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风魅影
书名:晚明残照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6575字 发布时间:2025-08-07

第十二章 黑风魅影

 

黑风岭的夜比别处更沉,墨色的山影压在头顶,像口倒扣的铁锅,连星子都被捂得喘不过气。风穿过嶙峋的怪石,在岩缝间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时而像新丧的妇人伏在坟头恸哭,时而像困在深谷的野兽临死咆哮,听得人心头发紧,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那阴风刮得凉透。周大夯攥着枣木杆,杖尖劈开齐膝的茅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潮气顺着皮肉往里钻,直浸到骨头缝里。他腰间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那是去年在清风寨抵御流寇时被长矛划的,此刻像有条小蛇在肉里钻来钻去。

 

“周叔叔,我冷。”秦念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小手在他肩上揪成一团,指节泛白。这孩子天生眼盲,却比寻常娃更敏感,此刻呼吸里带着微弱的喘息,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大概是夜里着了凉。

 

周大夯把背上的小丫头往上托了托,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像揣了个温吞的小炭炉。“快到了。”他低声说,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小豆子说前面有处山洞,能避风,还能生火。”

 

走在最前面的小豆子突然停住脚,破官服的袖子在风里飘得像面褪了色的小旗。这半大的小子原是清军里烧火的辅兵,逃跑时慌不择路,连帽子都跑丢了,露出乱糟糟的头发,沾着草屑和泥块。“不对劲。”他蹲下身,手指戳了戳地上的泥土,那里有串新鲜的马蹄印,铁掌的纹路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毛刺,“这是清军的马蹄铁,还是新换的,看这深度,起码是带甲的骑兵。”

 

周大夯心里一沉,像坠了块冰砣。黑风岭是山匪地盘,向来与清军井水不犯河水,按说不会轻易进来,难道是追他们的人跟到了这里?他让春桃把孩子们护在中间——春桃怀里抱着刚退烧的小栓子,左手牵着总爱吸手指的小胖墩狗剩,右手还得拽着眼睛像小鹿似的女娃丫蛋——自己则和张婆子分左右散开,枣木杆横在胸前,短刀的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把木头的纹路都泡得发胀。张婆子把拐杖攥得死紧,那枣木杖顶端的铜箍是她年轻时陪嫁的,此刻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只蓄势待发的眼睛。

 

风突然停了,林子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下去。只有草叶上的露水往下滴,“滴答、滴答”,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在数着谁的心跳。小豆子突然往旁边一扑,滚进半人高的茅草丛里,动作倒比兔子还快。几乎同时,三支羽箭“嗖嗖嗖”地钉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箭尾还在嗡嗡震颤,箭头没入泥土半寸深,尾羽上沾着的红缨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滴在地上的血。

 

“有埋伏!”周大夯低喝一声,拽着瘸腿的小姑娘往岩石后躲。这孩子名叫柳芽,左腿天生有些蜷曲,跑不快,此刻被拽得一个趔趄,却咬着牙没哭出声。春桃抱着三个孩子蹲在块巨石下,把小栓子的脸按在自己怀里,生怕孩子哭出声。张婆子举着拐杖,后背抵住岩壁,脊梁挺得笔直,倒比年轻姑娘还有骨气。

 

从斜上方的峭壁后跳出十几个汉子,都穿着靛蓝色短打,头裹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手里握着砍刀或弓箭,刀鞘上挂着些风干的兽牙,眼神凶狠得像盯着猎物的狼。为首的是个独眼龙,约莫四十来岁,瞎眼的地方盖着块黑布,边缘绣着圈歪歪扭扭的金线,另一只眼睛却精光四射,像淬了火的钢珠,扫过周大夯一行人,最后落在小豆子藏身的茅草丛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清军的狗腿子藏得倒深。”独眼龙冷笑一声,声音像磨过的砂石,刮得人耳朵疼,“把那穿官服的拖出来,扒了皮给弟兄们下酒!老子正愁没下酒菜呢!”

 

两个汉子应声上前,都是满脸横肉的壮汉,一个左脸有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另一个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他们薅着小豆子的后领把他拽出来,像拎着只小鸡。小豆子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乱蹬,破官服的袖子都被扯裂了:“我不是清军!我是逃出来的!”他拼命往周大夯这边挣,裤脚磨在石子地上,蹭出片白痕,“他们能作证!我给他们送过馒头,还有治伤的药膏!”

