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稀薄的雾气，将白石城巨大的白色轮廓远远抛在身后。戴厄特、小汤姆，以及那匹被命名为“闪电”的垂死老马，踏入了南方腹地更为广阔的荒野。
空气比城市里清新许多，带着泥土、腐烂植被和远处河流的湿润气息，但依旧粘稠闷热。道路很快变得不再规整，宽阔的官道被蜿蜒在起伏丘陵间的土路取代，两旁是茂密的、呈现出各种深浅绿色的灌木丛和低矮树林。视野变得开阔，天空高远，巨大的积云如同凝固的白色堡垒悬在天际。偶尔能看见远处地平线上有孤零零的风车转动，或是更远处山脉深紫色的模糊轮廓——那并非他们的目的地灰烬山脉，只是南境常见的、更为古老的褶皱。
戴厄特没有骑马。老马“闪电”的状态，根本承受不起任何骑乘。它只是被简单地套着那副破旧的缰绳，由戴厄特牵引着，沿着土路边缘，以它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一种缓慢、蹒跚、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细微呻吟的步态——前行。小汤姆跟在“闪电”的另一侧，小手不时轻轻抚摸着老马干枯松弛的皮毛，仿佛在传递着无声的鼓励。男孩的背篓里装着精简的补给，戴厄特则背负着主要的行囊和工具包。
旅程异常沉默。只有“闪电”粗重艰难的喘息声、蹄铁偶尔敲击石块的脆响、以及荒野中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打破寂静。戴厄特空洞的眼窝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道路的走向、两侧可供隐蔽的地形、远处可能存在的烟柱或反光。他那根幽蓝的龙骨脊梁在斗篷下散发着稳定而低沉的嗡鸣，一方面抵消着自身的颠簸，一方面也持续地、微弱地与身边老马濒临崩溃的骨骼产生着共鸣。
这共鸣成了戴厄特感知外界的一种奇特延伸。通过“闪电”骨骼的每一次痛苦震颤，他能更敏锐地察觉脚下大地的些微起伏、远处传来的震动（比如沉重的马车或奔跑的兽群），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一定范围内大型生物移动时对地面产生的压力变化。这能力并非万能，范围有限且信息模糊，但在这片陌生的荒野，多一种感知手段就意味着多一分安全。
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闪电”体内那极其微弱、依附于骨骼残存的烙印气息。这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比昨天在马厩时似乎又微弱了一丝，但并未彻底消散。它指向一个方向——与他们南下的路径大致吻合，但更偏向东南方。戴厄特默默地记下了这个方向。
正午的太阳灼烤着大地。空气热得发烫，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气息。他们在一处稀疏的树荫下短暂休息。戴厄特拿出水囊，先递给小汤姆，然后自己啜饮了几口——他的“啜饮”更像是让水液流过骨骼，模拟活人的动作，实际意义不大，更多是为了在小汤姆面前维持一种“正常”的假象。最后，他将水小心地倒入一个破碗，端到“闪电”面前。老马虚弱地啜饮着，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
“骷髅先生，”小汤姆擦了擦额头的汗，小脸被晒得通红，“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个…灰山？”他记不清灰烬山脉的全名。
“很远。”戴厄特的声音低沉，“需要代步工具。”他的目光扫过“闪电”，意思不言而喻。靠这匹老马，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且随时可能倒下。
就在这时，戴厄特那根幽蓝的龙骨脊梁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不同于以往的震颤！不是来自“闪电”的骨骼共鸣，也不是地面震动，而是……空气中弥漫的、无处不在的水汽！
这震颤极其微弱，如同最轻柔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但戴厄特瞬间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魔力！极其稀薄、如同雾气般弥散在周围湿润空气中的、水系的魔力！
更令他心中一动的是，当这股微弱的水系魔力触碰到他体内的龙骨时，那幽蓝的脊梁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亲和感？仿佛龙骨本身就是一个对水系魔力有着天然吸引和良好传导性的容器！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在北境，充斥的是狂暴的冰霜魔力和大地魔力，水系魔力要么冻结成冰，要么深藏地下。而在这潮湿温热的南方，无处不在的水汽中蕴含的稀薄水系魔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被他感知到，并通过龙骨产生了反应！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通过龙骨脊梁，极其轻微地去“触碰”和“引导”附近空气中的水汽魔力。
嗡……
