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瑶带着楚儿找到停靠在街边的马车,此刻天色稍暗,也是该回去的时候,否则母亲会担心。
在马车上坐定后,苏沐瑶回想着刚才萧景翊说的话,明显是喜欢自己。在汴京时怀疑是萧景翊祸害她的阴谋,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可她还是不解,明明萧景翊的身边有高贵的郡主,为何还要喜欢她?难道是因她会制作瓷器的缘故?看来是这样,毕竟认识萧景翊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对瓷器收藏甚为痴迷。
从姑娘坐上车,再到马车启动后行走在华原县的街市,楚儿一直观察姑娘,她微红着脸一直沉默不语。
楚儿笑着说:“姑娘,您有没有觉得萧公子来耀州有些突然?”
苏沐瑶若有所思:“是突然,令人意想不到。”
“他来耀州的理由总让人觉得牵强。”
“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想那么多干嘛?”
“我猜,说不定萧公子是因为姑娘才来到耀州。”
楚儿的话与苏沐瑶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她不由心中自问:“难道他真的是为我而来?若真如此,该如何是好?”
想到瑞宁郡主,苏沐瑶又觉得根本不可能。若真如她所猜测的,足以说明萧景翊吃着碗里还瞧锅里。他将瑞宁郡主魅惑成那样,又想来魅惑她,行为实在龌龊!
“别瞎猜,你跟我在青云馆的时间不短,难道瞧不出他是瑞宁郡主看上的人?他这种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把郡主迷魅惑成那样还不满足,竟然还想魅惑我?走着瞧,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上当。”
姑娘提到瑞宁郡主,楚儿不敢再说什么。像郡主那般高贵美丽的姑娘喜欢上哪家公子,便是哪位公子的幸运和福气。萧公子有了这等幸运和福气恐怕不会再想其他,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苏宅时,天色已晚,母亲和项嬷嬷已从窑场回来,详细询问她去了哪里,吃过饭没。
苏沐瑶照实回答,只是没提偶遇萧景翊之事。
接着,林婉茹说了件高兴事:“今日裴家公子差人捎话到窑场,摊位一事已解决,明日便可摆上。”
苏沐瑶并未表现出极度的兴奋,结果她已知,接下来该发愁的是找谁看管摊位?若晴姐姐虽说乐意帮忙,黄伯伯肯定不同意,绝不能因为苏家的事惹得黄家不安宁。
见女儿不言语,林婉茹问道:“怎么不说话?”
苏沐瑶回应道:“女儿在想明日将摊位摆好,也该找个可靠的人看管才是。”
林婉茹听后笑道:“呵呵,来人说了,裴家公子自会让人将摊位给你摆好,看管之人也帮着找了,绝对可靠。”
苏沐瑶听闻后心中自是感激,可想起王老头说的话,不由变得沉重起来,若裴公子是因对她有意才如此帮忙,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份好意?
林婉茹紧接着说:“裴家公子不仅学得一手绞胎技艺,人也长得不赖,听说裴老爷已将窑场交给他,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同行夸赞,每家窑场的主人都会给他几分薄面,连知县大人和耀州知州也都对其赞赏有加。”
母亲夸裴少棠时,脸上带着自回耀州以来难有的喜悦之色。想到母亲在汴京时为她的前程费心的种种,苏沐瑶意识到恐怕母亲是相中了裴少棠。
裴公子的确是好人,可她的心里仍被另一个身影占据,难以对他人动情。
尽管理性不断告诉她:“放下顾言卿吧,他从来不属于你,又何必傻乎乎地念着他?”可仍会时不时想起他。
今日担心萧景翊嘲笑,才说些释然的话,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要想将顾言卿从心中赶走仍需时日。
白天忙着窑场的事时,她不会想起顾言卿,可到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他的身影依旧挥之不去。她很想忘记他,可越是想,他的身影越清晰,也不知何时才能将他真正忘记?
林婉茹见女儿不言语,继续问:“给裴家公子送的礼物可做好?”
母亲的话还需尽快回应:“已做好,这会儿邢师傅正用马蹄窑烧着呢。”
邢师傅烧窑之事林婉茹是知道的,那会儿她与项嬷嬷还在窑场。
她刚开始见到这位邢师傅时眉头不由皱起。
他穿得十分讲究,几乎一尘不染,只顾品茶动嘴,一双手也是干干净净,根本不像个烧窑的,倒像是来窑场享受的。总之,跟以前的陈师傅相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烧窑的师傅。
观察了一会儿,林婉茹才放心,听邢师傅吩咐张傻子每一步如何做,才知他是烧窑的行家,只是做派与别的烧窑师傅不同而已。
“你请的这位邢师傅实在独特,浑身上下一点儿不像个烧窑的人。不过我与项嬷嬷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他倒是有两下子。”
苏沐瑶笑道:“陈师傅推荐的,肯定错不了。邢师傅家境好,烧窑不为赚钱,纯属爱好,故而做派与他人不同。女儿倒是蛮欣赏他,一位烧窑师傅有这等气质,说不定还会影响到窑火,烧出的瓷器恐怕会比以前更好。”
“希望如你所说。”林婉茹转而问道,“你打算给裴家公子送什么礼物?”
