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江时海回来了，进屋前他闻了闻自己身上还有残留一股火烧后的味道，但江时海原本很笃定陈生并不会询问他去了那里，结果一进门，陈生就问江时海。

“你去哪里了？”

“遛鸟，对，遛鸟。”说完江时海摸摸鼻尖不去看陈生。

“我不相信。”

“好吧好吧，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刨根问底，我去处理了一些麻烦的事情，一些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至于欠你的钱下一次定还你。”

陈生有再追问，江时海便赶紧岔开这个话题，他坐在凳子上看向陈生，手上玩着陈生一副崭新的塔罗牌：“陈生，如果有一天我迷失了自己，你会对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但我暂时相信你吧，说不定在以后我也会迷失。还有，记得用艾草熏一下我的牌。”

江时海放下塔罗牌，举起手：“投降，我知道了。”

“江时海，你说我是谁？”陈生静静地看着水晶球。

江时海沉默了，他站起身走到陈生身后，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挚友，陈生。至于那些事情记不起来就记不来吧，至少我们还有现在。”

等二人休息片刻，果不其然，在晚上五点有人准时敲响了他们的房门，陈生打开房门。一个面容憔悴的瘦弱男人站在门外，人约中年，尖嘴猴腮，穿着干净整齐，但参差不齐的发上落着一头枯草。

“您好，请问？”陈生礼貌地问道。

男人用手摸摸后脑勺，露出白牙，腼腆地笑着说：“好清秀的姑娘啊！”陈生脸色彻底黑了下来，那男人上来就准备摸陈生的生：“ 噫嘘唏，快哉快哦，不知这位姑娘年芳几许，可有婚配?”

“古风小生？”江时海小声吐槽。

“前几天晚上还有古风小女子，真遗憾你睡太死了。”

为了打听到线索，陈生忍了，但是他一方面又要吐了。

江时海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抛去媚眼：“我没有啊。

那男子翻了个白眼，推开江时海，额头青筋毕露：“一边去，我对男的没兴趣。”说完又要对陈生拉拉扯扯，陈生微微蹙眉。

但陈生还是保持恰到好处的45度角的微笑，顺势往下问：“那我问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噢噢.....这里啊，这里是个好地方，我也不太清楚，我从没出去过，我的祖辈告诉我这里是边境，聚集了很多种族，这里没有歧视，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欢乐。在母亲的港湾中，我们得以出身和安眠。”

男人带着他们再次回到那里，路上走在后面的陈生时不时回头望身后。江时海问他：“怎么了？一直往后看。”

陈生摇摇头说：“有人在看我们。”他说完，江时海也往回看，但什么都没有。

“哪有人？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没有休息好。”江时海嘀嘀咕咕的，催促他快点，“快点跟上来，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呢？”

陈生嗯一声，快步走到他们旁边，江时海苦思冥想好一会，喊了一声：“好像我忘记喊林夕颜了，不重要。”

“你回去喊她吧。”

“为什么不是你回去？”

陈生没理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他，江时海只好抱怨着离开，剩下陈生独自一人和那个村民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保持一臂距离。男村民讪讪一笑，眼睛眯起一条缝，脸上泛起波纹，他试图与陈生搭话。

“姑娘，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饿不饿？你别看小生是粗汉子，但小生有一生使不完的力气，跟着小生，姑娘你绝对不亏。”

“真的，小生以母神的名义发誓，一定会对姑娘好的，小生家里有几亩田地还有一处房产，等姑娘与小生完婚，这些都是姑娘你的，婚后我们再生几个大胖娃娃。”

男村民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眼瞳中泛着死鱼的光芒。走在后面的陈生直接无视他的自言自语，等他说完继续问自己的问题。

“你在这里有见过其他人吗？”

“哦...啊，这个啊。”

村民瞬间支支吾吾，他说出和程月一模一样的说辞 ，陈生从他慌张掩饰的动作神情中确定这个村民在说谎，他继续追问。

“有其他人吗？”

“ 没.....没有，真的。”

“那为什么今天没有人让我沐浴干净？”

“这个啊，因为今天的仪式不是恭迎女神的，所以不需要，今天就是一个很简单轻松的仪式，在今天仪式上大家都会很高兴地吃美食的。”

村民的语气明显轻松很多，语句也连贯多了，陈生默默听着没打断他但不苟同。

照旧穿过长廊后，陈生再次来到这片森林中，来的人比上次要少很多，中央的土地上只放置着两大一小的陶罐。来的当地人都紧抿嘴唇，眼睛死死盯向陶罐，他们嘴唇嗫嚅吐出这个世界上肮脏恶毒的卑劣咒语来诅咒一些神灵和死者。