龙骨脊梁的嗡鸣似乎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频率变化。空气中，以他为中心，半径大约一臂范围内的水汽，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极其缓慢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地，朝着他斗篷的表面…凝聚了一点点！使得斗篷的深灰色布料在那一小片区域，颜色似乎瞬间加深了那么一丝丝，仿佛被极其细微的水珠浸润了！
成功了？虽然效果微弱得可怜，仅仅是让一小片布料更湿润一点，但这证明了他的感知和初步的引导能力是可行的！龙骨的材质，对于魔力的导性，尤其是水系魔力，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潜力！
戴厄特空洞眼窝中的幽蓝魂火微微闪动。这无疑是一个新的发现，一个在南方特定环境下才可能被激活的能力。虽然目前看来微不足道，但在特定的情境下……或许能成为意想不到的助力？他默默地记下了这种感觉，如同记录一项新的武器参数。
短暂的休息后，他们继续上路。道路开始向下倾斜，空气中水汽的味道越来越浓重，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绕过一片长满高大芦苇的坡地，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面前。河水呈浑浊的土黄色，流速不急不缓，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河面宽阔，对岸是郁郁葱葱的密林。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河面上纵横交错的、如同蛛网般的水道分支——流川。
这些流川宽窄不一，窄的仅容一叶扁舟通过，宽的也不过数丈。它们从主河道分叉出来，有的蜿蜒深入两岸的芦苇荡和沼泽，有的则隐入更远处的丘陵阴影之中。水流在这些分支中的速度明显快于主河道，形成了一道道湍急的白色水线，发出哗哗的声响。一些水鸟在流川上空盘旋，偶尔扎入水中捕食。
“哇…好多河岔…”小汤姆惊叹道，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戴厄特却瞬间提高了警惕。流川复杂的地形、茂密的芦苇荡、湍急的水流——这是绝佳的伏击场所。他拉紧了“闪电”的缰绳，示意小汤姆靠近自己，同时斗篷下的骨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猎刀柄上。感知全力张开，通过“闪电”的骨骼共鸣和自身对环境的扫描，捕捉着任何异常。
他们沿着主河道旁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前行，准备寻找一处水流平缓的浅滩涉水过河。河风吹来，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突然！
“闪电”那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浑浊失明的眼睛茫然地转向左侧一条水流湍急的狭窄流川入口！同时，它枯瘦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骨骼共鸣传递来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强烈的、濒死的惊悸！
戴厄特的感知也瞬间捕捉到了异常——左侧芦苇荡深处，水流被急速划破的声音！不止一处！
“趴下！找掩体！”戴厄特低吼一声，声音带着龙骨特有的穿透力，同时猛地将小汤姆推向路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数支粗糙但异常锋利的骨箭和淬毒的吹箭，如同毒蛇般从左侧芦苇荡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戴厄特和小汤姆！
戴厄特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侧身，一支骨箭擦着他斗篷的边缘深深钉入身后的泥土！另一支射向他头部的箭矢，被他反手拔出的短猎刀精准地格开，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射向小汤姆方向的箭矢，则被那块岩石挡住，溅起几点火星。
“闪电”发出一声痛苦而惊恐的嘶鸣！一支吹箭射中了它本就肿胀变形的后腿关节附近！虽然它皮糙肉厚，吹箭入肉不深，但那瞬间的剧痛和毒素的刺激，让它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趔趄！
“兄弟们，围上去！”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芦苇荡中响起。
哗啦！哗啦！哗啦！
三条狭长、吃水极浅的梭形小舟，如同离弦之箭般，借助湍急的流川水流，瞬间从芦苇荡中窜了出来！每条船上都蹲着四五个身影，皮肤黝黑粗糙，穿着紧身的水靠，手持鱼叉、砍刀、短弓等武器，脸上涂抹着泥浆和奇怪的油彩，眼神凶狠贪婪，如同水中的豺狼！
水贼！在南方利用非常多的流川快速机动、神出鬼没，像泥鳅一样滑溜的水贼！
他们的目标明确：戴厄特身上鼓鼓囊囊的行囊（虽然经过伪装，但体积不小），以及看起来毫无反抗能力的小汤姆（可以卖做奴隶）！至于那匹快死的老马，直接被无视了。
三条小舟配合默契。一条直冲岸边，试图抢滩登陆，堵住戴厄特他们的退路。另外两条则利用流川的湍急水流，划着桨，如同两条毒蛇般，一左一右沿着河岸高速包抄过来！船上水贼的弓手再次搭箭！
形势瞬间危急！
戴厄特的大脑如同冰冷的机械般高速运转。硬拼？对方人数众多（十余人），占据地利（水上机动），而且小汤姆和“闪电”都是累赘。逃？陆地速度不可能快过在流川中疾驰的小舟，且对方有弓箭远程压制。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两条高速包抄过来的小舟，以及舟下那湍急的、泛着白沫的流川水流！
