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在诊室外冰冷的椅子上,手心全是汗。
手里攥着那份诊断报告。
心口堵得慌,喘不上气。
医生建议尽快治疗。
如果想要孩子,最好考虑试管。
我深吸一口气。
拿起手机拨通了程昱寒的号码。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他略显疲惫的声音。
“刚从医院回来。”我顿了顿。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做试管的事。”
他沉默了几秒,语气很冰冷:“现在公司这么忙,你还提这些?”
“我不是……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我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念安,”他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让我心里更堵,
“我知道你惦记这个,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你能不能别总想着这些事?公司也需要你。”
这句话像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我才反应过来,挂了电话。
我盯着窗外,阳光照进来,刺得眼睛疼。
可心里头却冷得跟结了冰似的。
原来心要是冷透了,阳光也暖不回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季言发来的消息。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我看着屏幕上温和的文字,眼眶却莫名酸了。
我回到公司。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程昱寒站在白板前,人模狗样的。
跟刚才电话里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完全两样。
正讲到一半,看见我进来。
“你来了,正好,你来说吧。”
我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笔。
开始讲解季度财报。
会议室里没人知道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也没人知道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垮掉。
讲到一半,胃部一阵绞痛
我扶着桌沿,额头沁出冷汗。
林婉清坐在角落。
淡淡看了我一眼:“沈总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勉强笑了笑,“谢谢关心。”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靠在墙上,胃还疼着。
心里也跟着发酸,眼泪差点没绷住。
那天晚上,我到家时,家里静悄悄的。
程昱寒又没回来。
我泡了杯热茶,坐在沙发上等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的消息:“今晚不回来了,有个应酬。”
我盯着屏幕。
心里空空的。
我笑了一下:“应酬比家重要多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医院,开始治疗。
冰冷的针头扎进手背时,我下意识缩了一下。
护士推药的速度很快。
药水顺着血管往上窜。
像有无数根针在骨头缝里钻。
治疗室的窗帘没拉严。
阳光斜斜地照在对面的椅子上。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冲进卫生间吐得眼泪直流。
胆汁灼烧着喉咙,却连个递水的人都没有。
程昱寒依旧忙得不见人影。
而我,只是他生活里一个可有可无的零件。
我也没再提试管的事。
好像那句话已经被风吹散了。
只是每次打完针,我都要去路边的店买杯热咖啡。
指尖捏着滚烫的杯壁。
烫得发红也不敢松手。
只有这样,才能盖过针眼处的刺痛。
才能假装身边有人陪着。
我总是骗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身体确越来越差。
我开始频繁请假。
程昱寒的耐心也一点点没有了。
“你能不能别总请假?”他终于在一次电话里发了火。
“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有多难?”
我攥着手机,站在医院走廊里。
声音的说着:“我只是……想把病治好。”
“你病了多久,公司就停摆多久?念安,现实点好吗?”
我闭上眼,眼泪还是往下掉。
砸在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我知道了。” 我小声说,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电梯口。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发空的自己。
那个我好像有点陌生。
我是谁?是程昱寒老婆?是他生意上的伙伴?
还是一个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的病人?
我开始怀疑自己,以前那些自以为是的付出,到底图个啥。
季言拿着我的病历走过来。
轻轻把一件外套搭在我肩上。
“电梯口风大。”
那件外套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却比程昱寒任何一件名牌大衣都暖。
我突然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
他找外卖送来的一盅温热的姜母鸭。
外面员还不肯透露是谁让他送的。
但是保温桶上还印着的医院的 logo。
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没追问什么。
只是说,“下周我调了休,陪你去复查吧,正好我也想看看老朋友。”
那天晚上,我坐在书桌前,翻着公司账目。
数字看久了,眼睛都花了。
手边放着一盒止痛药。
门铃响了,我起身去开门。
是季言。
2
他站在门口,穿着白大褂。
手里提着个药箱,还有一个保温袋。
“你今天没来复诊,我有点不放心。”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暖。
勉强的笑了笑:“进来坐吧。”
“给你带了暖胃的小米粥,还加了红枣桂圆。”
他走进来,看到桌上摊开的账本和药盒。
眉头皱了起来:“你还在管公司的事?”
