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玄冰窟里现残图
花灵藤的尖刺刚触到最前排道士的道袍，就听那独眼老道怪笑一声，笑声像破锣敲在冰面上，震得人耳膜发麻，连脚下的冰层都仿佛颤了颤。他手里的黑色拂尘猛地挥出，拂尘丝竟像活蛇般缠上藤蔓，每根丝上都缠着细小的黑气，那些黑气细看之下竟是无数扭曲的人脸，触到藤叶便“滋滋”冒着黑烟。阿九只觉灵力一滞，花灵藤竟开始枯萎，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卷曲，连最坚韧的主藤都泛起了灰败的颜色，藤蔓上刚结出的小浆果“啪嗒”掉在地上，瞬间化作黑水。
“这是用百鬼毛发编的拂尘，专克你们这些草木精怪！”老道的独眼里闪着凶光，那只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另一只嵌着黑珠的眼眶渗出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小血珠，滴落在灰道袍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去年在青丘让你们侥幸逃脱，这次定要扒了你们的皮，炼成长生丹！到时候别说雪狼族，连青丘都得给老道我当药圃！”他说话时，嘴角的皱纹里还沾着些黑色的药渣，看着格外狰狞。
苏苓见势不妙，迅速从药篓里掏出一把晒干的艾草，艾草叶片上还留着青丘的阳光味，梗子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往阿九身边一撒，艾草遇风自燃，燃起淡绿色的火焰，火焰里带着草木的清香，逼得拂尘丝连连后退，那些黑气一触到绿光就化作青烟散了，还能听见细碎的哭嚎声。“是阴邪之物！用艾草能克！”她又摸出一把雄黄粉，粉末里混着晒干的菖蒲碎，颗粒大小不一，往道士们脚下撒去，粉粒落地瞬间化作金色的火星，像无数小烟花炸开，烫得道人们纷纷跳脚，道袍下摆都被烧出了小洞，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里衣。
冰儿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像冰棱碰撞般清脆，在谷里荡出回音，原本困住雪豹的冰圈瞬间化作无数冰锥，冰锥上闪着寒光，每个锥尖都凝结着细小的冰花，朝着道士们射去。最大的那只雪豹趁机跃起，它脖颈处的毛被风吹得炸开，像团蓬松的雪球，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一爪子拍掉对方手里的桃木剑，剑“当啷”一声掉在冰面上，滑出老远，尖利的牙齿精准地咬向铁项圈上的符咒——它竟记得是谁害自己失了心智，连符咒的位置都没忘，咬得又快又狠，将符咒纸撕成了碎片。
“好畜生！”老道气得浑身发抖，山羊胡都竖了起来，胡子尖上还沾着块冰碴，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咒，符咒边缘发黑，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蛇形图案，往空中一抛，符咒瞬间化作条黑色巨蟒，蟒身粗得像水桶，鳞片闪着油光，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雪豹，嘴里的獠牙上还挂着粘稠的涎水。苏苓眼疾手快，将怀里的小雪豹往阿九怀里一塞，小雪豹的爪子还勾着她的衣襟，勾出了几道浅浅的白痕，她握紧铜剪对着巨蟒的七寸剪去，指尖的绿光注入剪刃，剪刃上瞬间覆上一层莹润的光泽，竟在蟒身上剪出个血洞，黑血喷溅在冰面上，像泼了墨，还冒着热气。
“苏苓小心！”阿九吹起银笛，笛声清亮得像泉水叮咚，化作无形的屏障挡住老道甩出的符咒，符咒撞在屏障上“噼啪”作响，化作纸灰飘落。她胸前的龙纹玉佩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蓝光里隐约有龙影游动，照得老道睁不开眼，那只独眼流下了眼泪，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晃的，他捂着眼睛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小道士。花灵藤趁势恢复生机，藤蔓上开出白色的小花，花瓣像星星般小巧，中心是嫩黄的花蕊，飘落时化作细小的光针，扎得道袍上的符咒纷纷冒烟，那些符咒纸上的墨迹像活物般扭动起来，最终变成灰黑色，发出焦糊的味道。
混战中，那只最大的雪豹突然叼住苏苓的衣角，它的牙齿很轻，没伤着她，只是往谷内深处拖拽，尾巴还轻轻扫了扫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苏苓愣了愣，见它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焦急，鼻尖还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湿乎乎的带着暖意，像是在恳求，便顺着它的力道往谷里退去。阿九见状，吹着银笛跟上，花灵藤在身后织成绿墙，藤蔓层层叠叠，还开出了带刺的小花，花瓣是深紫色的，暂时挡住了道士们的追击，只听墙外传来老道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夹杂着符咒碰撞的闷响。