 

独眼龙的目光移到周大夯身上,那只独眼眯了眯,像在掂量什么。“你们是啥人?带着一群娃闯黑风岭,活腻歪了?”他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转了个圈,刀刃映出片冷光,照亮他黑布下微微抽动的嘴角。

 

“我们是逃难的。”周大夯慢慢站起身,短刀插回腰间,双手摊开以示无害,掌心的汗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从清风寨来,想借贵地歇歇脚,天亮就走,绝不多扰。”

 

“逃难?”独眼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黑褐色的痰渍在青草上格外扎眼,黑布下的嘴角咧出个嘲讽的笑,“带着刀的逃难人?我看是清军派来的细作吧!”他突然抬手,手里的弯刀直指周大夯的咽喉,寒气扑面而来,“上个月刚抓了个穿便衣的清兵,肚子里藏着密信,说要端了老子的窝,那小子也说自己是逃难的。”

 

张婆子突然往前一步,拐杖在地上顿出闷响,震得周围的草叶都在颤。这老婆子满脸皱纹,像张揉皱了的草纸,此刻却腰杆笔直,声音虽哑却中气十足:“好汉明鉴!我们真是逃难的,从清风寨出来的!”她掀起衣襟,露出里面缝着的半块布条,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针脚粗得像麻绳,“这是红姑姑娘给的信物,说黑风岭的好汉见了这个,会给条活路。红姑还说,当年她在黑风岭练剑时,受过大寨主恩惠。”

 

独眼龙的独眼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死死盯着那布条看了半晌,连呼吸都放轻了。突然,他“哐当”一声收了刀,刀鞘撞在腰间的酒葫芦上,发出闷响。“红姑?”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你们认识红姑?”

 

“她是我们寨主。”春桃抱着小栓子接口道,孩子烧得迷迷糊糊,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小手抓着她的衣襟不放,“清风寨被清军破了,红姑她……她没出来,引爆了火药库,跟清兵同归于尽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小栓子的脸上。

 

独眼龙沉默了,黑布下的腮帮子鼓了鼓,又松了松,像是在嚼什么苦涩的东西。突然,他转身往峭壁走去:“跟我来。”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听不出情绪,“别耍花样,不然这黑风岭就是你们的坟地,连收尸的都没有。”

 

山匪们押着他们往峭壁后走,那里竟藏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最窄处得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岩壁上的石棱刮得人胳膊生疼。钻进石缝,里面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溶洞,洞壁上插着松明火把,橘红色的火光舔着岩壁,映得洞内亮堂堂的,连钟乳石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十几个妇女和孩子缩在角落里,看见他们进来,都怯生生地往后躲,眼神里满是惊恐,像受惊的小兽。

 

“这是上个月从清军手里救下的。”独眼龙注意到周大夯的目光在那些妇孺身上停留,解释了一句,语气缓和了些,“有几个是清风寨逃出来的,说红姑让往黑风岭来,我便让人在山口守着,没想到真等来了。”

 

角落里立刻有个瘸腿汉子拄着拐杖站起来,这人约莫三十出头,左边裤管空荡荡的,用根布条系着,耷拉在地上,看见周大夯背上的秦念安,突然红了眼眶,声音都变了调:“是夯子哥吗?我是石头啊!清风寨守门的石头!”

 

周大夯又惊又喜,赶紧放下秦念安,这孩子脚一沾地就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角,像只刚归巢的小鸟。“石头?你还活着!”他记得这汉子,去年在练武场教孩子们扎马步,总爱偷偷给娃们塞野枣吃,笑起来眼角有两道深深的褶子,“我以为你……”

 

石头抹了把脸,把眼泪和泥灰混在一起,瘸着腿走过来,每一步都让拐杖在地上顿出个浅坑:“寨破那天我被箭射穿了腿,躺在死人堆里装死,红姑让她的亲卫拖着我往后山跑,说黑风岭有她的故人,定能保我一命。”他看向独眼龙,眼神里满是感激,“这位是黑风岭的大寨主,姓赵,当年受过红姑恩惠,待我们这些逃难的亲如弟兄。”

 

独眼龙摆了摆手,似乎不喜欢听这些客套话,对旁边个瘦高个山匪说:“老七,给孩子们拿些干粮,再烧锅热水。”又转头对周大夯道,“跟我来,有些事得问你。”他自己则拉着周大夯往溶洞深处走,那里光线暗了些,能看见些铺着干草的石床,像是他的住处。

 

“红姑真的……没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独眼望着跳动的火光,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愤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周大夯点头,把李茂带来的消息和红姑引爆火药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连李茂撒谎被识破的细节都没落下。独眼龙听完,突然一拳砸在洞壁上,岩石被他砸出个浅坑,粉末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黑布上。“那帮狗娘养的清军!”他低吼着,黑布下的瞎眼处隐隐渗出红痕,像是血,“当年若不是红姑,我早死在乱葬岗了,哪还有今天的黑风岭!”

