落葵把刚才和璟天解释的过的事情都解释了一遍。

“我可以说一下我的观点么？”

白蔹突然发话了，他看着的是落葵，而不是陶修远。

“白公子有什么高见？”

陶修远正低头查看这屋子里被翻乱的东西，以为白蔹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觉得，如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肯定会把手头的东西扔向施暴者，自己往门口或者窗口逃，现在看这里，那些人明显是从大门进来的，他似乎是和这人认识，在门口说了些话。”

“你怎知他们在门口交谈？”

陶修远一时不大明白。

“陶大人，你到这里来。”

白蔹站在门外，让毫无防备的陶修远站在里面，二人站定后，白蔹突然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接刺向陶修远。

“你做什么？”

陶修远没有携带武器，危机之下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躲避，然后他就瞥见了旁边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随手拔下来抵挡白蔹的进攻。

“我明白了，即使不会功夫的人，在危急情况下，看到随手可以拿到的剑，第一反应也是拔出来抵挡。”

落葵顿时明白了白蔹这是要做什么。

陶修远虽然是掌管刑狱之官，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文臣，自从做了郡丞，不过就是每天早点来，活动活动手脚，增强些体力罢了。在他眼里，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也是想去寻找防身的武器。

“对，没错。这人一定是这位崔大人相识之人，所以才会把他让进房间里来，还对他毫无防备。”

璟天接过了话题。

“我已经让人兵分三路去找了，所有的客栈和店铺都不能放过。”

陶修远表情很严肃，朝廷命官在紫阳境内一死一失踪，这罪责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现在钱大人不在，只有陶修远可以做主了。

“陶大人，我觉得现在主要还是要盘问一下崔大人的同僚，既然是熟人，那他们的动机就大多了。”

落葵又仔细翻看着屋内的情况。

“这崔大人虽然是礼部尚书，但却有一颗想去兵部的心啊。”

白蔹突然被崔良才的书桌吸引了，上面虽然被翻的乱七八糟，但他所看的书却都是《战国策》一类的兵书，打开来看，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做了标记，加上门口挂着的那柄宝剑，没想到这文臣还有一颗向武的心。

“白兄有所不知，这位崔尚书学识渊博，但一直都不得志，从前也不过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礼部郎中，似乎就是六年前那场科考过后，他被圣上破格提拔，到礼部任尚书一职。”

汤璟天拍了拍白蔹的肩膀。

“六年前的科考，也正是我参加科考的那一年。”

“陶大人就是那壬午年参加科考的？”

落葵推算了一下时间，当时自己年纪还小，还真的听爷爷说过。

“是壬午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不会忘记，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但是在榜单前几名却看到了那些平日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自己不过是个陪榜的而已。家中本来说要寻些关系，让他留在京城，哪怕是个闲散的官员，但他却执意要来这紫阳，就是觉得京城太过于污浊。

“这是什么？”

白蔹突然看到桌子下面有一个东西，似乎是一个泥塑的人偶。

“这崔大人还真是喜欢关二爷，随身还带着泥塑玩偶。”

璟天从白蔹手中接过那个泥偶，发现做的还真是精巧。

“崔尚书是被陶大人从烟波居带到这里的，他慌乱之中什么都来不及带，却带了这个，还有那把剑。”

落葵仔细回忆当日崔良才被爱来的情景，他随身什么都没有带，就连换洗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却随身带了这关羽像和那把宝剑，一个文官，随身带着剑做什么？

“这崔大人难不成在经商？这官员甚至是亲属都不可经商。这随身将这关二爷待在身上有什么用？”

“陶大人此言差矣，关二爷不仅是财神爷，还是武圣。除了可以招财，还可以辟邪、化祟。”

汤璟天一句话，让大家都后脊背发凉。

这时候外面传来很急的脚步声，白蔹立马警觉，手握在自己剑柄上，却看到推门而入的茵陈。

“怎么跑的这样急？是有什么发现么？”

茵陈用手摸摸额头，发现自己在这寒风中急奔，竟然出了一头汗。

“把气儿喘匀了再说话。”

汤璟天默默地倒了一杯水，然后走过去，递给了他。

“多谢。”

茵陈没想到璟天竟然会给自己倒水，愣了片刻，一口气把茶杯里的水都喝了，又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说到。

“大人，戏班子里的人我查了一边，脚和鞋我都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我看到宋大哥他们来酒楼里，说是崔大人不见了，我就特意去他房间里看了看，发现他房间里有很多泥偶，都是关公，还有没有完成的，这些大概都是他自己捏的。”

说到这儿，他把一个还没有完成的泥偶递给陶修远。

“他为什么要捏这么多关公呢？就这样信奉神明么？”

陶修远有些疑惑。

“陶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茵陈欲言又止。

“都是自己人，有啥不能当面儿说？”

璟天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从来不知道茵陈还是这样遮遮掩掩的人。

“就在这儿说吧。”

陶修远示意茵陈就在这儿说。

“我在崔尚书书桌上还发现了这个。”

茵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面写着崔良才亲启。陶修远有些不解，他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是一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