水…水系魔力！
刚才在树荫下的发现如同闪电般划过魂火！龙骨对水系魔力的亲和与导性！
来不及细想，戴厄特将全部意念瞬间集中到体内的幽蓝龙骨脊梁之上！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疯狂地伸向舟下那奔腾的河水！
接触！感知！引导！
嗡！！！
龙骨脊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嗡鸣！幽蓝的光芒在斗篷下骤然炽盛了一瞬！戴厄特感觉自己的魂火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湍急的漩涡，巨大的拉扯感和眩晕感传来！这种强行引导自然魔力的行为，对精神是巨大的负担！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就在左侧那艘包抄最快的小舟，船头一个水贼狞笑着再次拉开短弓，瞄准岩石后的小汤姆时——
哗啦！！！
小舟前方原本顺滑湍急的水流，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拱起**了尺许高！形成了一道短暂但突兀的“水坎”！这变化来得太快太诡异，完全超出了水贼的认知和经验！
高速行驶的小舟，船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这道无形的“水坎”！
“砰！”
一声闷响！整条小舟如同撞上了一堵水墙，船头猛地向上一翘！巨大的惯性让船上四个猝不及防的水贼瞬间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后倒去！拉弓的那个水贼更是首当其冲，直接被甩飞出去，“噗通”一声栽进了浑浊的河水中！短弓脱手飞出！另外三人也滚作一团，小舟剧烈摇晃，差点倾覆！
右边包抄的小舟上的水贼目睹这诡异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划桨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操！怎么回事？！”抢滩那条船上的水贼头目也懵了，他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就是这瞬间的混乱！
戴厄特强忍着魂火中传来的眩晕和撕裂感（强行操纵超出他目前能力的魔力范围），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左侧小舟失控、右侧小舟愣神的刹那，他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般扑出！
目标——抢滩登陆的那艘小舟！
船上的水贼头目反应也算快，看到骷髅冲来，怒吼一声，挺起手中的鱼叉就刺！他身边的两个喽啰也挥舞着砍刀扑上！
戴厄特不闪不避！在鱼叉及身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侧滑，鱼叉贴着他的肋骨缝隙穿过！同时，他空着的骨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鱼叉的木杆！巨大的力量爆发！
“撒手！”
水贼头目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虎口剧痛，鱼叉竟被硬生生夺了过去！他惊骇欲绝！而戴厄特夺过鱼叉的瞬间，顺势一个横扫！
砰！砰！
沉重的木杆带着风声，狠狠抽在两个扑上来的喽啰胸口！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两个喽啰惨叫着倒飞出去，跌入河中！
水贼头目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跳船逃跑！
戴厄特岂会给他机会！他倒转鱼叉，用坚硬的木杆尾部，如同标枪般狠狠捅出！
“噗！”
木杆尾部精准地捅在水贼头目的后腰脊椎上！力量之大，几乎将其腰椎撞断！水贼头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眼前一黑，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船头，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戴厄特扑出到解决抢滩小舟的威胁，不过数息！
“老大！”右侧包抄小舟上的水贼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他们看着船头瘫倒的头目和漂浮在附近挣扎的同伴，再看看那具站在船头、斗篷无风自动、手持染血鱼叉的骷髅骨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撤！快撤！”不知谁喊了一声，剩下的水贼彻底丧失了斗志。右侧小舟的水贼拼命划桨，调转船头就想逃入流川深处。左侧那艘刚刚稳住船身、还剩三个水贼的小舟，也吓得魂不附体，顾不上落水的同伴，手忙脚乱地划桨想跑。
戴厄特站在船头，斗篷下的眼窝幽蓝魂火冰冷地燃烧着。魂火中的眩晕感依旧强烈，强行操纵水流带来的反噬不小。但他知道，必须斩草除根！否则这些熟悉流川的水贼一旦逃脱，后患无穷！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那两艘试图逃跑的小舟，以及它们舟下的水流！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制造“水坎”，而是将意念集中于一点——扰乱！
