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暗算老身！”
它猛地拔出紫韵毫锋，笔尖还挂着亮晶晶的黏液，冥渊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战戟都差点丢了：“猪前辈！对不住！纯属意外啊！您消消气！”
“消气？！”
大白猪巨蹄重重一跺，山河社稷图剧烈震颤，无数邪灵被震得灰飞烟灭，“你个狗日的！老身修行数万年，从没受过这等腌臜气！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喂邪灵？！
“别啊前辈！”
冥渊连滚带爬抱住大白猪的巨腿，“这毛笔插您鼻孔，那叫点睛之笔！您看这笔杆紫得发亮，衬着您青光暴涨的庄严法相，活脱脱就是文枢圣人，不，文枢圣猪！”
他仰着脑袋，脸上还沾着泥土，却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掌文道、镇八荒，笔尖一勾便是鸿蒙新章！别人想给您配这笔还没资格呢！您就当是晚辈给您的见面礼！”
大白猪肺都快气炸了，一把将冥渊提溜起来，“文枢圣猪？！我看你才是瘟猪转世！”
“前辈，这这这，小子不会说话，我...那个..唉.....前辈您停手啊！”
冥渊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白猪像扔破麻袋似的甩进了邪灵潮。
“啊！妈妈啊！”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天际。
莫染尘瞳孔骤缩，禅诛剑差点脱手：“师尊！您这是不是太......”
“放心吧，那小辈死不了。”
大白猪冷哼一声，抖了抖鬃毛，金刚法相随手甩出几道金光，将冥渊周身的邪灵震飞，“老身只是让他清醒清醒！要是连这点阵仗都扛不住，以后就别跟着丢人现眼了！”
大白猪冷哼着扫了眼在邪灵潮里扑腾的冥渊，余光突然瞥见章余正被几只邪灵逼得节节后退，周身浩然正气都有些不稳。
“画画那小子，接住！”大白猪把抓起毛笔，用力朝着章余掷去。
章余正咬破指尖，准备用血画符，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
他猛地侧身，那支紫韵毫锋擦着他的耳畔飞过，章余眼疾手快，在空中一把攥住笔杆。
还没等他反应，大白猪的声音又炸响：“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用你的破笔把这烂摊子收拾了！要是再出岔子，老身可不帮你们擦屁股！”
说着，它的金刚法相再次挥出巨掌，将一群试图围攻章余的邪灵拍得四散飞溅，地面都被拍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好嘞前辈！”
章余应得干脆，紫韵毫锋在掌心一转，笔尖瞬间燃起赤金色的火焰。
他凌空跨步，笔走龙蛇，山河社稷图中的水墨骤然沸腾，化作一道道锁链缠住邪灵的四肢。原本溃散的浩然正气再度凝聚，随着他笔尖落下，“镇“字如泰山压顶般砸向邪灵潮，地面轰然裂开，将大半邪灵吞入深不见底的沟壑。
与此同时，莫染尘正与那遮天蔽日的邪灵虚影激战。
禅诛剑上的金光与邪灵利爪碰撞出漫天火星，就在此时，邪灵周身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庞大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化作一团黑雾，被章余甩出的水墨长鞭卷住。
莫染尘见势心中大喜，剑势不停，将残余扑来的小股邪灵纷纷击退，“章余兄弟干得漂亮！”
话音未落，余光扫到大白猪的巨眸死死锁定邪灵潮中的身影。
凝重的眼神让他心头警铃大作，慌忙挥剑荡开逼近的邪灵，几个闪身便掠至大白猪身侧：“师尊，可是冥渊兄弟有何不妥？”
此时的冥渊正狼狈地在血雨中翻滚，破碎的衣袍下血痕交错。
他突然暴喝一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战戟之上，刹那间漆黑魔气如毒蟒般缠绕戟身：“真当小爷我是吃素的？！看招——王式打的你哭爹喊娘！”
战戟横扫之际，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所过之处邪灵如遭重锤，化作漫天血雾齑粉。
大白猪眯起眼睛，肥厚的猪鼻重重喷出一口粗气：“这是...蚀日三绝式！”
它盯着冥渊横扫千军的身影，浑浊的猪眼中闪过恍然之色，“原来是那小子的后人......”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难怪行事这么不着调，和他老爹年轻时一个德行！”
莫染尘握着禅诛剑的手微微收紧，目光随即看向浴血奋战的冥渊，“师尊，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白猪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震得地面尘土飞扬，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小子方才使的，可是南冥魔君冥都的蚀日三绝式！想当年，冥都那小子凭借幽冥戟和这三式，在魔界横着走。”
“师尊不会看错了吧？他平日里插科打诨，怎么会和魔君有关？”
大白猪甩了甩头，巨蹄重重一踏，将冲来的邪灵碾成肉泥，接着说道：“他刚那招叫‘裂山式’。以精血为引，勾动地煞气，一戟挥出，威力足以开山裂岳。老身当年和他爹那愣头青交过手，岂会认错？真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南冥王室！”
“师尊！您与冥都到底有何恩怨，为何他会对你出手？”莫染尘不解的问道。
大白猪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它沉默片刻，缓缓道：“因为她....她.....是冥都的姑姑......”