 

原来独眼龙年轻时是个镖师,护送一批赈灾粮路过山东,被当地清军千总诬陷通匪,不仅私吞了粮车,还把他扔进死牢,用烙铁烫瞎了左眼,只等秋后问斩。是红姑那时刚闯荡江湖,夜里劫狱救了他,给了他些盘缠,让他来黑风岭落脚,说这里地势险要,适合避祸。“她说有朝一日若清风寨出事,就让她的人往黑风岭来,我赵独眼拼了这条命,也得保他们周全。”独眼龙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层层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支褪色的红绒花,绒线都有些发硬了,“这是当年她救我时掉的,我留到现在,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还给她,没想到……”

 

周大夯的心松了半截,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来红姑早有安排,西南这条路才是真正的生路。他想起王二,想起赵柱子,想起那些在清风寨牺牲的弟兄,眼眶有些发热,赶紧别过头去,假装看洞壁上的钟乳石。“现在正南关卡查得紧,清军还在搜山,我们带着一群孩子,实在没地方去了。”

 

“就在这儿住下。”独眼龙把红绒花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像是藏了个稀世珍宝,“黑风岭虽然穷,但清军不敢轻易进来,上个月我刚截了他们的粮草,够吃一阵子。”他拍了拍周大夯的肩膀,力道不轻,震得他旧伤又疼了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想在这儿住,就得干活。男的跟着弟兄们巡山、打猎、守隘口,女的帮着缝补做饭、采草药,孩子们……让石头教他们扎马步、练拳脚,将来也好有自保之力,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护着。”

 

周大夯连连应下,这些活计比在清风寨时轻松多了,他原本还担心山匪会苛待他们。

 

溶洞里渐渐有了生气。老七端来些粗粮饼子,虽有些发硬,却带着麦香,还熬了锅野菜汤,绿莹莹的飘着油花。山匪们给孩子们分了饼子,自己则蹲在火堆旁啃着干肉,有个络腮胡的汉子还把自己的饼子掰了一半给柳芽,逗得小姑娘红了脸。春桃给秦念安喂药,那药是石头从寨里药箱里找的,黑乎乎的带着苦味,秦念安却没哭闹,乖乖咽了下去。小豆子在帮着烧火,添柴添得勤,把火苗煽得老高,映得他脸红扑扑的。张婆子和几个妇女坐在角落里,借着松明火光缝补破衣服,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年轻媳妇还哼起了江南小调,咿咿呀呀的,驱散了不少愁云。

 

周大夯看着这一切,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洞壁上昏昏欲睡。腰间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却像是在提醒他,这安稳是真的。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石头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声音不高,却带着股韧劲儿。“红姑姑娘当年在黑风岭,那可是厉害得紧,能用一根绣花针打中天上的飞鸟!有次来了伙恶霸抢亲,把邻村的王姑娘捆在马背上,红姑单枪匹马追出去,剑光一闪,就把那恶霸的帽子挑了,里面还藏着只偷来的烧鸡呢,掉在地上滚了老远……”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柳芽攥着拳头,小脸上满是向往,大概是在想象红姑挥剑的模样。秦念安虽然看不见,却听得格外认真,小手在地上画着什么,指尖沾了泥土,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大概是想象中的红姑。

 

周大夯笑了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舔着柴禾,发出噼啪的声响,映在洞壁上,那些晃动的影子仿佛都活了过来,像红姑,像王二,像赵柱子,像所有逝去的人,在看着他们,守护着他们。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黑风岭能不能一直安全,不知道孩子们长大后会不会忘了这些颠沛流离的日子。但此刻,听着孩子们的笑声,闻着粥香混着松脂的气息,他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至少,还有地方可以落脚。

 

至于前路,就像这黑风岭的夜路,纵然崎岖难行,只要手里握着火把,心里存着念想,总能一步步走下去。周大夯望着溶洞深处的黑暗,那里仿佛藏着无数秘密,也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握紧了枣木杆,杆身上的血痕早已干涸,却像刻进了骨子里,提醒着他不能停下。

 

天亮时,周大夯被一阵喧哗吵醒。钻出溶洞,只见外面空地上围了不少山匪,正围着个被绑在歪脖子树上的人拳打脚踢,那人穿着清军的号服,脸上血肉模糊,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恶狠狠地瞪着,正是那个八字胡千总——原来他昨夜没死透,被几个早起巡山的弟兄在山涧里捞了上来。

