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鸾殿内,檀香袅袅,那股沉静的香气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熏得林倾倾一阵心烦意乱。
她死死盯着铜镜里那张柔美温婉的脸,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标准的古典美人胚子,可看在林倾倾眼里,只觉得陌生和憋闷。
她低头,烦躁地扯了扯身上这套繁复华丽、走两步路都嫌累赘的宫装,那丝滑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让她极度不适的柔弱感。心头的怒火,就如同被死死压在火山下的岩浆,滚滚翻腾,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喷发的宣泄口。
想她在部队里,穿的是最利落的作训服,挥汗如雨,拳拳到肉。她的身体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之躯,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可现在呢?
这具身体柔弱得像根一折就断的柳条,别说来个漂亮的过肩摔,就连快走几步都喘得厉害。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憋屈得快要原地爆炸。
“啊——!”
林倾倾再也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她猛地抬起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旁边一张雕花精美的花梨木凳子狠狠踹了过去。
她脑中甚至已经幻想着凳子四分五裂、木屑横飞的场景,以此来发泄胸中那股快要将她吞噬的郁气。
“砰!”
一声沉闷得让人牙酸的撞击声在殿内响起。
预想中的画面完全没有出现。
那张看起来纤巧秀气的花梨木凳子,在她的全力一击下,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就稳稳地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声的嘲讽。
紧接着,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从她的右脚大拇指尖,像一道恶毒的电流,瞬间窜遍了全身,直冲天灵盖!
“嘶……靠!”
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林倾倾抱着自己的右脚,疼得单腿在原地疯狂蹦跳,眼泪都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一张秀美绝伦的脸蛋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具身体,真是弱得离谱!弱得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在原地跳了足足半分钟,那股尖锐到让她想骂街的疼痛才稍微缓和了些。
剧痛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总算把她沸腾的怒火给强行浇熄了。
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过来。
她停下狼狈的动作,一瘸一拐地扶住旁边的桌子,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开始冷静地进行战后复盘。
不行,思路全错了。
林倾倾缓缓直起身,深吸一口气,那双原本因为愤怒而燃烧的眸子,此刻冷却下来,变得如同寒星般锐利。
在这个世界,硬件(身体)性能极差,战斗力几乎为零。硬碰硬,等于自杀。肌肉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蛮力是最低效、最愚蠢的手段。她必须立刻切换作战模式。
从一名习惯于冲锋陷阵的特种兵突击手,转变为一名运筹帷幄的情报分析师。
她需要情报。大量、精准、有效的情报!
这个念头如同拨云见日,让她瞬间找到了清晰的行动方向。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殿内,最后定格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殿门上。
她记得很清楚,这具身体有个贴身的宫女,是她那个便宜爹,礼部尚书林清书在她入宫时,特意安插进来的人。
一个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皇宫这个不见血的狼窝里,怎么可能不派个信得过的眼线来保护和传递消息?
那个宫女,就是她的突破口!
“春桃!”
林倾倾对着殿外喊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在军营里磨砺出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殿门外,一直缩在廊柱后面,努力把自己当成一只鹌鹑藏起来的春桃,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唤吓得一个哆嗦。
她完全没听出这是自家小姐的声音。
以前的小姐,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哼。
可刚才那一声,清亮、沉稳,还带着一股让她心头发颤的威严。
她不敢耽搁,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角,战战兢兢地推开沉重的殿门,迈着小碎步挪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
“小……小姐……奴婢在……”
林倾倾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跪着的春桃。
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形瘦瘦小小,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宫女服,梳着双丫髻,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看着就很普通,而且不太聪明的样子。林倾倾不得不佩服她爹,在战场上,越是这样看起来不起眼、没有威胁的人,越有可能是最优秀的潜伏者。
她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过去,亲自将那扇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关上,还不放心,反手就将冰冷的铜门栓给插上了。
“咔哒。”
落栓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这举动吓得春桃浑身抖得更厉害了,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地面上。
完了,完了!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失心疯了,要杀人灭口吗?
林倾倾没理会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春桃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顾她的惊呼,直接将她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拖着就往内室走。
春桃的腿都吓软了,脚下踉跄,几乎是被林倾倾半拖半拽着进了内室。
一进入内室,林倾倾松开手,反身又把内室的门给关上了。
这下,内外两道门彻底隔绝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视线和声音。
她转过身,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黑夜里的探照灯,死死地锁定了面前的春桃。
特种兵的审讯模式,瞬间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