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青瓦上发出碎玉般的声响。叶南星蹲在古董店二楼的窗沿，指尖夹着的符纸在雨幕中纹丝不动。她眯起左眼，右眼瞳孔里倒映着对面咖啡馆里那个被黑气缠绕的西装男人。
"第三天了..."她轻声自语，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
符纸突然自燃，蓝绿色的火苗舔舐着她的指尖却不觉得疼。这是预警——那个被附身的男人要动手了。叶南星利落地翻出窗户，雨滴在距她皮肤三寸处自动分流，仿佛有无形的伞罩着她。
咖啡馆里《蓝色多瑙河》的旋律突然走调。西装男人机械地站起来，后颈浮现蛛网状的黑色纹路。他举起餐刀走向邻座正在切牛排的孕妇，刀尖反射的寒光映出他完全漆黑的眼白。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清冷的女声在男人耳边响起时，他的手腕已经被三根纤细的手指扣住。叶南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另一只手将折成三角的朱砂符拍在男人眉心。符纸渗出的金线瞬间爬满那些黑色纹路，像无数细小的锁链将黑气层层捆住。
孕妇的尖叫声中，西装男人剧烈抽搐起来。叶南星咬破中指，在虚空中画出血符："斩！"
黑气凝成的鬼脸从男人七窍中被扯出，在接触到血符的瞬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叶南星迅速从腰间锦囊抽出一截槐木，那团黑气被硬生生塞进木中，表面立刻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
"孕煞也敢招惹，不知死活。"她弹了下还在颤动的槐木，顺手塞进西装男人胸前的口袋，"医院待三天，每天正午晒一小时太阳。"
男人如梦初醒地看着自己举着餐刀的手，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穿墨绿色改良旗袍的姑娘已经推开玻璃门走进雨里。他摸到口袋里的槐木，触感冰凉刺骨。
......
"叮铃——"
檐角铜铃轻响，叶南星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推开"听雨轩"的雕花木门。店里熏香的味道让她皱了下鼻子——新来的伙计又用错了香。
"老周，龙脑香和安息香搞混会死人的。"她敲了敲柜台，正在打瞌睡的老头猛地惊醒，山羊胡上还沾着茶水。
"小祖宗你可回来了！"老周手忙脚乱地翻出登记簿，"下午收了个要命的物件，我拿不准..."
叶南星挑起眉毛。老周在潘家园混了三十年，能让他说"拿不准"的东西不多。她跟着转到后堂，看见保险柜上横七竖八贴着七八道镇邪符，最外层的黄纸已经烧焦了边角。
"汉代青铜匣，说是从滇王墓出来的。"老周掏钥匙的手在发抖，"刚搬进来店里的黑猫就炸了毛，您养的那缸风水鱼全翻了肚皮。"
叶南星指尖划过保险柜金属门，感受到细微的刺痛。她示意老周退后，自己掐诀念咒："日月洞明，乾坤现形。"
柜门缓缓开启的瞬间，整个后堂的温度骤降。躺在绒布上的青铜匣不过巴掌大，表面阴刻着繁复的雷纹，匣盖与匣身接缝处渗出暗红色的锈迹。叶南星瞳孔骤缩——那不是锈，是干涸的血。
"送货的人呢？"
"戴着口罩没看清脸，只说...说物归原主。"老周咽了口唾沫，"留了张字条。"
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写着八个字：「玄灵诡簿，叶氏当归」。叶南星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念她的真名。她突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守宫砂的位置在发烫。
青铜匣突然"咔"地弹开一道缝隙。叶南星闪电般抽出五帝钱压在匣上，另一只手甩出红绳缠住老周的腰将他拽到身后。匣中飘出一缕青烟，在空中凝成模糊的古代官吏形象，头戴进贤冠，双手捧着一卷竹简。
"叶氏女听判。"烟影发出金石相击般的声音，"丁酉年七月初七，玄门第四十二代弟子叶明河违逆天道，私纵..."
"闭嘴！"叶南星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烟影顿时扭曲溃散。她抓起案上的紫毫笔蘸血画符，笔走龙蛇间厉喝："封！"
青铜匣剧烈震动，盖子"砰"地合拢。叶南星额角沁出冷汗，那支价值连城的明代紫毫笔在她手中寸寸龟裂。老周瘫坐在地上，裤管已经湿了一片。
"今天的事..."
"我懂！我什么都没看见！"老周疯狂摆手，"我这就回老家种地去！"
叶南星叹气，从袖中摸出张符纸拍在他背上："去白云观找明尘道长，就说我让你去的。"老周背上的符纸闪过金光，他眼神立刻变得茫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外走。
等店里恢复寂静，叶南星才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躺着半片烧焦的纸屑，隐约可见"玄灵"二字。她想起师父临终时说的话："南星，若见到写'玄灵诡簿'的东西，逃，头也不要回。"
窗外雨势渐猛，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对面屋檐下站着的高挑身影。那人撑着一把黑伞，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叶南星浑身绷紧——普通人看不见的雨幕中，无数金色符文正以黑伞为中心缓缓旋转。
是纯阳体！而且修为不浅。
青铜匣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叶南星低头，看见匣子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轨迹——那分明是二十年前玄门之变当夜，师父用血画的最后一道符。
黑伞突然抬起，伞下男人锐利的目光穿过雨幕与她相接。叶南星恍惚看见他眼底有金芒闪过，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夜。一辆失控的卡车撞碎古董店前的石狮，飞溅的碎石击穿橱窗，无数瓷器和玉器在叶南星身后炸开。
她本能地扑向青铜匣，却在指尖触及的刹那被一股巨力掀翻。那个撑黑伞的男人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前，徒手接住朝她面门飞来的青铜匣。金属与血肉相触的瞬间爆出刺目的火花，男人闷哼一声，袖口被灼出焦黑的破洞。
"特殊事件调查组。"他亮出证件，声音比冰还冷，"沈墨白。现在可以解释下，为什么这个凶案现场证物会在你店里？"
叶南星看向他手中的青铜匣，心脏几乎停跳——匣盖不知何时又开了条缝，里面静静躺着一片人皮，上面刺着朱砂写就的名字。第一个赫然是：叶明河。
她师父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