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极寒之地的险阻
马蹄踏碎冻土的脆响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像是敲在冰面上的鼓点，每一下都震得人脚心发麻。艾瑞克拉紧斗篷边缘，将脸颊深深埋进羊毛围巾里，粗糙的毛线蹭着鼻尖，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他的银翼徽章别在斗篷领口，此刻已蒙上一层白霜，却依旧能看出上面精致的纹路——那是展翅的雄鹰，象征着永不屈服的信念。呼出的白气刚离开嘴唇就凝成细碎的霜花，黏在睫毛上带来阵阵刺痛，他不得不频繁眨眼，才能看清前方被风雪扭曲的路径，雪地上的马蹄印刚留下就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队伍已进入极寒之地的第三日，温度计的水银柱早在昨日就跌破了最低刻度，黄铜外壳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仿佛随时会冻裂。随行的年轻学徒卡姆曾好奇地用手指去抠那些霜花，结果指尖立刻被粘住，扯下一小块皮来，现在还裹着厚厚的布条。连最耐寒的雪鬃马都开始瑟瑟发抖，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格外浓重，如同小小的云朵，马蹄在及膝的积雪里拔出时，常能带起冰碴与冻土的碎屑，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的哀鸣。其中贝拉的坐骑“雪点”最为倔强，这匹白马的右前腿曾在战斗中受过伤，此刻在雪地里一瘸一拐，却始终不肯落在队伍后面，姑娘不时回头拍拍它的脖颈，轻声说着什么，马耳便会温顺地耷拉下来。
“队长，左边的雪坡不对劲。”霍克的吼声被狂风撕得粉碎，粗哑的嗓音里混着风雪的呼啸。他用战斧柄重重指着左前方——那里的雪层呈现出诡异的凹陷，边缘还残留着拖拽的痕迹，两道深沟如同巨蟒的爬行轨迹，显然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刚从底下钻出来。壮汉裸露的小臂上已结了层薄冰，青黑色的血管在冰层下若隐隐现，肌肉每一次贲张都让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昨天汉斯说看到雪地里有发光的眼睛，绿幽幽的，跟鬼火似的，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听见动静了。”雷蒙德凑过来，他用冻得发红的手抹了把脸，脸上的刀疤在风雪中更显狰狞，“后半夜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帐篷外面扒拉，当时以为是风声，现在想想……”他突然握紧腰间的弯刀，刀柄上的防滑纹已被汗水和雪水浸得发亮。
艾瑞克举起望远镜，黄铜镜身在低温下冻得灼手，触碰到皮肤时激起一阵刺痛。镜片里，雪坡顶端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露出底下灰黑色的岩石，棱角分明，像巨兽露出的獠牙。他刚想扬声让队伍向右侧绕行，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积雪如同沸腾的水般上下起伏，脚边的冰碴子跳起半尺高——“嗷——！”震耳欲聋的咆哮穿透风雪，带着冰碴的气流狠狠砸在脸上，如同被鞭子抽打，一头冰原猛犸从雪坡后猛地撞出，掀起的雪浪如同白色的海啸，裹挟着冻土块与冰凌，朝着队伍当头罩下。
这头巨兽足有五丈高，站在雪地里像座移动的小山。灰褐色的长毛纠结成绳，上面挂满了冰棱与冻土块，随着它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披着一层天然的铠甲。两根弯曲的象牙泛着陈年的黄渍，布满细密的裂纹，尖端却锋利如新，闪烁着寒光，显然不久前刚用岩石打磨过。最骇人的是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因愤怒而充血，眼白处布满了红丝，死死锁定着这群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瞳孔里映出队伍惊慌的身影。它的长鼻在空中甩动，末端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老树皮，每一次摆动都带起呼啸的寒风。
“列盾阵！”艾瑞克的吼声混着圣光炸响，如同惊雷劈开风雪。“破晓”剑瞬间出鞘，金色的光刃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暖流，所过之处，飘落的雪花都被蒸腾成白雾，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短暂的彩虹。骑士们迅速收拢队形，凯伦的塔盾与雷蒙德的圆盾交错咬合，边缘的圣光相互连接，形成一道闪烁着金色光晕的钢铁屏障。凯伦的塔盾上还留着上次战斗的凹痕，此刻在圣光下清晰可见，他扭头对身边的年轻骑士汤姆喊道：“站稳了！这一下够你受的！”