我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公司不能停啊。”
他没说话,默默地打开药箱,拿出个药盒递给我。
“这个副作用小点,你试试,记得按时吃。”
我接过药盒,:“谢谢你,季医生,你还是跟上学时候一样心细。”
他笑了笑,眼角的纹路看着挺温柔的。
我笑了笑,有点苦。
他看了我一眼,声音不大,但听得真真的:“你不用非撑着。还有我呢……”
我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我还是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走后,我躺在沙发上。
盯着天花板,心里空得慌,像缺了一大块。
我闭上眼,手用力的按着胃。
我打开手机,鬼使神差地点进程昱寒的社交软件。
最新一条是他和林婉清的合影。
照片里,他们坐在一个高级餐厅里。
程昱寒侧着脸,温柔地看着林婉清。
她靠在他肩上,笑得特别甜。
那笑容像针一样扎我眼睛。
我捂住胸口,感觉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抽干。
扶着墙滑坐在地上。
程昱寒推门进来时。
我蜷在沙发角落里,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
他没有看我,甚至没停顿一下。
外套随手一扔,发出“砰”的一声。
转身进了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好像把我们之间那点本来就少的可怜的联系。
也冲得干干净净。
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不是吵,是冷。
像两条永不相交的线。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条消息。
我走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亮了,又是林婉清。
聊天记录里,那些话暧昧得不像话。
字里行间都是超越普通朋友的亲昵。
甚至有点挑逗。
我继续往下翻,心越来越冷,像掉进了冰窖。
原来,那些我假装没看见的蛛丝马迹。
那些巧合,都指向一个我不想承认的真相。
我攥着手机,坐在床边等他出来。
等了好久,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看到我拿着他的手机,赶快过来抢了过去“你为什么翻我手机?”
“你告诉我,这是谁?”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在抖。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哄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
“沈念安,你想多了。她就是个合作伙伴,顺便见个面。”
“顺便?” 我冷笑,声音都哑了。
“你取消会议就是为了顺便见她?”
“她刚从国外回来,有点事问我,我也是在帮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偷偷摸摸?”
我盯着他,眼睛里全是泪水。
他把手机“啪”地一声扔在桌上。
“你问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你非要我把行程报给你批准吗?”
“你最近太敏感了,我怕你多想才不和你说。”
“所以你就瞒着我?”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没说话,转身去换衣服。
“有病!别发疯了!”
他转身便摔门出去了。
3.
我站在原地。
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
我蹲在地上发抖时,门铃响了。
季言进门把我扶到沙发上。
煮了姜茶,又拿毯子裹住我。
“想哭就哭吧,我在。”
我埋在他肩头哭到浑身脱力。
他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鸟。
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
用厚厚的妆盖住眼底的黑。
没人知道我昨晚一夜没睡。
程昱寒在会议室里和林婉清说话。
两人挨得很近,她笑着递文件给他。
指尖划过他手背,像羽毛一样轻,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
我没说话,转身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下午在公司的茶水间。
林婉清端着咖啡杯,故意撞了我一下。
褐色的液体溅在我米白色的西装裤上。
“哎呀,沈总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拿出纸巾,却慢悠悠地在我裤脚蹭了蹭。
“不过这料子看着普通,弄脏了也不心疼吧?不像我身上这件,寒昱昨天刚送的,说是意大利手工定制呢。”
我后退半步,抽出湿巾自己擦拭。
她突然凑近。
香水味混着咖啡香扑过来。
她抬手抚了抚锁骨上的项链。
钻石在灯光下晃眼,“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说等离婚手续办清,就用这个换戒指。”
我盯着那项链,那是三年前我生日,程昱寒亲手给我戴上的。
后来我说款式旧了。他收进了保险柜。
我笑了笑:“不过,就是个二手货而已。”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沈总!你推我干什么?”
