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那句“清除成本无限大”还在污浊的空气里嗡嗡作响，全服广播里卜杏嵂自己的干呕声正进行第二轮循环播放。赵姐已经捧着录好的“灵魂干呕音效”冲向策划部，像捧着圣杯的狂信徒。陈瞳对着卜杏嵂裤脚那片深色水渍拍了最后一张特写，心满意足地收工，蓝毛消失在废墟拐角。
卜杏嵂还蜷在冰冷粘腻的地上，像一块被嚼烂后吐出来的口香糖。玩家频道的烟花特效在她摔裂的手机屏幕上倔强闪烁：
>【竞拍白热化】“圣女卜の初潮赤石NFT (RED_TIDE_091)” 叫价突破91万虚拟币！折合理想L9轮胎皮半斤！
>【通勤提示】台风过境，全市交通瘫痪，建议圣女卜开启“赤石遁地”模式下班！
“遁地…” 卜杏嵂喉咙里滚出一个气音，带着干呕后的沙哑。她看着自己泡在污秽里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地毯的黑色纤维和可疑的褐色结块。这双手，早上还在试图敲打一份关于七夕失败的“深度分析”，下午就成了铸造赛博裹脚布的生产工具。下班？她这副尊容，抱着那个破洞的“卜の绝望回收站”，穿着这条实时生成“赤石NFT”的裤子，怎么“下”？怎么“班”？
“卜杏嵂。” 江临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她头顶。他没走，就站在那片污染区的边缘，仿佛那里竖着无形的辐射警示牌。他手里不再是U盘，而是一个…印着“灵境互动”Logo的、超大号黑色加厚垃圾袋。崭新的，散发着原生塑料的刺鼻气味。
“你的生物污染样本封装已完成。”他用下巴点了点地上那个沾满污物的假空盒——它像颗被遗忘的奥利给，半陷在污水地毯里，“物理载体冗余度过高，建议物理GC（垃圾回收）。” 他把那个崭新的垃圾袋“唰啦”一声抖开，袋口撑得巨大，像一个等待吞噬的黑色洞口，正对着卜杏嵂。“容器升级。防渗漏，抗撕裂，适用于高腐蚀性无效存在废料转运。”
卜杏嵂看着那个黑洞洞的袋口。玩家频道的弹幕在她脑子里刷屏：“新圣棺！”“赤石移动堡垒！”“行走的NFT培养皿！” 她麻木地伸出手，不是去接袋子，而是抓住了地上那个破洞的旧垃圾袋——“卜の绝望回收站”。里面吸饱的脏水立刻从破洞处渗出，滴落在她本已污秽不堪的裤子上。
她没说话，只是拖着那个不断漏水的破袋子，像拖着一条坏死的肢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湿透僵硬的西装裤摩擦着皮肤，身下粘腻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圣体”的持续性。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江临撑开的那个崭新、巨大的黑色深渊。
一步，污水从破袋子里滴答落下。
两步，玩家频道提示她的NFT竞拍价又涨了十万虚拟币。
三步，全服广播刚好播到她干呕声最撕心裂肺的那段：“呕——呃！！”
她停在新垃圾袋的洞口前。江临撑着袋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例行的垃圾处理程序。卜杏嵂低头，看着黑洞洞的袋内。一股崭新的、廉价的塑料味扑面而来，混合着身下和袋子里散发出的复杂腐败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怪诞香氛。
“不是同一个时间，”她嘶哑地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锯条刮擦铁皮，对着那个黑色的洞口，也像对着虚空里某个注视着她的“老铁”，“但是同一个…撤硕儿。”
说完，她不再犹豫，抱着那个不断漏水的破袋子，一头扎进了那个崭新的、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
“唰啦——！”
江临的动作精准利落，在她整个人（连同那个破袋子）没入新袋子的瞬间，猛地收紧了袋口的抽绳！黑色加厚塑料迅速收缩，贴合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卜杏嵂在里面蜷缩着，怀里还抱着她的“绝望回收站”，像一个被自己制造的垃圾包裹的、巨大的黑色蛹。
江临打了个极其标准的、外科手术结般的死结。然后，他弯腰，毫不费力地将那个鼓鼓囊囊、还在微微蠕动的人形垃圾袋扛上了肩头。动作稳定得像在搬运一件标准化的工业零件。
>【圣棺启程】圣女卜启动“赤石通勤”模式！容器：灵境互动特供加厚垃圾袋（防渗漏版）！
>【实况直播】江大佬亲自担任圣女搬运使！目标：未知撤硕儿/家？
江临扛着人形垃圾袋，大步走向电梯。所过之处，还在清理废墟的同事们纷纷石化。林默然甚至忘了呜咽，张大的嘴里能塞进一个老八秘制小汉堡。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江临走进去，按下“1F”。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出他肩扛黑色巨袋的冰冷身影，和袋子里隐约透出的人形轮廓。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卜杏嵂压抑的、带着袋子回音的抽气声。江临的目光平视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忽然开口，声音在金属空间里格外清晰：
“通勤效率评估：高于赤石遁地。风险点：袋内二氧化碳浓度上升速度高于预期。建议：抵达撤硕儿前，减少无效存在代谢活动（如哭泣或思考）。”
袋子里的抽气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变成了更沉闷的呜咽，像被捂住嘴的困兽。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大厦外，台风过后的城市一片狼藉，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一辆深蓝色的理想L9嚣张地停在路边水坑里，车窗摇下，震耳欲聋的抖音神曲混合着模仿老八的吼声喷涌而出：“一日三餐没烦恼！下班就开理想L9！奥利给！”
江临扛着黑色巨袋，无视那噪音，径直走入浑浊的夜色和未干的雨水中。他的皮鞋踩过积水，步伐稳健。肩上的袋子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晃动，像一个巨大的、行走的、无效存在的句点。
玩家频道的最后一条推送，在卜杏嵂那个被遗忘在废墟的、屏幕碎裂的手机上幽幽亮起：
>【通勤完成度1%】圣女卜の垃圾袋已离开公司结界！下一站：家？垃圾桶？还是永恒的撤硕儿？夜还长，赤石永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