雪鬃马被吓得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胡乱蹬踏，贝拉立刻吹响驯马哨，尖锐的哨声穿透混乱，同时抽出三支银箭搭在弓上——她的护指已冻得僵硬，拉弦时指节发出“咔咔”的轻响，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她的栗色短发上落满了雪花，像是撒了把碎盐，左眼眉骨的疤痕在紧张中微微抽动，那是三年前为了保护村民，被影蚀教徒的匕首划伤的，此刻却成了她坚毅的证明。
“魔法师！火焰结界！”莉娜抱着星界之心碎片，站在阵型中央。小姑娘的脸颊冻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鼻尖却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碎片的感知力已耗费不少精力。她的金色长发上系着一根红色的发带，那是托比临别时塞给她的，说是能带来好运。随行的三名光明法师立刻结印，淡红色的火焰在队伍周围盘旋成环，跳跃的火苗舔舐着风雪，融化的雪水刚落地又结成薄冰，在地面铺出一层滑溜溜的冰壳，反射着火焰的红光。其中年纪最大的法师梅森突然闷哼一声，他的法袍袖口已结上冰霜，连花白的胡须上都挂着冰碴，显然魔力消耗极大：“只能维持一刻钟！这鬼地方连火元素都快冻僵了，根本召不来强援！”
“我来帮您！”年轻的法师学徒莉莉安立刻上前，她的小手冻得发紫，却还是坚定地握住梅森的手腕，将自己的魔力渡过去。这姑娘刚从魔法学院毕业，是第一次参加实战，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异常认真。
冰原猛犸的巨蹄落在火圈外，厚重的积雪被踩实成冰，发出“咔嚓”的碎裂声。蒸腾的水汽让它暴躁地甩动长鼻，喷出的白气中混着冰碴，打在火圈上激起一片白雾。它猛地低头，用象牙撞向盾阵——“铛”的巨响让所有人耳膜发麻，像是有口大钟在耳边炸开。凯伦的塔盾瞬间凹陷寸许，壮汉踉跄着后退三步，靴底在冰面上划出长长的辙痕，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显然是旧伤被牵扯到了。他咬着牙骂了句粗话，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沫：“这畜生，力气比矿山的蒸汽锤还大！”
“这畜生皮太厚！”雷蒙德的圆盾边缘崩出缺口，青铜表面的圣光纹路黯淡了几分。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沫，脸上的刀疤在怒火中涨红，像一条扭动的蚯蚓：“火魔法烧不透，冰锥打上去跟挠痒似的！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它倒下，我们的盾阵先散了！”他扭头对身后的汉斯喊道：“给我支长矛！老子捅它个窟窿！”
艾瑞克注意到猛犸每次甩动长鼻时，左眼周围的毛发总会微微颤动，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浅，呈淡灰色，隐约能看到皮下的血管在搏动。他突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冰原巨兽习性——这类生物长期生活在极夜环境中，眼睛为了捕捉微光，对强光格外敏感，甚至可能因强光暂时失明。“贝拉！银箭浸圣光！”他纵身跃起，“破晓”剑在头顶划出金色的星轨，光刃扫过之处，风雪都被暂时逼退，“霍克，用战斧给它留点记号，吸引它的注意力！”
“得嘞！”霍克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金牙，他抡起沾着冰碴的战斧冲向猛犸的侧腹。他故意在雪地上踏出沉重的脚步声，嘴里还发出挑衅的低吼：“来啊大笨象！爷爷在这儿呢！”这巨兽显然没把这个“小不点”放在眼里，只是不耐烦地甩动长鼻抽打，带着冰碴的气流扫过霍克肩头，打得铁甲“噼啪”作响。霍克却像没事人一样，灵活地躲过攻击，战斧在猛犸的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虽然不深，却成功激怒了它。
就在这时，贝拉的三支银箭已裹着圣光射来，箭头在风雪中划出三道金线，精准地钉在猛犸左眼周围的毛发里——箭头炸开的圣光如同微型太阳，在极寒的空气里格外刺眼，让巨兽发出痛苦的嘶鸣，琥珀色的眼球瞬间蒙上血丝，像是蒙上了一层红布。它愤怒地用长鼻拍打眼睛，却反而把银箭拍得更深，疼得原地打转。
“就是现在！”艾瑞克借着猛犸仰头嘶吼的瞬间，将全身圣光灌注于剑尖，金色的光刃暴涨三尺，“星辰贯日！”他如同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剑光擦过象牙的弧度，精准地刺入猛犸的左眼。
