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机的嗡鸣突然变调,像被掐住喉咙的蜂群。江临盯着那人胸前的衔尾蛇纹章,金属鳞片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与自己后腰那道十年前的伤疤产生诡异的共振。注射器里的绿色液体还在蠕动,管壁上蜿蜒的痕迹正在缓慢成形——那不是随机的纹路,是段碱基序列。
“你是谁?”江临的声音裹着矿场的寒气,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他能感觉到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沉在冰水里的记忆碎片被突然搅动。
“江潮。”对方晃了晃注射器,绿色液体顺着管壁爬升,“母亲更喜欢叫我‘阿尔法’。”
这个名字像高频脉冲穿透颅骨。江临猛地后退,后腰撞在矿机散热片上,灼痛感让他眼前炸开一片白光。白光里浮现出手术台的轮廓,戴着口罩的医生正用镊子夹起枚米粒大小的芯片,旁边的显示屏上跳动着一行字:“塔纳托斯基因编辑项目——双子星计划”。
“看来神经芯片还没完全失效。”江潮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与江临镜中所见一模一样,“父亲总说你太心软,果然,十年了还没弄清自己是谁。”
陈默突然将矿机芯片砸向探照灯。碎片飞溅的瞬间,他已经扑到最近的黑衣人面前,肘部击碎对方喉结的脆响,混在矿机骤然拔高的尖啸里。林深雪同时掀翻控制台,全息投影的全球地图摔在地上,红色光点在碎玻璃上流淌,像正在渗血的伤口。
“启动‘女娲协议’紧急防御层!”林深雪的指甲在键盘上划出残影,屏幕上的防火墙代码以每秒百行的速度生成,“他们的目标是矿机集群里的碳汇数据!”
江临的后脑突然剧痛,像是有把钝刀在神经束里搅动。他扶住矿机机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视线里的江潮开始重叠——西装革履的轮廓下,隐约浮现出白色实验服的影子,胸前同样别着枚银色徽章,编号是“001”。
“父亲阻止的从来不是基因图谱商业化。”江潮躲过陈默掷来的扳手,注射器在空中划出绿色弧线,“他是想独吞‘人类增强计划’的专利。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瑞士的实验室?”
矿机阵列突然集体宕机,散热风扇的骤停让空气瞬间凝固。江临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十年前父亲坠楼的画面突然清晰——监控录像的雪花点里,藏着个穿实验服的背影,胸前的编号在闪烁:“002”。
“你的神经芯片比我的高级。”江潮的声音突然失真,像隔着水波传来,“母亲在里面植入了‘判官程序’,能识别所有塔纳托斯的基因标记。可惜啊,你把它当肿瘤治了十年。”
陈默的战术靴踢中黑衣人的手腕,手枪滑落在地的瞬间,江临看见那人后颈有块淡青色的皮肤,形状像枚倒置的天平——国际清算银行特勤人员的标记。他突然明白,这些人不是来抓他的,是来灭口的。
“深雪!查瑞士楚格州2015年的医疗记录!”江临吼出声时,后脑的疼痛突然转化为电流,顺着脊椎窜向四肢。他看见林深雪的屏幕上跳出组CT扫描图,是自己七年前在波士顿做的脑部检查,影像报告的备注栏里有行被涂抹的字:“丘脑植入物与塔纳托斯神经协议匹配”。
江潮突然按下腕表侧面的按钮。刺耳的高频噪音从矿机阵列里爆发出来,陈默瞬间捂住耳朵跪倒在地,黑衣人却像毫无察觉——他们的耳蜗里肯定嵌着降噪芯片。江临强忍着耳膜撕裂般的疼痛,抓起桌上的液氮喷雾,对着最近的探照灯按下开关。
白雾腾起的刹那,他看清了江潮手腕上的纹身:不是衔尾蛇,是条正在吞噬自己尾巴的龙,鳞片上刻满二进制代码。这个图案与母亲区块链钱包的私钥前缀完全吻合,那些由0和1组成的字符串,原来不是随机生成的密码。
“父亲发现母亲要把基因编辑技术卖给军火商。”江潮的声音穿透高频噪音,像冰锥扎进江临的耳道,“他用矿机算力加密了所有数据,藏在全球十七个碳汇池里。你以为助理为什么会坠楼?他破解了冰岛那组坐标。”
林深雪突然尖叫一声。她的左手腕渗出鲜血,键盘上的指纹识别器弹出根细针,正往她的动脉里注射透明液体。江临扑过去按住她的手腕,看见针管上的标签:“神经抑制剂——针对监管特战队基因序列”。
