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弥漫着硝烟和灰尘的空气灌入王公玄的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断腿被拖拽摩擦地面带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他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口袋，被那个力量惊人的蓝卫衣女孩（兜帽衫下确实露出了马尾辫）半拖半拽着，踉跄地冲下楼梯。

楼梯间里一片狼藉，墙壁上有新鲜的弹孔，地上有散落的碎石和不知名的碎片，显然楼下的冲突也波及到了这里。下方传来混乱的呼喊、奔跑声和零星的交火声。

女孩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沉默而迅猛地向下拖行。她似乎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在楼梯拐角处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通往建筑后方的侧门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被暴力破坏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外面是旧城区迷宫般狭窄、堆满杂物的后巷。

冰冷的夜雨再次打在王公玄脸上。后巷深处，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女孩没有丝毫停顿，拖着王公玄径直冲向巷子尽头一个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窨井盖！

“进…进去！” 女孩终于开口，声音急促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松开王公玄的衣领，迅速蹲下，双手抓住窨井盖边缘的铁环，用力一掀！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铁锈、淤泥和腐烂气味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下面黑洞洞的，隐约能听到水流声。

“快！” 女孩催促道，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的方向，医疗点那边的喧嚣和追捕声似乎正在靠近。

王公玄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又看看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剧痛钻心的右腿，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这怎么下去？

“我…我的腿…” 他嘶哑地说，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

女孩没有废话，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和相对完好的左臂，几乎是把他整个人往洞口塞！“没时间了！忍着点！” 她的力量大得惊人。

王公玄被强行推进洞口，身体失去支撑，瞬间向下坠落！剧痛如同爆炸般撕裂了他的意识，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噗通！” 他重重摔在下方冰冷、粘稠的污水里，污水瞬间淹没到胸口，刺骨的寒意和污秽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断腿被猛烈撞击，痛得他几乎窒息，眼前金星乱冒。

紧接着，女孩也敏捷地跳了下来，稳稳落地，溅起一片水花。她迅速弯腰，摸索着将沉重的窨井盖重新拉回原位。“咔哒”一声轻响，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隔绝，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近在咫尺的水流汩汩声，和他们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

绝对的黑暗。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刺骨的冰冷污水浸泡着伤口。王公玄瘫在粘稠的淤泥里，身体因剧痛和寒冷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这污秽的黑暗中迅速流逝。

“给…给我…” 黑暗中，传来女孩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一只冰冷的手摸索着抓住了王公玄紧握的拳头——那只死死攥着深蓝色U盘的手。

王公玄本能地一缩手，用尽最后力气将拳头护在胸前。U盘是他唯一的筹码，也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他不能轻易交出。

“阿琳姐要！” 女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你差点死了！是我们救了你！快给我！”

阿琳？废弃教堂那个寸头、皮夹克的女权领袖？王公玄脑中闪过那个拿着麦克风的身影。是她们的人？为什么救他？为了U盘？

就在这时，头顶的窨井盖传来“咚！咚！”的敲击声！还有模糊的人声：“下面！有动静！快打开！”

追兵到了！

女孩更加急切，黑暗中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快！U盘！只有阿琳姐能帮你！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她的手用力掰着王公玄紧握的手指。

冰冷的恐惧和现实的紧迫压倒了王公玄的疑虑。头顶的敲击声越来越重，甚至有工具撬动的声音！他再犹豫，两人都会被瓮中捉鳖。他痛苦地松开了手。

女孩一把夺过U盘，迅速塞进自己贴身的口袋。同时，她另一只手用力将瘫软的王公玄往旁边更深、水流更急的主管道方向拖拽。“这边！跟紧我！别出声！”

王公玄几乎是被她拖着在污水中爬行。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着他腿上的伤口，每一次挪动都带来地狱般的折磨。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呻吟都憋在喉咙里。头顶的敲击声和撬动声被水流声渐渐掩盖。

女孩似乎对地下管网极其熟悉，在绝对的黑暗中，仅凭水流声和触感，就拖着王公玄在复杂、狭窄、充满障碍的管道中穿行了不知多久。王公玄的意识在剧痛、寒冷和缺氧中不断模糊，只能机械地被拖行。

终于，女孩停了下来。前方似乎空间稍微开阔了一点，水流声也更大。她摸索着，将一个冰冷的、硬邦邦的东西塞到王公玄手里。

“拿着！微型手电！按一下亮，别乱照！”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王公玄摸索着，找到了按钮，轻轻一按。一束微弱但集中的白光瞬间刺破了黑暗。光束扫过，能看到这是一处管道交汇的检修井，空间稍大，脚下是湍急的污水，四周是布满苔藓和锈迹的冰冷管壁。女孩的脸在手电光下显得苍白而警惕，正是洗衣店里那个蓝卫衣马尾辫女孩，此刻她眼神锐利，与之前受惊学生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迅速拿出一个防水袋，将那个深蓝色的U盘装了进去，密封好，贴身藏好。然后，她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带有屏幕的装置——一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便携式解码器。

“阿琳姐交代，拿到东西第一时间确认内容核心。” 她解释了一句，动作麻利地将U盘接口通过一根特制的防水线连接到解码器上。

王公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U盘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解码器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女孩的手指快速操作着，屏幕上滚动着王公玄完全看不懂的代码和进度条。她显然受过专门训练。

突然，屏幕定格了。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大量文件或数据，只有一行极其简短、却让王公玄瞳孔骤缩的文字：

懂袭萤4+4

就是它！那个一直在他混乱思绪中盘旋的诡异词组！“懂袭萤4+4”到底是什么？密码？计划代号？

蓝卫衣女孩盯着这行字，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是巨大的震惊和凝重。她显然知道这个名字和这个词组意味着什么，而且其意义远超王公玄的想象。

“果然……” 她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比预想的还要糟……”

就在这时，解码器屏幕突然剧烈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同时发出微弱的、尖锐的蜂鸣警报！

“不好！追踪信号！” 女孩脸色大变，猛地拔掉连接线，将解码器狠狠砸向旁边的金属管壁！“砰！” 解码器瞬间四分五裂，屏幕熄灭。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处错综复杂的管道深处，隐约传来了异常清晰的、由远及近的趟水声！不止一个人！速度很快！方向明确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他们找到信号源了！快走！” 蓝衣女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恐惧。她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王公玄，就要再次拖着他潜入更深更黑暗的支流。

但王公玄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断腿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配合移动。

“我……不行了……” 他喘息着，声音微弱。

“不行也得行！” 女孩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狠厉，“落在他们手里，比死更惨！” 她指的是谁？CIA？还是国安？

趟水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压抑的英语口令声！冰蓝色眼睛的西装男的身影仿佛就在黑暗的尽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女性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另一条黑暗的管道深处响起，清晰地盖过了水流声和逼近的威胁：

“阿琪，带‘同志’过来这边。”

手电光束猛地扫向声音来源。只见在一条相对干燥的废弃支管入口处，站着一个身影。黑色皮夹克，利落的寸头，手里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个老式的金属麦克风（似乎也能当武器？）。她的眼神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深潭，冰冷、麻木，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掌控感。

正是阿琳！

她如同黑暗中的女王，平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王公玄和惊魂未定的蓝卫衣女孩（阿琪），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王公玄身上：

“还有，你手里那个东西，‘懂袭萤4+4’……它的价值，足够买下十座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