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双重危机带来的阴霾,让傅雷家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焦糊味。当然,也可能是林婉仪第三次尝试煎蛋失败的味道。
傅中庭端坐在沙发上,身姿挺拔如松,却死死地瞪着面前摊开的一本高中物理选修3-5。他的眼神,盯着书页上,一只叫“薛定谔”的猫。“既死又活?”傅中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此乃天地间最大的悖论!荒谬绝伦!撰写此书之人,思想混乱,逻辑颠倒,当以妖言惑众之罪,诛!”
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林婉仪端着一杯热牛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把杯子放在他手边。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运动服,那是林倾倾衣柜里的常备品,穿在她身上,竟也勾勒出几分英气。
“陛下……息怒。”她看了一眼书,小声地帮他恶补,“臣妾……不,我昨天查了一下,这个……力?就是推人一把的那个劲儿……” 她越说越没底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对她来说也和天书无异。
傅中庭抬眼瞥了她一下,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把视线重新摔回到书上。这个工作还是要想个办法推掉。
去学校的时间快到了。在林婉仪的强烈坚持和帮助下,傅中庭终于脱下了那身他穿了两天的真丝睡衣,换上了属于傅雷的“教师常服”。那是一件纯棉T恤,胸口印着一个白发苍苍、吐着舌头的老者头像,下面还有一行他看不懂的洋文。
“这是爱因斯坦。”林婉仪解释道,“是一个很厉害的……嗯,格物大家。”
傅中庭面无表情地听着,任由林婉仪帮他把T恤的下摆塞进一条泛白的牛仔裤里。他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身形单薄,四肢纤细,被包裹在奇怪的蓝色布料和印着鬼脸的棉布里,松松垮垮,毫无气度可言。
“很好看。”林婉仪站在他身后,由衷地赞叹道,“显得……很有学问,又很亲切。”
傅中-庭从镜子里看着她脸上真诚的表情,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句“妖言惑众”给咽了回去。他黑着脸,拎起一个单肩包,摔门而出。
京市第十七中学。傅中庭刚踏入办公楼,就迎面撞上了教导主任吴主任。吴主任挺着他的标志啤酒肚,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一股“我就知道你会乖乖滚回来”的得意。
他上下打量着傅中庭的装束,啧啧有声:“哎哟,傅老师,脑震荡好了?这身打扮可真精神啊,看来是恢复得不错嘛。”
傅中庭的眼神冷了下来。吴主任这副阳奉阴违、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让他瞬间想起了自己亲手赐死的那个阉党头子。一样的油腻,一样的令人作呕。“托吴主任的福,死不了。”傅中庭扯了扯嘴角,吐出几个字。
吴主任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嘴脸:“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校长特意嘱咐了,你还得继续教高二八班。那些孩子虽然基础差了点,但都是好苗子,你可要多费心啊。”
他特意在“好苗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其中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傅中庭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向高二八班的教室。这个姓吴的,就是想看他被那群“好苗子”折磨得身败名裂。
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的喧哗声,简直能把屋顶掀翻。
“哈哈哈,快看我叠的纸飞机,带尾翼的!这次可是我的飞得远。”
“最后一排斗地主,三缺一,谁来?”
“别吵了!老师来了没?我作业还没抄完呢!”
傅中庭推开门。教室里的吵嚷,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看到是那个病恹恹的傅老师,凝滞的空气瞬间又沸腾起来。
该聊天的聊天,该打闹的打闹,甚至还有人冲他吹了声口哨。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傅中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关上门,迈开步子,没有走向讲台,而是径直走向了教室的最后一排。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只见他走到墙角的那个半人高的**加厚铁皮**垃圾桶前,站定。
然后,在全班同学惊愕的注视下,他抬起了右脚。**那是属于帝王征战沙场、早已刻入灵魂的记忆,一股磅礴的力道瞬间灌注于腿上。**
“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教室里炸开。全班,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后排一个男生的嘴巴张成了O型,手里的扑克牌“哗啦”一声散了一地;前排一个正在抄作业的女生,笔尖在卷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线,墨水都洇开了一片。**
只见那个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傅老师,一脚下去,厚实的铁皮垃圾桶侧面,竟硬生生凹进去一个巨大的脚印。桶身剧烈地摇晃着,发出嗡嗡的余鸣。
空气,死寂。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垃圾桶旁,缓缓收回脚的男人。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是那个温和有礼、手无缚鸡之力的傅老师?
傅中庭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一步一步走上讲台。站上讲台,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学生们无不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很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看来都醒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冷冷宣布:“从今日起,物理课,暂停。改为,‘国防体能与战术纪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