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车镜里能看见帐篷,她大概是睡了。
几点星光出现在远方的黑暗中,闪烁。
把手电打到最强光,关掉,手指一直在开关上。
把车窗摇上,留一点缝隙。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风声。
肉、香引来三匹狼。它们不敢冒然靠近,它们对人类有着一定的警惕,就像我们怕狼一样。
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
我拨通了简雨辰的电话。
音乐声在这寂静的旷野里被无限放大。狼们明显被吓到了,后退了一段距离,保持攻击姿态。
简雨辰被惊醒,慵懒地接起电话。
“干嘛啊,大叔。”
“醒一醒,坐稳了。记住,千万别乱动。”
“啊?”
我没有回答,因为一匹狼已经扑了上来,我用手电照它眼睛,它眼部受痛,退了下去。
我发动汽车,惊醒了祺嘉。它对外吠叫,但车外那三匹狼并没有片刻的止息,不断地像皮卡车攻来。
我猛踩油门,推背感强烈,一匹狼已经挂在车斗上,另一匹不知道在哪,不过好像也挂在车斗上,那只被我照伤眼睛的狼,已被甩得很远。
简雨辰在叫,在哭。
我看到另一匹狼,挂在车斗的后方。
猛转方向盘,换挡,拉手刹,车尾旋转,将车尾的狼甩掉,另一只狼因为车速过快,也滚了下去。
最开始的狼追了上来,往我车窗上扑,一匹被我甩掉的狼发出嚎叫。
月闻天狗啸,吴质伐桂倒。
车速飞速增长,草原过于宽广,几十里荒无人烟。狼的数量在增多,而简雨辰还在外面,我不能和它们硬碰硬,只得对还没挂断的电话说:“报警。”
休息前没有加油,现在油箱几乎告罄。如果这时停下,我基本上来说是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等待简雨辰的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和狼群迂回了几圈,也不知在向着哪个方向开。
发动机嗡嗡作响,地图上写最近的村庄也要七十多公里。
思考间,电话响了。
“大叔,向南十公里,有牧民搭的几个临时蒙古包,可以去那里。”
真是难为小丫头这种时候如此镇定……
要往南边走,我们现在正朝着……
北方。
南面,是狼群。
这意味着我要飞跃狼群。
绕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马上没油。
我把车头调转过去,狼群近在咫尺。
拉住手刹踩油门,皮卡也能做赛车。
冲入狼群,一骑绝尘,卷起千堆狼。月夜如画,一时多少匹狼。
果然,进草原不能戴七匹狼,真招狼……
有灯火,在不远处。
猎枪声声,顿觉耳畔安静些。
倒车镜中,狼群后退,我也减速,停在蒙古包旁边。
我没什么事,叫蒙古汉子去照顾简雨辰。
她脸色惨白,眼角带着泪痕,一直在颤抖。
她被我扶下车,自己一个人走到蒙古包后面,大汉让我进蒙古包休息休息,他来守夜。
“这些东西可能还会再来。”大汉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对我说,“但也可能不会再来,长生天保佑。”
简雨辰就在这个蒙古包的后面,依稀可以听到她的喘息声,以及啜泣声。
祺嘉在角落里咕咕咕地哭泣,金毛狗子不知道自己惹谁了,竟然受这么大的惊吓。看来明天要给它加餐。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承认,这是出行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不过我并不喜欢。
人与狼斗,狼与狼斗,人与人斗。争斗不止,伤亡不止。
上帝原来是战争之神,创造万物,让它们为生机而斗,相互摧残,愈演愈烈,直至毁灭万物。
我们或许真如马斯克所言,只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中产生的虚拟人物,虚拟生命。当机器有了思维,人类和机器又有何区别。
可是,不斗,只有死。
不过,能不斗就不斗罢了。
……
简雨辰好久才回来。
“要继续走下去吗?要不然明天让牧民带你进城,回家吧。”
她不理我。
她眼眶红肿,脸色苍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下了。”
“不要。”她瞪着我。“你带我出来的,不能随便丢下我。”
我起身。
蒙古包里只有一张床,她虚弱得很,让她睡吧。
我掀起门帘。
“大叔。”她蜷缩在床上,仿佛一个小女孩。不,她本身就是小女孩。“我怕。”
“睡吧,睡着了就不怕了。”
我走出蒙古包。
走到车边,搬出吉他,还好,没坏。
向大汉借了把椅子,坐在蒙古包门前。
旋律响,静人心。
……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记起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
曾经,这首歌,这台琴,另一个人,用它的旋律给我一道光。
我把歌唱得很慢,回首看去,人已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