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间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合拢,将外面世界漏水的呻吟、林默然的呜咽和陈瞳抢救设备的叫嚷隔绝成模糊的背景音。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机油、灰尘和湿电路板特有的焦糊味。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台被拆开侧板、闪烁着故障黄灯的老旧服务器机箱,风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吹出带着电子元件余温的微弱暖风。
卜杏嵂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工具架,怀里那个破洞的黑色垃圾袋终于脱力般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噗”声。劣质假空盒从破口滚出半截,沾血的毛刺在昏黄的光线下像某种微型凶器。她没管它。一种更原始、更不容忽视的冰冷粘腻感,正从双腿之间蔓延开来,迅速浸透了薄薄的西装裤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生理性的羞耻和绝望。
小腹深处熟悉的绞痛准时降临,像一只冰冷的铁钩狠狠搅动。台风“乌贼”的肆虐,终于引来了她身体内部的另一场风暴。应急灯惨白的光线?江临徒手格挡石膏板的震撼?玩家频道“台风眼”的狂欢?在身体内部这股汹涌而下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潮水面前,都成了遥远模糊的噪音。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捡地上那个象征着她所有精神困境的垃圾袋。生理的洪流冲垮了最后一点强撑的意志堤坝。她顺着工具架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蜷缩起来,额头抵着膝盖。湿透的裤料紧贴着皮肤,又冷又粘。手腕的红疹在黑暗里疯狂叫嚣着痒,小腹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而腿间那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像无声的嘲笑,嘲笑着她试图用“无效存在”这种虚无概念来包装自己的徒劳——她连最基本的、属于动物的生理周期都控制不了。
玩家频道在她滑落时掉出的手机屏幕上顽强地亮着:
>【圣域】圣女卜进入台风眼核心安全区(维修间)!
>【预警】检测到圣女卜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精神领域“绝对静止”状态解除!
>【玄学】“圣血”降临!此乃破除台风厄运之吉兆!(玩家自发组织线上献血活动祈福)
吉兆?卜杏嵂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嘶哑的呜咽,像被掐住喉咙的猫。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融化,像一滩被暴雨冲垮的烂泥,混合着冰冷的污水、温热的经血、失败的相亲、碾碎的空盒和被冻结的存在资格。
铁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一条缝。江临的身影堵在门口,外面应急灯的光线勾勒出他肩头湿透的衬衫轮廓。他手里拿着一个…插线板?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的卜杏嵂,掠过她身边那个破洞的垃圾袋和滚出的半截假空盒,最后,没有任何情绪地,定格在她身下那片在昏黄光线下洇开的、颜色深暗的水渍上。
空气凝固了。只有老旧服务器风扇苟延残喘的嗡鸣,和他手里插线板塑料外壳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卜杏嵂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羞耻感像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缠绕而上。她宁愿此刻头顶再塌下一块石膏板把她彻底砸晕,或者被台风卷走喂鲨鱼,也不想被江临看到这副模样——像个被生理本能彻底击溃的、湿漉漉的失败品。
脚步声靠近。不是走向她。江临绕开她和她那摊无形的“污染区”,径直走到墙角那台苟延残喘的服务器旁。他蹲下身,动作利落地将插线板的一端插进墙角的备用插座,另一端,连接上了服务器机箱里一个裸露的、原本用于给硬盘散热的大功率风扇接口。
“嗡——!!!”
风扇的噪音骤然拔高,从垂死的呻吟变成了狂暴的嘶吼!一股远比之前强劲、滚烫的气流猛地从拆开的机箱侧板喷涌而出,带着电路板和硅脂过热的焦糊气味,像一条无形的、灼热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狭小的维修间里。
狂风卷着灼热的气流,瞬间扑向蜷缩在地上的卜杏嵂。湿透的裤料被热风猛烈吹拂,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难耐的烫意和更强烈的湿冷反差。几缕粘在额前的湿发被吹得狂舞,抽打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她下意识地缩紧身体,仿佛这热风是某种酷刑。
江临站起身,走到那个狂暴喷吐热风的机箱前。他没有看卜杏嵂,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精准地探入滚烫的气流中,悬停在出风口前方几厘米处,似乎在测试风速和温度。他指尖沾着的石膏粉和污水在高温下迅速干涸、龟裂。
“核心温度,78摄氏度。”他收回手指,指腹被烫得微微发红。声音在风扇的狂啸中依然清晰,像冰冷的系统读数。“散热效率,高于人体生物代谢产热速率。”
卜杏嵂茫然地抬起头,热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看到江临侧身让开一点,让那股狂暴的热风更直接地扫向她蜷缩的身体,尤其是……她身下那片冰冷粘腻的区域。
“体液蒸发,”他陈述着,目光扫过她被热风吹得紧贴在皮肤上的湿透裤料,“是降低失温风险的有效物理手段。”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仿佛在解释一个代码逻辑,“比祈祷‘吉兆’有效率。”
维修间里,灼热的气流咆哮着,像一头被释放的困兽。卜杏嵂蜷缩在这股由服务器散热风扇制造的、带着焦糊味的“人造暖流”中,感受着湿冷的裤料被强行烘烤带来的不适温度,小腹的绞痛和腿间的粘腻丝毫未减。那个沾血的假空盒被热风吹得在地上滚了半圈,劣质的银色外壳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廉价的光。
玩家频道在她脚边的手机屏幕上,信息流被狂暴的风扇噪音震得仿佛也在颤抖:
>【神谕升级】江大佬启动“圣焰风暴”(服务器散热风扇)!为圣女卜驱散“圣血”寒毒!
>【净化加速】物理蒸发!科学驱寒!信仰与代码在此刻完美融合!
>【警报】圣女卜核心温度异常升高!精神领域“台风眼”状态被强制打破!进入…烘干模式?
卜杏嵂闭上眼,滚烫的热风裹挟着电子垃圾的气味拍打着脸颊。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错误程序处理的、亟待烘干的湿衣服,被随意地丢在这个充斥着机油味和绝望的维修间角落,接受着由冰冷逻辑驱动的、简单粗暴的“关怀”。无效存在的实体?此刻,她只是需要被烘干的一滩生理性废液。而那个唯一能“处理污染”的人,正站在热风的源头,像一个冷漠的工程师,评估着散热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