“嗷——！”巨兽的咆哮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落下，仿佛下了一场小雪。它疯狂地甩动头颅，长长的象牙在雪地里犁出两道深沟，冻土块与冰棱飞溅，如同炮弹般砸向四周。蒂姆躲闪不及，被一块冻土砸中胳膊，疼得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抓着手中的弓箭。霍克趁机一斧劈在它的前腿关节，锋利的斧刃砍进半寸，带出深紫色的血液，落地即冻成冰珠，像是一颗颗诡异的宝石。冰层与冻土飞溅中，猛犸踉跄着跪倒在地，巨大的身躯激起的雪浪几乎将半个队伍吞没，冰冷的雪块灌进衣领，冻得人牙关打颤。
“撤！”艾瑞克拽回险些被雪浪卷走的蒂姆，这年轻的弓箭手半个身子已埋在雪里，嘴唇冻得发紫，像颗熟透的李子，“别恋战！我们的目标不是它！”
“可是队长，”蒂姆挣扎着站起来，胳膊显然受了伤，却还是倔强地举起弓箭，“这畜生要是追上来怎么办？”
“它不会追的。”艾瑞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圣光注入的瞬间，蒂姆感到一阵暖意，“冰原巨兽从不离开自己的领地，我们走出这片雪坡就安全了。”
魔法师们立刻收了火焰结界，淡红色的火苗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般消失，残留的暖意瞬间被严寒吞噬。骑士们护着伤员迅速后退，凯伦背着脱力的梅森法师，老法师的胡子上结着冰，呼吸微弱，却还在喃喃地念着咒语。雷蒙德则扶着胳膊脱臼的汉斯，两人互相搀扶着，在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汉斯的络腮胡上挂满了冰碴，像是戴了个毛茸茸的白面具，他疼得直抽气，却还是开玩笑：“妈的，这下好了，左手不用动，正好省点力气喝酒。”
冰原猛犸挣扎着爬起，瞎掉的左眼眶不断涌出浑浊的液体，在零下四十度的低温里瞬间冻结成冰，在脸颊上挂成一串冰珠，像是戴着一串丑陋的项链。它盯着远去的队伍，琥珀色的右眼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最终，它还是拖着受伤的腿，缓缓退回了雪坡后的洞穴，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冰碴、血迹，以及深深嵌入冻土的脚印，像是给这片雪地盖了个狰狞的印章。
“汉斯的胳膊脱臼了，万幸没伤到骨头。”雷蒙德扶着龇牙咧嘴的络腮胡卫兵，将他的手臂复位时发出“咔”的轻响，汉斯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瞬间结成细霜，“梅森法师的魔力快耗尽了，嘴唇都冻紫了，得找地方休整，不然会出人命。”
“前面有个冰洞。”贝拉指着左前方，那里的雪地上有个不起眼的凹陷，隐约能看到黑色的洞口，“刚才我放哨的时候看到的，应该能避风。”
艾瑞克望着猛犸消失的方向，那里的雪地上，除了巨兽的脚印，还散落着几枚黑色的鳞片——巴掌大小，边缘锋利，与月牙泉底发现的鳞片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大，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寒光，在风雪中隐隐透出暗紫色的纹路。“黑暗城堡就在附近。”他用剑尖挑起鳞片，圣光注入的瞬间，鳞片发出痛苦的嗡鸣，表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扭曲，“这是暗影巨兽的鳞片，它们只会在黑暗能量浓郁的地方活动，离得越近，鳞片的反应越强烈。”
莉娜抱着星界之心碎片凑近，碎片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金色的光晕在她掌心流转，投射在雪地上，形成一幅模糊的影像：一座尖顶城堡半埋在冰川里，塔尖刺破云层，飘扬的黑旗上绣着扭曲的蛇形纹章，正是奈亚拉教派的标志。城堡周围的冰川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仿佛被毒液浸染过，隐约能看到冰川下有无数扭曲的人影，像是被冻住的灵魂。“仪式就在城堡的冰窖里举行，”姑娘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碎片感应到了其他星核的能量，至少有三颗……它们的光芒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可能是暗影魔法。”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把它们抢回来。”艾瑞克将鳞片收好，眼神坚定，“星界之心绝不能落入奈亚拉教派手里。”