程昱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怎么回事?”
林婉清立刻红了眼眶,委屈地揉着胳膊:“我就是想跟沈总请教报表怎么做,没想到她突然……”
程昱寒的目光扫过我沾着咖啡渍的裤子。
又落在林婉清泛红的眼角。
眉头皱了皱:“念安,你多担待点。”
我看着他自然地接过林婉清手里的咖啡杯。
指尖相触时甚至顿了半秒,突然笑出声:“程总说得是。毕竟有些人现在是宝贝,得供着。”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林婉清在身后说:“昱寒你看,我就说沈总会生气吧……”
那天晚上,他又没回来。
我看着空荡荡的餐桌。
冰冷的饭菜没什么味道。
我靠在椅背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滑进嘴角,又苦又涩。
我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
脑子里一片乱麻。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
被风卷着打旋,像被撕碎的希望。
我在想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孩子出生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对她来说很残忍。
可是又有一股巨大的喜悦像海浪一样把我整个卷住了。
我怀孕了!老天爷终于给我开了一次眼!
我甚至能想象到以后孩子叫爸爸叫妈妈的样子。
心里头甜得跟灌了蜜似的。
我想如果有了孩子,程昱寒也许会回头。
为了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小生命。
再原谅他一次,就一次!
我拿起手机给程昱寒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他接起来。
声音听起来非常不耐烦:“喂,什么事?”
“程昱寒,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长到我觉得有点诡异。
他的呼吸声突然变重,打火机的火苗 “噌” 地窜起又熄灭,“你确定?
“我怀孕了!我们……我们有孩子了!”我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
“沈念安,”他叹了口气,那声叹气听得我心头发毛。
我刚要说话。
就听见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林婉清呻吟的喘息声。
4.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比这个重要?我们都有孩子了啊!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沈念安!”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全是烦躁。
“我说现在没空!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净想这些没用的?”
“什么是没用的?你…!”
我话没说完,又听到电话那边有女人喘息的声音。
他的声音更大了,像是要吃人:“你要是再没完没了的,我就跟你离婚!”
“你竟然用离婚来威胁我?为了那个正在和你缠绵的林婉清吗?”
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腿一软,我跌坐在地上。
肚子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疼。
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
疼得我冷汗直冒,眼前发黑。
“程昱寒!”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你赶快回家……”
电话那头,他好像愣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不耐烦的语气:“怎么了?又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我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女人幸灾乐祸的笑声:“活该!谁让她打扰我们。”
“程昱寒!”我感觉血都涌到头上去了,“你……”
“行了行了,别装了。”
我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忙音。
他挂了我的电话!
我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字,感觉心都碎了。
肚子疼痛越来越剧烈,我疼得蜷缩在地板上。
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血顺着大腿流进地毯。
温热的液体很快变凉,像蛇一样缠上脚踝。
耳边传来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咯咯作响,比肚子的绞痛更刺耳。
“不行…孩子…”我咬着牙,试图忍住那撕裂般的疼痛。
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指甲抠进地板的纹路里。
我尝到嘴里铁锈般的血腥味。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呻吟。
意识开始模糊。
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而微弱的心跳声。
我挣扎着,拨打了120。
“喂,120吗?我……我肚子疼得厉害,快……快来……”
我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发不出声。
“请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接线员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我迷迷糊糊的说出地址。
“好,我们马上派车过去,请保持电话畅通。”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身体因为疼痛和失血而不住地颤抖。
天花板上的灯光开始旋转,耳边嗡嗡作响。
我死死抓住地板,指甲都快嵌进去了。
可疼痛一点都没减轻,反而越来越凶猛。
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绞碎。
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好像听到救护车鸣笛的声音。
但那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10 个未接电话”。
全是程昱寒的号码,通话时长 都是0 秒。
他不是没看见,只是一次次按下了挂断键。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但医生已经走远了。
他们正在记录我的死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