“它好像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阿九喘着气，额头上渗着细汗，发梢的汗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冰粒，像缀了串碎钻，她用手背擦了擦汗，冰粒硌得皮肤有点痒，“这谷里还有别的出路？我看地图上没标啊，苍玄也没说过。”
雪豹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它的爪子在冰面上留下浅浅的梅花印，每个印子里都凝结着细小的冰珠，穿过一片挂满冰棱的石林，那些冰棱长短不一，最长的有丈许，最短的只有手指长，像无数把水晶剑悬在头顶，风吹过时发出“叮咚”的声响，像在奏乐。冰棱折射着天光，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随着风势轻轻晃动。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沉沉的洞口，洞口覆盖着层薄冰，冰面光滑得像镜子，映出三人一豹的影子，隐约能看见里面泛着幽幽的蓝光，像有星星落在了洞里。冰儿突然惊呼：“是冰窟！我三伯说忘川冰谷深处有个天然冰窟，连通着极北冰原的玄冰！他还说里面有会发光的冰虫，能治冻伤呢！”
雪豹用爪子刨开薄冰，冰屑飞溅起来，像撒了把碎玻璃，洞里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某种巨兽的气息，还混着泥土的腥甜。苏苓点燃药篓里的火折子，火折子是用松脂泡过的，燃烧得很旺，橘红色的火苗稳定地跳动着，火光中竟看见洞壁上刻着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巨兽的轮廓，那巨兽长着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不一样，有龙首、虎首、鹰首、熊首……还有些弯弯曲曲的符文，符文线条流畅，像水流般自然，与玄清观符咒的阴邪扭曲不同，这些符文透着股古老的威严，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这是……”阿九凑近细看，手指刚触到冰壁就缩了回来，冰面凉得像冰块，指尖都冻得发麻，“你看这图案，像不像玄冰？轮廓和苍玄说的差不多。”
冰壁上的图案确实是块巨大的冰体，冰体晶莹剔透，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光，像有水流在其中缓缓涌动，冰体中心画着个发光的圆点，圆点周围环绕着九条龙纹，龙纹张牙舞爪，龙鳞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龙纹尽头连着九个小小的三角符号，符号里还嵌着细小的星图，与苍玄给的兽皮地图上的朱砂标记一模一样。苏苓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兽皮地图比对，果然发现九个三角符号的位置正好对应着冰原的九个角落，每个角落都标着不同的符文，与龙纹上的符文一一对应。
“难道玄冰里的不是巨兽，是这个发光的东西？”苏苓的指尖抚过冰壁，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脚下的冰层都跟着微微发颤，图案上的龙纹竟开始发光，金色的光芒顺着纹路流淌，像有真正的龙在其中游动，与她掌心的凝魂花冰玉产生共鸣，冰玉越来越烫，像揣了个小太阳，烫得她差点没拿住，“这冰玉在发烫！它好像认识这些龙纹！”
冰儿突然指着冰窟深处，小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指尖的冰碴都掉了下来：“那里有东西！发光的！一闪一闪的！”
火折子的光往深处探去，光线穿过浓重的寒气，在空气中划出淡淡的光轨，只见冰窟尽头的玄冰里冻着半截残图，残图是用某种兽皮做的，质地坚韧，边缘还能看见细密的针脚，上面的墨迹是金色的，画着与洞壁相似的龙纹，还有几个模糊的大字——“九窍玲珑心”，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里带着股凛然正气，像是用剑刻上去的。而残图旁边，竟冻着一具穿着玄清观道袍的尸体，尸体已经被冻得僵硬，脸上覆盖着层薄冰，能看清他睁得大大的眼睛，瞳孔里满是惊恐，嘴巴微微张着，像是临死前还在呼喊，手指保持着指向残图的姿势，仿佛临死前还在示意什么。
“是玄清观的人！”阿九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下意识地往苏苓身边靠了靠，“他肯定是发现了残图，结果被冻在了这里！你看他的道袍，和外面那些人穿的一样，就是更干净些，领口还有暗纹，说不定是个头目，叫……张明？你看他令牌上的字。”
雪豹突然对着残图低吼，声音里带着悲伤，像是在哀悼什么，尾巴无力地垂着，耳朵也耷拉下来。苏苓这才注意到它的前爪上有个旧伤，伤口处的毛都掉了，露出粉色的皮肤，像是被符咒灼伤的痕迹，形状与那具尸体手里攥着的符咒形状一模一样，连边缘的缺口都分毫不差。而那具尸体的腰间挂着个令牌，令牌是黑色的，上面刻着“玄清观执法”的字样，边缘还有个小小的“明”字，大概是他的名字，令牌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可见是常被人握在手里的。