话音未落，西北方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暗紫色的缝隙，如同布匹被撕裂，浓郁的暗影能量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污染着周围的云层。原本洁白的雪花瞬间染上灰黑色，风雪变得愈发狂暴，夹杂着细碎的黑雪，落在斗篷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羊毛纤维卷曲发黑，散发出焦糊味。卡姆不小心让一片黑雪落在手背上，立刻疼得尖叫起来，手背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泡，莉娜赶紧用圣光帮他处理，才没让伤势恶化。
“它们开始了！”艾瑞克将鳞片塞进皮囊，翻身上马，雪鬃马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他轻轻拍了拍马颈，注入一丝圣光安抚，“沿着暗能量的方向走，天黑前必须抵达城堡！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队长，”莉莉安扶着虚弱的梅森，脸上满是担忧，“法师们的魔力……”
“我来想办法。”莉娜突然开口，她将星界之心碎片贴近梅森，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老法师，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碎片的能量可以滋养我们的魔力，虽然不多，但应该能撑到城堡。”
队伍再次启程时，风雪已大得几乎看不见前路，五米外的人影都变得模糊不清。霍克走在最前面，用战斧劈开迎面扑来的雪堆，每一步都陷到大腿根，铁甲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像是披了层冰甲。他时不时回头喊几句笑话，想活跃气氛，虽然声音都被风雪吞没了，但大家还是能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那份乐观。凯伦背着昏迷的梅森法师，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塔盾斜挎在肩上，不时用盾沿拨开挡路的冰棱。雷蒙德则牵着受伤的汉斯，两人互相搀扶着，在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偶尔还会互相打趣几句，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贝拉不时回头张望，总觉得雪地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那些隐藏在极寒之地的暗影，正随着仪式的临近，渐渐露出獠牙。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箭囊，三支银箭搭在弓上，随时准备射出，护指上的冰碴硌得皮肤生疼，却丝毫不敢放松。她看到蒂姆的胳膊肿了起来，便从行囊里拿出药膏递给他：“忍着点，这药是我娘给的，治跌打损伤特别灵。”蒂姆红着脸接过，低声道谢，笨拙地往胳膊上抹药膏。
当第一缕暗紫色的天光刺破风雪时，冰川深处的黑暗城堡终于露出轮廓。尖顶的冰塔在暗影能量中若隐若现，塔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反射着诡异的紫光，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城堡周围的冰川上，隐约可见蠕动的黑影，像是守卫的哨兵，在风雪中来回踱步，它们的身体与冰雪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艾瑞克握紧“破晓”剑，剑柄上的星图纹路与远处的城堡产生共鸣，发出温暖的震颤，驱散了掌心的寒意。他能感觉到，剑体内的星界之心碎片正在欢呼，像是遇到了久别的亲人，又像是在警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剑身上的星图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运转，指引着方向。
“检查武器，准备迎接硬仗。”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结着霜，眉毛和胡须上挂着冰碴，像是冰雕般肃穆，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闪烁着决心与勇气，“记住，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夺回属于光明的东西，是来为那些被暗影吞噬的灵魂复仇！”
“为了光明！”众人齐声呐喊，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风雪中，骑士们的甲胄碰撞声、法师们低低的咒语吟唱声与马蹄的踏雪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向着黑暗进发的战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