 

“这狗东西带着人摸到山脚下了,想偷袭咱们的粮仓。”独眼龙手里把玩着把短刀,刀尖挑着个血糊糊的东西,像是只耳朵,还在滴着血,“被巡逻的弟兄们抓了个正着,嘴还硬得很,说要踏平黑风岭,把咱们都扒皮抽筋。”

 

八字胡千总看见周大夯,突然像疯了似的挣扎起来,绳子勒得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条即将崩断的粗麻绳:“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已经让人去搬救兵了,不出三日,黑风岭就得血流成河,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周大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潭深水,不起一丝波澜。“红姑说过,作恶多端的人,总会有报应。”他转身对独眼龙说,“清军既然知道了这里,怕是很快会来围剿,咱们得早做准备。”

 

独眼龙啐了口唾沫,正啐在八字胡千总的脸上,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的门牙踹掉两颗,血沫子喷了一地:“来得正好!老子正愁没靶子练刀!”他对周围的弟兄们喊道,“通知下去,加固防御,备好滚石弓箭,把隘口的吊桥收起来!让清兵尝尝黑风岭的厉害,知道这儿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山匪们轰然应诺,各自忙碌起来。老七带着几个弟兄往隘口跑,手里还拎着卷粗麻绳;络腮胡扛起块磨盘大的石头,往峭壁上的投石机里塞;还有人在削箭杆,木屑飞得到处都是。周大夯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布置陷阱,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这主意像颗火星,在他脑子里“噌”地燃了起来。

“大寨主,”他走到独眼龙身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围的弟兄,确保没外人听见,“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清军不敢再来,一劳永逸。”

独眼龙的独眼亮了亮,像发现了什么宝贝,往前凑了半步:“你说说看,要是真能成,老子请你喝珍藏的烧刀子。”

周大夯指着远处的隘口,那里两山夹一谷,地势险要,只容一人一马通过,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可以在那儿设伏,用火药。把火药分装在陶罐里,藏在峭壁上,等清军大部队进来,就用火箭引燃,保管能把他们炸得魂飞魄散。”他当年在军队里跟着老工兵学过些火药的用法,虽然不精,对付这些山路还是绰绰有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独眼龙激动地打断了。“火药?”独眼龙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手里的短刀都差点掉在地上,“老子上个月刚截了清军的两箱火药,原想留着开山取石,正愁没地方用!你这主意,简直说到老子心坎里了!”

周大夯笑了,他仿佛看见红姑站在隘口的悬崖上,白衣胜雪,剑光如练,映着漫天火光,像极了她最后留在清风寨箭楼上的那个决绝的背影——那时她挥剑斩断绳索,让他们带着孩子先走,自己则转身冲向蜂拥而至的清兵,笑声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或许,有些路,注定要以最壮烈的方式走下去。

或许,有些光,总要有人用生命去点燃。

黑风岭的风又开始呼啸,卷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带着山草的野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周大夯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刀身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映出他眼中愈发坚定的神色。

西南的路,他们走到了。

但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他转头看向溶洞的方向,那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大概是石头在教他们辨认草药。秦念安的声音最响亮,虽然看不见,却总能第一个说出草药的名字;柳芽在跟着春桃学打结,小手笨笨的,却学得格外认真;张婆子大概又在念叨着要给孩子们做双新鞋,她的针线活在清风寨时就数一数二。

这些声音像根绳子,牢牢系着他的心,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走,去看看那两箱火药。”周大夯拍了拍独眼龙的肩膀,率先往存放粮草的山洞走去,“得算算用量,太多了浪费,太少了又炸不透。”

独眼龙跟上他的脚步,那只独眼始终带着笑意,仿佛已经看见清军被炸得屁滚尿流的模样。“你这兄弟,我没白认。”他拍着周大夯的后背,力道大得能把人拍散架,“等这事了了,我把黑风岭的地图给你,哪儿有山泉,哪儿有暗道,全告诉你。”

周大夯没说话,只是脚步更快了些。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要检查火药,要布置陷阱,要教弟兄们用火箭,还要安抚孩子们,不能让他们被接下来的厮杀吓到。

但他不怕。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红姑的嘱托,王二的牺牲,孩子们的笑脸,还有这黑风岭上所有渴望安宁的人,都在陪着他。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黑风岭的峭壁上,给那些嶙峋的怪石镀上了层金边。远处的隘口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声音,像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战歌。

一场硬仗,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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