“难道它以前的主人是这个人？”苏苓恍然大悟，心沉了沉，她摸了摸雪豹的头，它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他被自己人灭口了？因为他发现了残图的秘密，不想让玲珑心落入恶人之手？”
话音刚落，洞外突然传来老道的咆哮：“找到他们了！在冰窟里！给我追！抓住他们重重有赏！谁先抓到那两个丫头，赏一颗固元丹！”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脚步声和符咒燃烧的“噼啪”声，甚至能听见有人被冰面滑倒的惨叫声。
阿九迅速将残图从玄冰里撬出来，她用银笛沿着残图边缘的冰缝撬动，冰面“咔嚓”作响，裂开细密的纹路，残图入手温热，竟能与兽皮地图拼合在一起，拼合处的龙纹严丝合缝，像是原本就是一体的，连龙鳞的数量都对得上。苏苓看着拼合后的图案，突然明白过来：“玄清观要找的不是巨兽，是九窍玲珑心！这东西藏在玄冰中心，需要解开九个角落的灵脉才能取出！他们抓雪豹、锁灵脉，都是为了这个！九个三角符号，正好对应九个灵脉节点！”
雪豹猛地撞向冰窟另一侧的石壁，它用尽全力，额头都撞出了血痕，血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红色的冰晶，石壁竟应声而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里黑漆漆的，能看见岩壁上凝结的冰花，尽头泛着白光——那是极北冰原的方向，光里还夹杂着风的呼啸声，像有巨兽在远方咆哮。
“走！”阿九拽着苏苓钻进通道，花灵藤在身后迅速生长，藤蔓像潮水般涌出，堵住了洞口，还结出了带刺的果实，果实是青色的，像小拳头般大小，“让他们在里面慢慢找！等咱们找到玲珑心，看他们还怎么嚣张！保管让那独眼老道哭都找不到调！”
通道里的寒气越来越重，脚下的冰面越来越滑，阿九不得不牵着苏苓的手，一步一步慢慢挪，冰壁上的龙纹一路延伸，像是在指引方向，龙纹的光芒越来越亮，将通道照得朦朦胧胧，偶尔有水滴从头顶落下，砸在冰面上“叮咚”作响，在通道里荡出悠长的回音。苏苓握紧发烫的冰玉，残图上的“九窍玲珑心”五个字在火光中闪着金光，她突然想起胡月瑶曾说过，上古神器中，唯有玲珑心能净化天下邪祟，也能复活亡者，若是落入恶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生灵涂炭，重则颠覆三界。
“他们拿到玲珑心，恐怕是想复活什么邪物。”苏苓的声音有些发沉，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在眼前萦绕片刻才散去，“青丘的灵脉珠能滋养万物，是生之力，玲珑心却能净化邪祟，也能逆转生死，是死之力，这两样东西若是被玄清观凑齐……”后果不堪设想，她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那将是一场浩劫。
“管他凑齐什么，先拿到手再说！”阿九的银笛突然指向通道尽头，眼睛亮得像星星，里面映着远处的白光，“你听，有冰珠掉落的声音！叮铃叮铃的，是会吐冰珠的鱼！我在书上见过，说这种鱼的珠能做法器！”
冰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前方的白光，像落满了星星，他从苏苓的肩头跳下来，在冰面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是玄冰湖！过了湖就是冰原中心！我三伯说那湖里的冰鱼可聪明了，能预知天气，要是它们突然往下游钻，就是要下暴雪了！”
雪豹率先冲出通道，外面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带着冰的气息，吹得人睁不开眼。眼前果然是片巨大的冰湖，湖面像块无边无际的镜子，映着蓝天白云，连天上的流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湖面上漂浮着无数透明的冰珠，冰珠里裹着细小的气泡，像撒了满湖的星星。几只银色的鱼在冰下游动，鱼身光滑，鳞片像碎银，偶尔吐出冰珠，冰珠落在湖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唱歌，还能看见鱼嘴一张一合，像是在交谈。
苏苓望着湖对岸那片无边无际的玄冰，玄冰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像块被上天遗忘的宝石，又像个巨大的秘密，冰面下隐约能看见流动的光芒，与洞壁上的龙纹遥相呼应。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冰湖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湖面上的冰珠突然集体炸裂，化作漫天的冰晶，冰晶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像一场盛大的预告，宣告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