村民们开始大声喧哗，争得面红耳赤，且同时发力做着收肛运动，他们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的女神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小众的存在，而少数那些人选择沉默或附和交好者。

目睹他们丑陋姿态的陈生找了一处可以远离这个种族的空位坐下，他感觉这里很熟悉，不是因为他现在来过这里几次而是一种共鸣，他的头和胃又都开始疼痛了。

而直到玛莎拉再次出现主持仪式，江时海和林希颜都迟迟未到。

陈生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一群人围着他似乎在指责，他看不清他们模糊的面容。

陈生连忙掏出口袋中的一个小瓶子，颤抖手打开瓶盖倒出一两颗白色的椭圆形小药片，大概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直径不到1cm。

这些动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村民们在仪式中心无旁骛，他们持续激烈地谩骂。

干咽对陈生来说稍微有些困难，在药片快融化前他终于咽了下去。

药效起的时间大约在20分钟左右，陈生的症状只是减缓了一些，并无太大作用。

直到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背，是一个青少年，头发不长但也到了肩部，瘦瘦弱弱的纤细身体穿着并不合身的麻布，从妈妈的怀中粉奋力挣脱出来，递给陈生一颗糖。

“吃糖。”对方不容分说将草莓糖塞在陈生的手中，露出笑容，“吃完糖就会好很多，我的哥哥之前也说过。”

“谢谢你。”陈生接过那颗草莓糖，他静静看着糖果，一枚再普通不过的草莓牛奶糖。

“你是从外面来的吗？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看看。”陈生回答。

他们像朋友一样聊了很久，直到仪式正式开始，玛莎拉将泥土混合圣泉泉水搅拌后捏成泥团 再用刻刀雕刻出人的性状，最后将其放入瓦罐中。

站在玛莎拉身边的黑衣仆人手中托举托盘，盖着一层红丝绒的厚重方布，旁人很难看出下面的物体。

通过显现的轮廓，陈生分辨出那是一个锤子。

然后，玛莎拉双手合十，点燃三柱香，向八方鞠躬，从嘴里喷出一口水，还好陈生坐得远没有被口水声波攻击。

接下来玛莎拉掀慢慢开红布，拿起锤子走到瓦罐前，进行最后的询问：“死者的亲戚都回避了吗？”

众人齐声点头回答：“是的，是的。”

“很好，好极了。”

她转过身举起锤子，用力砸碎瓦罐。玛莎拉念了很长一段咒语：“悠悠魂灵……”

她扬言说是为了防止死于非命的死者从黄泉中爬出来，他们的亲人不能露面，否则死者将对人间产生留恋，从而不愿离开，甚至对活人痛下杀手。

在陈生眼中，从瓦罐的碎片中流出了血液，他竟有一种嗜血的冲动，黑暗的思想侵占他的大脑。他违背自然，他遵从邪术。

陈生剥开糖纸将糖放在嘴里含着，继续看着仪式。

在玛莎拉做完这一切后，村民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火堆上炙烤着数不胜数的牛大肠，滋滋冒油。

火光照在人类舞动的大腚上，过了一会他们坐下开始分食牛大肠，在他们的口腔中，牛大肠爆出汁水再度发出悲鸣声。

“真是温暖啊，像回到了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

“是啊，希望吃下牛大肠的我来年可以孕育生命吧。”

“我还是喜欢找一个男人和他诞下爱的结晶。”

他们边吃边讨论，嘴里牛大肠的尸块混合唾沫一同往外飞，少女们娇羞地用生牛大肠遮住脸颊。

陈生取走一串熟的，刚吃一口。给陈生糖果的孩子突然吱哇感叹，他的妈妈和爸爸立刻捂住她的嘴。

“嘘！在仪式上千万不能吵闹，否则玛莎拉大人会不高兴的，她可是替代神明在人间行走的祭司。”

玛莎拉摇摇手示意无妨，摸摸孩子的脑袋：“妮妮，你要听妈妈的话，你作为自然孕育的孩子是我们村庄的骄傲，你的妈妈很爱你，不是吗。”

话音刚落，玛莎拉的手就被她一把拍开，妮雅挣脱开母亲站起身：

“老太婆不要碰我！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她！”

“你们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不想再听你们说话！”

旁边的大人们闻言一阵哄笑，不以为意，他们居高临下看着妮娅，反复说出那句咒语：“你要乖乖听话，听你母亲的话做一个好孩子。”

仪式因妮雅的愤怒离去不欢而散，人群散去后，陈生独自走在树林里。

树下有个奇怪的黑色人影一直在撅树，一边撅一边亲吻树干，半眯眼睛神态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