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姜沐归成为新一任姜家族长掌管离沙城,离沙城易了主,变了天。
姜冥带着人皮面具假扮姜沐归,做完了姜峰的下葬仪式,然而棺材里的尸体也是假的,真正的姜峰在阴司街,被姜沐归冰封了起来。
白清风醒了,贺尘和阿恒去看他。姜沐归始终陪同,因为他还很虚弱。
贺尘趁着这个机会向她道了别。
“回浴花村,你真的决定了?”白清风问她。
“终究是要回去的。”贺尘苦笑。
白清风握住她的手,说“此一别,相去万里,不知何时再见,你一定要保重。”
“你也是。”贺尘回握,却猛然发现他手腕处的红绳,这是……
难道说那一天姜修可看见的凶手是一个戴着红绳的人,可这种红绳只有白清风和姜沐归有,而那时白清风还没有醒来。不会真的是他……贺尘看向一旁的姜沐归,他不耐烦的分开他们的手,带她出了门,让白清风好好休息。
贺尘跟着姜沐归去了另一间屋子,很严肃的直接问他:“姜峰是怎么死的?”
“生病,旧疾。”姜沐归脱口而出,回答的丝毫不费力。
“你不会怀疑我吧,弑父,我会做那种事?”他反问。
“可是……”贺尘怎么也想不通,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那为何不将他下葬?”
“我要他亲眼看着我成为天下霸主。”姜沐归眼睛放光,野心勃勃都写在脸上。
贺尘想要点醒他,郑重的说:“可他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他的灵魂还在。”姜沐归不屑的望着她。
姜沐归畅想着他的宏图大业,并邀请贺尘加入,然而被她回绝了,什么称霸九州,做天下共主,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欢迎。”他说。
“你呢,怎么办?”姜沐归少见的一本正经,看起来十分认真的问贺尘。
贺尘知道他是好心,回答道:“我决定了,回浴花村。”
“你不是逃走的吗,惹了众怒还敢回去,就不怕他们把你当作妖女烧了你,你可千万别死在那儿,还要我给你收尸。”姜沐归正经了没一会儿,又立马恢复了调侃的语气。
贺尘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十分清楚,姜沐归说的没错,对司木族人来说,她是破坏规矩的异类、罪人,她曾设想过很多种即将面临的审判,未知的恐惧缠绕心头,往昔不可追,前方也一片蒙昧。头顶的月光被乌云遮盖,随时都会坠落深渊。尽管是如此的丢脸和危险,但她的身体状况目前已经不允许她再犹豫了,天旋地转的感觉愈发频繁袭来,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连与宋扬告别看来也来不及了,第二天一早,贺尘带着阿恒,还有秦三,三人坐着马车离开了离沙城。
离开之前,贺尘交代姜沐归务必送宓瑾回家,并再三强调一定要他亲自送,送到他父母手里才能离开,虽然宓瑾想继续跟着贺尘,但她再不回去,宓家估计就要把扬州翻个底朝天了。宓瑾说她会尽力维护白清风的清白,不让人说三道四。据贺尘所知,宓白两家已经取消了婚约,不过白楚宁对外宣称要和白清风断绝父子关系,这下白清风也断了念想,安心待在离沙城。
走的那天只有姜沐归一人来送,姜修可没有出现,不知是不是在角落默默注视着他们,因此阿恒觉得有些难过。离开时贺尘告诉姜沐归:人这一辈子,有许多遗憾和过错,但一生不能重来,应当珍惜眼下。她希望姜沐归不要永远在他父亲的阴影下活着,天高海阔,他还有更大的天地,但她更不愿姜沐归以卑劣的手段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她说,黑白之间,还有灰色地带。姜沐归笑了笑,似乎是懂了。
贺尘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邑,心中感慨万千:人生在世,活法有千万种。她却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如一个信徒,匍匐向前、三拜九叩。
如今她只愿暗夜终明,苦难终去。
三人走了数十里,走到了扬州边缘,秦三驾着车,远远望见空地上站着一人一马,待走近时,却发现是宋怀枫。贺尘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在等自己。
贺尘下车与他言谈,宋扬坚定的说:“浴花村,我陪你去。”
贺尘以为他在玩笑,立刻拒绝了,宋扬又解释道:“我本打算回芜枫城的,可我父亲常年待在军营不回家,兄长也去外地做生意,所以回去也只有我一人,回与不回也什么区别,还不如与你同行,我也能放心。”
贺尘自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掩饰着:“我回自己家,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是回去吧。”
“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宋扬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贺尘装作无奈,心里其实很高兴。
她转念一想:如果他回芜枫城,那谶语难保不会应验,还是将他留在身边的好。
“好吧,我答应你,一起回去。”贺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扬十分高兴,急切的上了马。一辆马车和一匹马并行,四人一同前往北境。
途中,贺尘揭开帘子仰头大声问宋扬:“你从哪儿知道我们要回去的消息?”
宋扬在马上笑的肆意:“姜沐归告诉我的。”
贺尘心里默默埋怨了一通,姜沐归和宋扬对她,还真应了那句话: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愁。至于分别对应的是谁,她自己也说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