“她？师尊，您说的......难道是师娘？”
大白猪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没错，她就是你师娘。”
它突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巨蹄猛地踩向蜂拥而来的邪灵，“冥都自小与姑姑最为亲近，她身死的消息传出时，他便提着幽冥戟杀上了灵山。”
大白猪的獠牙在血光中微微发颤，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沉年旧事，“那时的我满心愧疚——是我害得她香消玉殒，面对他招招致命的蚀日三绝式，竟连抬手格挡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戟刃擦着脖颈掠过的瞬间，我甚至盼着他能了结了我这条命，也好去黄泉路上给她赔罪。”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战场，时空在血色中扭曲。
那时的灵山之巅，幽冥戟裹挟着黑紫色魔气撕裂云雾，如死神的镰刀直取念帝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念帝却缓缓闭上双眼，脖颈主动迎向锋锐戟尖，声音沙哑却带着释然：”禅儿，对你不起，我来陪你了。”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冥都的灵台。
少年握着戟的手剧烈颤抖，戟刃在距离皮肤半寸处戛然而止。
“为什么......为什么......”
冥都踉跄后退，跌坐在满地狼藉的碎石间，泪水混着血水砸在掌心，“是你杀了她！你有什么资格......”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声呜咽。转瞬，少年猩红的双目突然暴睁，抓起染血的幽冥戟直指念帝鼻尖，戟刃震颤着发出不甘的嗡鸣：“你口口声声愧疚，却连与她私奔的勇气都没有！若你敢直面两界压力，姑姑又怎会被如此？！”
念帝垂首不语，嘴角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冥都突然癫狂大笑，“你说陪她？哈！你连为她一起浪迹天涯都不敢，谈什么赔罪！你舍不下念帝的虚名，舍不下众生的目光，却害得她赔上性命——你根本不配说爱！”
话落，他猛然转身冲向不远处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的女子。
冥禅苍白的面容上还凝固着温柔笑意，发间沾染的花瓣被血浸透。冥都颤抖着脱下披风裹住她，指腹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姑姑，阿都带你回家......回我们家......”
他抱着尸体起身时，回望念帝的眼神淬满冰霜，一字一顿道：“你这优柔寡断的懦夫，根本配不上姑姑的爱。”说罢，幽冥戟划破虚空，裹挟着两道身影消失在血色残阳中。
血色残阳一寸寸沉向灵山背后，将念帝的影子拉得极长。
“懦夫……”他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喃喃自语，“是啊....我是个懦夫.....”话音未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夜幕如潮水般漫上灵山。
念帝怔怔地望着手中不知何时攥紧的玉佩，那是冥禅送他的定情信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看见初次相遇时，冥禅眼尾的笑纹，听见她调侃自己“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无趣”，可如今，那些温暖的画面都化作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若能重来……”
他的声音被山风撕碎，消散在渐浓的夜色里。
突然，他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又绝望，惊起一群栖息在古树中的寒鸦。
笑着笑着，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滴在玉佩上，将“生死不离”四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灵山之巅只留下一具浑身浴血的身影。念帝的指尖仍紧紧扣着玉佩，脸上凝固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想通了什么，却又永远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残叶，渐渐将他的身影掩埋，只留下空荡荡的灵山，诉说着一段永远无法圆满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