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校长,这个名义上的“皇帝”,此刻正坐立不安地站在办公桌后,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活像个随时准备出逃的末代君主。吴主任,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正殷勤地给沙发上的一对中年男女端茶倒水,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往傅中庭身上瞟,那眼神里的得意与阴狠,毫不掩饰。
而沙发上,就是这场风暴的真正核心。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却眼神锋利如刀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他就是吴越的父亲,京市鼎鼎大名的“雄狮”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合伙人,吴雄。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吴越的母亲,眼圈通红,正拿着手帕不住地擦拭眼泪。
好一出“强藩”带着家眷,联合“奸臣”,逼宫“懦弱君王”的大戏。傅中庭心中冷笑,脸上却波澜不惊。
“傅老师!你……你可算来了!”杨校长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又如同看到了瘟神,表情极其扭曲,“你看看你!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吴主任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校长,您别生气。傅老师年轻气盛,就是……这后果,有点严重啊。”
傅中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这种阉党,在他真正的朝堂上,活不过第二天。
吴雄,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像两道精准的激光,瞬间锁定了傅中庭。他没有说一句废话,直接将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扔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傅老师,是吧?”吴雄的声音,冷静,清晰,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叫吴雄,吴越的父亲。一名律师。”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四章,第六十三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第八章,第三十七条……”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像一颗颗钉子,钉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以上两条法律。”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傅中庭,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和校方。我们会保留一切法律追诉的权利。包括但不限于,起诉学校管理失职,起诉你本人,要求你公开道歉,赔偿精神损失,并让你,彻底离开教育行业,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四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办公室里的空气,却瞬间降到了冰点。
杨校长的腿肚子开始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傅中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扫了一眼,是林婉仪发来的信息,一连十几条,全是“陛下快道歉!”、“说是个玩笑,快去把吴同学请回来!”、“在这里老师不能开除学生的,会很麻烦!”,字里行间充满了惊慌。
妇人之见。傅中庭嗤之以鼻,将手机塞回口袋,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迎着吴雄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居高临下地开口了。
“学生,不尊师长,咆哮课堂,此为不敬。”
“扰乱纲纪,动摇学风,此为不法。”
“……我,身为他的师长,对其进行惩戒,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维护纪律。何错之有?”
他这套古老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逻辑,在这个充斥着现代法条的办公室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理直气壮。
吴雄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侮辱学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他气极反笑:“履行职责?傅老师,你的纪律,能大过国家的法律吗?”
“法律?”傅中庭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是一种看待蛮夷之邦原始法典的轻蔑,“法理,亦不外乎人情。吴先生口口声声谈法,却对令郎之过错避而不谈,只言其受创,此乃强词夺理,非为父之道。”
“你!”吴雄被他这一下反击噎得脸色一滞,他没想到对方非但不怕,反而倒打一耙。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之际——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力道之大,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江湖匪气的洪亮嗓门吼了进来:
“老杨!我闺女女婿呢!听说你们这儿出事了?”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林倾倾的父亲,林建业!
他一进来,办公室里原本冰冷的精英气场瞬间被他身上那股子草莽霸气冲得七零八落。
林建业是接到家长群里的消息,火急火燎赶来的。他本是来给女婿“擦屁股”的,可一进来,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他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气场强大的吴雄,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自己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女婿傅雷。
奇怪。
今天的傅雷,不一样了。
他站在那里,面对着律师的逼宫,校长的压力,竟然没有半分唯唯诺诺。那身姿,那眼神,沉稳、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俯视众生的傲慢。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场,林建业只在几个真正手握大权的大人物身上见过!
傅中庭也迅速分析了局势:杨校长(皇帝)优柔寡断,吴主任(奸臣)落井下石,吴律师(强藩)手握重兵(法律)逼宫,而这个突然杀到的林建业(国丈),不知是敌是友,让局势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了。
林建业走到傅中庭身边,压低声音,用警告的语气说:“你小子又搞什么鬼?赶紧给人家道个歉,这事我来摆平!”
然而,傅中庭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身经百战的林建业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女婿看岳父的眼神,而是君王在审视一个刚刚入殿的臣子。
在所有人以为傅中庭会借坡下驴时,他却突然开口,目光越过林建业,直视吴雄律师,语出惊人:
“不必等到下午。给朕……给我一天时间。”
“一天之后,我保证,令郎会哭着求我,让他重回八班!”
满室皆惊,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连林建业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那个窝囊女婿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