“女儿为了感谢他亲手制作了一款瓜楞纹温盏,将折枝桂花刻在盏内,以表达感激之情,等明日素坯烧好,再上了釉,用高温烧制些时辰,色泽一出,必然是精品,送给裴公子当礼物再适合不过。”
林婉茹更是开心:“我女儿的刻花技艺凡是见过的人都会夸在整个耀州难找出第二人,又是你亲手制作,他人定会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娘千万别这么夸我,否则女儿会骄傲。再说爹的刻花手艺才是最好的,女儿又岂敢超过爹?”
提到苏耀祖,林婉茹脸上的喜色消失许多:“你爹的刻花技艺的确好,可他不在耀州。唉,也不知你外祖父在汴京忙活得如何?希望尽快知道他们父子被流放的时限。”
苏沐瑶埋怨道:“也不知官家是怎么想的?流放人也不给个时限?还得外祖父找人疏通。我真怀疑官家是不是有意如此?可苏家一无人在朝为官,二又不是什么侯门高户,不过是小商小贩之家,除了被怀疑贡瓷掺假,也没机会得罪官家,为何像是故意整人似的连个具体时限都不给?”
女儿的问题林婉茹难以回答,她一个妇人又岂能猜测出官家的心思,更何况她连官家的面儿都不曾见过。
“不想了,想也白想,只盼望你外祖父能尽快传来好消息。”
苏沐瑶又陪母亲聊了一会儿,才回房休息。
女儿一走,林婉茹暂时把丈夫与儿子流放之事搁置一边,将项嬷嬷唤到身边。
“裴家公子不仅帮忙解决摊位之事,还将摊位设好,又找人帮忙看管,恐怕不仅仅因为与明朗关系好,他会不会是瞧上沐瑶?”
项嬷嬷认可道:“我看八成是。”
“既如此,你找时间向金媒婆隐晦透露,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记得多带些银子前去,这些人也不容易,拉媒牵线,跑了东家又跑西家,十分不易,不能亏了人家。再说银子到位,她必然会把沐瑶的事放在心上。”
“夫人放心,明儿天一亮我就去找金媒婆。”
……
巳时初,苏沐瑶的马车在漆河边停下,她没有着急下车,跟萧景翊约好要在这里等他,不能食言。
楚儿无意中向马车外瞧去,竟然看到萧公子带着影驰正站在漆河边。
“姑娘,萧公子已经在河边等着。”
苏沐瑶向窗外一瞧,果然是他:“他来得倒早,也好,省得我们再等。”
苏沐瑶走下马车时,萧景翊正迎面走来。
他面带笑容,边走边说:“真没想到耀州地处西北,竟也有漆河这等美景?”
萧景翊走过来时,苏沐瑶有些恍惚,她竟不知不觉中与萧景翊熟络起来,还在耀州见到他,甚至要带他去自家窑场。
他已两次向她表达过情意,她都因害怕和紧张落荒逃走。难道这家伙真的喜欢她?难不成她来耀州是因为她苏沐瑶?
苏沐瑶又觉得不可能?莫说她被郡主青睐,就是没有瑞宁郡主,以萧景翊的家世又如何能瞧得上小地方的商贾之女?
向顾公子表白后的失败,加之家道中落,苏沐瑶的心中满是自卑,她无法相信自己怀疑的一切会是真的。
萧景翊已走到跟前,见苏姑娘神情恍惚,以为他昨日隐晦表白起到作用,不由得意起来。
“怎么?被本公子玉树临风的外表给迷住,竟说不出话来?”
此话一出,苏沐瑶清醒许多。这家伙向来玩世不恭,喜欢自夸,他说出的话千万不能当真。他不是说过吗?是因学习策论才来耀州,自己又何必多想?
苏沐瑶瞪一眼萧景翊:“哼!别臭美了!也只有瑞宁郡主那种没脑子的人才会欣赏你!还玉树临风?你没长成歪瓜裂枣,已是老天对你最大的恩赐。”
“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萧景翊今日开心,在耀州既没有郡主缠身,也没有顾言卿影响,只有他跟苏姑娘,故而不想惹苏姑娘生气,拱起手赔礼道,“是我不对,不该自夸,应该感谢老天爷没让我长成歪瓜裂枣的样子。”
这招挺灵验,苏姑娘果然不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既然你的态度如此好,随我过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