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芮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是何等的天才构想！
她一张一张地看下去，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痴迷状态。
那线条柔美的云肩，上面勾勒的“鸾鸟衔枝”暗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出纸面。
那被称为“琵琶袖”的独特收口方式，既有古典的含蓄，又带着别致的韵味，完美解决了传统宽袖在日常活动中的不便。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鬼斧神工般的设计巧思。
这已经不是设计图了。
这是艺术品！
“倾倾……这……这是你画的？”
周芮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抬起头，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林婉仪，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狂喜，以及一丝深深的困
林婉仪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能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这……这不可能！”周芮猛地站起来，拿起那张画着“琵琶袖”的图，指着上面的纹样，声音都尖锐了，“这个‘鸾鸟衔枝’的暗纹，还有这个‘琵琶袖’的收口方式……你从哪学来的？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软趴趴’、‘娇滴滴’的东西吗？你不是说，衣服就该有力量感，最好缝上十个八个口袋才实用吗？”
周芮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扎在林婉仪最心虚的地方。
她语塞了。
她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我就是从古代来的才人，这些东西，是我从小在深宫里耳濡目染、烂熟于心的宫廷技艺吧？说出来，周芮怕是会当场打120，把自己送去精神病院。
面对闺蜜那双写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睛，林婉仪的脑子飞速运转，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我……我就是忽然……有了灵感。咱们不是有这个策划吗，我就......研究了一下嘛”，林婉仪声音低了下去。
“灵感？”周芮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答案极度不满意，“什么样的灵感能让你一夜之间从一个健身狂魔，变成一个国风设计大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报了什么天价培训班？还是……你被什么古代的绣娘给魂穿了？”
最后一句，周芮是当玩笑话说的。
可听在林婉仪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炸得她头皮发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这副模样，落在周芮眼里，就成了偷偷练功而心虚的铁证。
然而，周芮的兴奋和追问，很快就被更残酷的现实给拉了回来。她从王立手中抢过那封“催缴通知”，又从旁边拿起那张赤字累累的银行对账单，脸上的兴奋和狂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被现实重击后的清醒。
她“啪”地一声，将催款单拍在桌子上，正好压在那张仙气飘飘的“惊鸿”斗篷设计图上。
“灵感不能当饭吃！林倾倾！我的大小姐！”周芮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的健身房不是很赚钱嘛？怎么会这么糟糕呢！我们工作室的设备定金是付了，但是尾款再交不上，定制的机器厂家不会发货啊，说不定还会告我们！”
她指着桌上那些精美的图纸，又指了指林婉仪，气得口不择言，“你就算画出龙袍又怎么样？啊？没钱做出来，没钱去推广，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废纸！一堆画得好看点的废纸！”
周芮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到脚，将林婉仪浇了个透心凉。是啊，她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她连下个月健身房的物业费都付不起。
她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
她连闺蜜垫付的机器款都还不清。
林倾倾就可以，换了林婉仪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能在素白的绸缎上，用金丝银线绣出最绚烂的凤羽，能用一支小小的画笔，勾勒出倾国倾城的衣裳。
可是在这个新世界，这双手，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
她真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吗？只有靠傅中庭才能活着吗？
无论是困在那座金丝笼般的皇宫里，还是挣扎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她都是个仰人鼻息的失败者吗？
林婉仪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眼神空洞地看着桌上的催款单，连呼吸都带着破碎感。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周芮粗重的喘息声，和王立在门口紧张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周芮骂完了，也后悔了。她看着林婉夕那一副了无生趣、仿佛随时会碎掉的样子，心里又急又疼。在周芮眼里，林倾倾是一个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人，这几天林倾倾的表现确实让她很失望。
可是，她的眼睛，却始终无法从那些设计图上挪开。
骂归骂，气归气。
但作为一个设计师的本能，让她无法否认这些图纸的价值。
这已经不是“牛”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开宗立派的水平，是足以在设计史上留下一笔的惊才绝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