“国际清算银行早就被渗透了。”江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注射器,绿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虹彩,“你以为母亲为什么要建暗网银行?那些矿机根本不是挖比特币的,是在用哈希运算重组父亲加密的基因数据。”
陈默突然从地上弹起,战术刀划破两名黑衣人的喉咙。血溅在矿机的散热片上,蒸腾起带着铁锈味的白雾。江临拽着林深雪往紧急通道退,后脑的神经芯片突然发烫,眼前闪过段碎片化的视频:白色房间里,年幼的自己坐在江潮对面,两人面前的屏幕上滚动着相同的代码。
“我们是母亲的实验体。”江潮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手术室里的麻醉师,“她在我们的基因里写入了互补序列,只有两个人的神经芯片同时激活,才能解开父亲的加密数据。你以为青桐资本为什么能在三年里崛起?是芯片在帮你预测市场动向。”
矿机集群突然重启,屏幕集体亮起刺眼的白光。江临在反光里看见自己的瞳孔——竖瞳边缘正在浮现出代码纹路,与江潮手腕上的龙鳞纹身完美咬合。林深雪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量子”,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暗号,意味着对方的网络攻击已经突破防火墙。
“女娲协议的底层代码是母亲写的。”林深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指尖开始发麻,神经抑制剂正在生效,“她故意留下后门,所有监管数据现在都在被上传到塔纳托斯的服务器!”
江潮突然将注射器扎进自己的颈动脉。绿色液体迅速渗入皮肤,他的瞳孔瞬间变成纯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该唤醒你的记忆了,弟弟。”他抬起手,指甲缝里渗出同样的绿色液体,“想想十年前父亲坠楼那天,你在医院电梯里捡到的那枚芯片——”
记忆闸门轰然洞开。江临看见十岁的自己蹲在电梯角落,手里攥着枚温热的芯片,上面沾着父亲的血。电梯壁的镜子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弯腰对他笑,胸前的编号“001”在血泊里晕开。父亲坠楼前的最后通电话里,背景音正是这种矿机的嗡鸣。
“父亲把真正的基因数据藏在你的视网膜里。”江潮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骨骼发出噼啪的响声,“母亲让我来取回来。”
陈默突然引爆了手雷。不是杀伤性弹,是电磁脉冲弹。矿机的屏幕瞬间变黑,探照灯熄灭,只有应急灯的红光在掩体里流淌。江临趁机拽着林深雪冲进紧急通道,身后传来江潮的嘶吼,像某种大型掠食动物被激怒的咆哮。
通道里的应急灯每五十米就熄灭一盏,像是被无形的嘴吞噬。林深雪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江临把她背在身上,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自己后颈快速敲击——那是摩尔斯电码,翻译过来是:“南极,镜像数据库”。
后脑的神经芯片突然发出蜂鸣,这次不再是疼痛,而是段清晰的指令:“北纬78°25',西经163°47'”。江临认出这是南极冰盖下的某个科考站坐标,与陈默之前提到的镜像数据库位置完全吻合。
通道尽头的防爆门突然打开,冷风吹得江临睁不开眼。他看见陈默正把最后一箱服务器硬盘搬上直升机,螺旋桨的气流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
“他追来了!”陈默大喊着拽起他们,“那不是人,是基因编辑的怪物!”
江临回头,看见应急灯的红光里,个三米多高的畸形身影正在逼近,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露出下面蠕动的绿色血管。那张脸还残留着江潮的轮廓,却长着两排鲨鱼般的牙齿。
直升机腾空的瞬间,江临看见那怪物的利爪刺穿了最后一台矿机。硬盘里溢出的绿色液体在雪地上蔓延,组成串闪烁的代码,与他视网膜上浮现的序列完全一致。
林深雪在他怀里咳出一口血,指尖指向直升机的仪表盘。江临低头,看见导航屏幕上自动生成了航线,终点坐标正在缓慢闪烁。而仪表盘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的瞳孔里,衔尾蛇的影子正在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