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让她崩溃的是，她看见了“自己”。
那个身形纤弱、眼神怯懦的“自己”（林婉仪），正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在前台后面。
一个身高一米九、浑身肌肉虬结的猛男走过来，想办张年卡。“自己”非但没有热情地介绍课程，反而吓得往后缩了缩，然后颤颤巍巍地从柜台下，递出了一块……浴巾。
用一种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壮士……您、您威武雄壮，还、还是先遮一下羞吧……”
“啊——！”
林倾倾“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
“我的心血！我的公司文化！我的猛男会员！林婉仪你个废物点心！”
一声充满暴戾之气的咆哮，穿透了门板，吓得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夜宫女“扑通”一声，双双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藏书馆里。萧鸾殿里。一个共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闪电，同时劈中了他们两个的脑海。
那不是梦！
傅雷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落在角落的发冠都来不及捡，一头乌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跌跌撞撞地就朝藏书馆外冲去，直奔林倾倾的寝殿。
林倾倾也一把掀开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一双玉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赤着脚就往殿外跑。
“爱妃！开门！”傅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砰砰地砸着萧鸾殿的门。
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林倾倾同样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内，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惊骇与崩溃。
“老林！”
“老傅！”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低喃，然后异口同声：
“这不是梦！这简直是……我们世界的实时监控！”
说完，两人都愣住了，死死地盯着对方。空气仿佛凝固了。
还是傅雷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林倾倾的手腕，将她拽了出来，然后反手关上殿门，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问道：“你也看到了？看到了那边发生的事？”
“废话！”林倾倾同样压着嗓子，但怒火却压不住，“我看到林婉仪那个蠢女人，在我的健身房里，把我的金牌会员当流氓一样防着！她还让会员穿着古装跑步！她是想把我的健身房搞成汉服体验馆吗？我的公司要倒闭了！”
傅雷听得感同身受，一脸悲怆：“你那算什么！我看到傅中庭在我的教室里，对着我的学生喊打喊杀，教导主任当场就宣布我被停职了！停职！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了！”
短暂的恐慌过后，傅雷的理智渐渐回笼。他到底是理科出身，逻辑思维能力还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着林倾倾走到一处僻静的廊下，月光清冷地照在他们惨白的脸上。
“等等，老林，我们先别慌。咱们分析一下。”傅雷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起来，“你回忆一下，看到时的感觉？”
林倾倾蹙眉回忆：“非常真实，就像……就像戴着VR眼镜看第一视角直播，不，比那还真实，我能闻到味道，能感受到当时空气的温度。”
“我也是！”傅雷一拍大腿，“就好像一种单向的、实时的、沉浸式的……观察模式！”
“说人话。”林倾倾没好气地打断他。
“意思是，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可以实时监控那两个古人的渠道！”傅雷的眼睛里闪烁着属于物理老师发现新定律时的光芒，“我们得研究一下，这个‘梦境直播’是怎么触发的。”
林倾倾的思路则更加直接和功利：“能监控有什么用？光看着他们在那边败家吗？我们能通过这个渠道跟他们说话吗？能阻止他们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傅雷刚刚燃起的兴奋。
“触发条件……”傅雷喃喃自语，开始在廊下来回踱步，“睡着之前，我在干什么？我在看王奇胜给我的资料，在分析傅中庭和他母后的矛盾，心里又烦又累，极度焦虑，满脑子想的都是现代社会该怎么解决这种心理问题……然后我就趴在我的思维导图上睡着了。”
“我这边，”林倾倾也回忆道，“我刚跟几个妃子虚与委蛇完，累得半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我的健身房，我的事业，我的会员们……也是又累又焦虑。”
“疲惫！焦虑！并且对自己的世界有强烈的思念和担忧！”傅雷停下脚步，又很快摇摇头，“这种情绪怎么可能是触发条件，完全无法量化！”
“那能不能双向通话呢？”林倾倾追问，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是”傅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表情严肃，“从梦里的情况看，傅中庭和林婉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观察’了。他们的行为很自然，没有任何被打扰的迹象。这说明，目前这个通道是单向的，我们是观察者，他们是表演者。”
“那不还是没用！”林倾倾泄了气。
“不，有用！”傅雷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既然我们能‘看’到，就说明我们的意识和他们的世界在某个特定条件下是相连的。我们不能直接对话，但或许……可以尝试传递一些信息。”
“怎么传递？”
“我还没想好！”傅雷颓废低说。
林倾倾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得试试。”林倾倾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了破釜沉舟的决绝，“总比坐以待毙强。今晚，我们就再试一次！集中精神，想着各自要交代的事，然后睡觉！”
傅雷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老傅，”林倾倾看着他散乱的长发，忽然开口，“你头发乱了，像个疯子。”
傅雷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赤着脚的林倾倾：“彼此彼此，爱妃。”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宫苑里显得有些凄凉，但更多的是他们找到新的努力方向，重新燃起的斗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