嗡！
龙骨脊梁再次发出负荷过载般的嗡鸣！戴厄特集中仅存的精神力，通过龙骨，强行干扰右侧小舟船尾下方一小片区域的水流魔力！
那片原本顺滑推动小舟前进的水流，魔力瞬间被搅乱，流向变得紊乱无序！
划桨的水贼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船桨划下去，反馈回来的力道变得古怪，船身开始不听使唤地打转，速度骤降！仿佛船尾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
“怎么回事？！桨划不动了！”水贼惊惶大叫。
戴厄特如法炮制，又将意念转向左侧那艘小舟船头下方的水流！同样进行小范围的魔力扰乱！
左侧小舟的船头猛地一歪，差点撞上旁边的芦苇丛！船上的水贼吓得哇哇乱叫，拼命调整方向，速度也慢了下来。
就在两艘小舟陷入混乱减速的瞬间！
戴厄特动了！他将手中的鱼叉猛地掷向右侧那艘因为船尾被扰而打横的小舟！
鱼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标枪！
“噗嗤！”
锋利的铁叉头精准地贯穿了船体吃水线附近相对薄弱的木板！河水瞬间从破洞汹涌灌入！
“船漏了！！”水贼惊恐绝望的尖叫响起。
戴厄特看也不看结果，反手从腰间拔出那把锋利的短猎刀，纵身一跃！他高大的骨架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地跳过数米的距离，稳稳落在了左侧那艘船头失控的小舟上！
船上的三个水贼看着如同魔神般降临的骷髅，吓得肝胆俱裂！一个水贼怪叫一声，举刀就砍！
戴厄特侧身避过，短猎刀如同毒蛇吐信，寒光一闪！
“嗤啦！”
水贼的喉咙被精准割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捂着脖子，嗬嗬作响地栽入河中。
另外两个水贼彻底崩溃了，扔掉武器就想跳水逃命。
戴厄特没有给他们机会。骨爪如铁钳般抓住一个水贼的后颈，狠狠往下一按！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同时，短猎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钉入了最后一个跳水水贼的后心！那水贼只扑腾了一下，就沉入了浑浊的河水，只留下一片扩散的血污。
死寂。
只有湍急流川的哗哗水声，以及右侧那艘被鱼叉凿穿的小舟上水贼绝望的扑腾和呛水声。很快，那艘小舟也沉没了，河面上只剩下几个挣扎的气泡和漂浮的杂物。
戴厄特站在船头，脚下是水贼的尸体和染红的船板。斗篷在河风中微微飘动，露出斗篷下冰冷的骨骼和那根幽蓝光芒尚未完全平息的龙骨脊梁。他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眼窝望向岸边。
小汤姆从岩石后探出头，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刚才目睹杀戮的震撼，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老马“闪电”站在岸边，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戴厄特的方向，中箭的后腿微微颤抖，但似乎因为烙印的微弱共鸣，它并未像普通牲口那样受惊狂奔。
戴厄特跳下小舟，涉水回到岸边。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他腿部的骨骼。他走到小汤姆面前，用还算干净的骨手轻轻拍了拍男孩剧烈起伏的肩膀。
“没事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安抚的意味？
小汤姆看着戴厄特，又看了看河面上漂浮的血污和杂物，再看看倒在船头生死不知的水贼头目，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戴厄特冰冷的腿骨，小小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戴厄特没有推开他。他空洞的眼窝扫视着这片刚刚经历杀戮的河岸。水贼的尸体和沉没的小舟很快会被水流带走或成为鱼类的食物。他走到“闪电”身边，检查了一下它后腿上的吹箭。幸好，入肉不深，毒素似乎也不烈。他小心地拔出吹箭，用清水冲洗了一下伤口。
“我们走。”戴厄特沉声道。这里不宜久留，血腥味和水贼临死的惨叫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或者他们的同伙。
他重新拉起“闪电”的缰绳。老马似乎也明白危险暂时过去，顺从地迈开步子，虽然依旧蹒跚，但步伐似乎比之前…稍微稳了那么一丝丝？或许是烙印共鸣在危急时刻的某种微弱共鸣，又或许是它求生的本能被激发？
小汤姆松开戴厄特，默默地跟在后面，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似乎还未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恢复。
戴厄特带着他们，迅速离开了这片染血的河岸，沿着原定方向继续前进。他体内的龙骨脊梁嗡鸣渐息，但魂火深处，强行操纵水系魔力带来的疲惫和一丝隐晦的、仿佛被某种无形目光扫过的**冰冷感**，却久久不散。
刚才那看似取巧的胜利，暴露了他新的能力，也似乎……惊动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荒野的寂静重新笼罩了他们，只有“闪电”沉重的喘息和脚步声在回荡。灰烬山脉的阴影，仿佛又近了一分，也沉重了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