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3)班的历史课上,粉笔灰在阳光里飘成细雾。
李砚缩在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上,盯着课本扉页的《将进酒》发呆。
前桌女生的马尾辫晃得他心烦,他用圆珠笔戳了戳那根晃悠的皮筋——这是他对抗无聊课堂的惯用手段。
"李砚。"
历史老师的声音像根针,精准扎进他耳膜。
他猛地抬头,课本"啪"地砸在课桌上,惊得同桌打了个哆嗦。
"背《将进酒》,从'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开始。"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里带着惯常的无奈。
李砚喉结动了动。
他昨晚打游戏到凌晨三点,哪记得住什么"奔流到海不复回"?
舌头在嘴里打结,蹦出几个词:"君...君不见...黄...黄河..."
教室里响起细碎的嗤笑。
他的后槽牙咬得发酸,瞥见坐在第一排的苏绾——班长兼历史课代表,正垂着眼整理笔记,指尖在"李白"两个字上轻轻划过。
那抹专注的神情刺得他心口发闷。
"不就是个喝酒吹牛的吗?"他突然扯着嗓子喊,话音未落就后悔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
历史老师的脸涨得通红,粉笔盒"当啷"摔在讲台上:"你说什么?"
苏绾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黑,像浸在墨里的玉,声音却比墨还冷:"李砚,《将进酒》写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豁达。
你连诗里的气都没摸到,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哄笑声变成倒抽冷气的声音。
李砚的耳尖发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上周家长会,班主任当着他爸的面说"这孩子对历史诗词完全没兴趣",想起他爸摔门而出时说的"你就配当一辈子学渣"。
那些憋在心里的火"轰"地烧起来,他抓起课本摔在桌上:"我就说!
李白算什么?
喝多了写几句酸诗,能当饭吃吗?"
"出去!"历史老师拍着讲台,"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什么是诗,再回来上课!"
李砚抄起书包往外冲。
经过苏绾座位时,她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蓝墨水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放学后的图书馆阴阴凉凉。
李砚蜷在最角落的旧木架后,书包扔在脚边。
他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喉结动了动——刚才在教室硬撑的嚣张早散了,只剩下胸口发闷的疼。
书架上一本《李太白全集》突然掉下来,砸在他脚边。
书脊开裂,纸页泛黄,像被无数双手翻烂过。
他蹲下身捡起,手指刚碰到封面,掌心就传来灼痛。
"操!"他骂了句,想甩开书,可手指像被胶水粘住了。
书页自动翻卷,金光大作,刺得他睁不开眼。
那些泛黄的纸页仿佛活了,在他眼前浮成一片光海,每一页都在震动,发出细碎的吟哦声。
"天生我材必有用——"
苍老的男声在耳边炸响。
李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想喊救命,可喉咙发不出声。
他感觉有双手从书里伸出来,攥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光里坠。
地板在脚下裂开,图书馆的白墙变成流动的金砂,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
再睁眼时,尘土呛进鼻腔。
李砚趴在青石板路上,膝盖磕得生疼。
他抬头,看见穿宽袖长袍的行人从身边经过,挑着担子的小贩喊着"胡饼三文钱",马蹄声"得得"从街心踏过。
街角酒旗翻飞,上面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这他认识,历史课本里唐朝的酒肆图。
"看!怪人!"
几个扎着总角的孩童围过来,指着他的校服哄笑。
李砚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满街襕袍、半臂中格外刺眼。
他慌忙爬起来,后退时撞翻了路边的茶摊,陶碗碎成几片,茶渍浸透了他的裤脚。
"赔钱!"茶摊老板抄起扫帚冲过来。
李砚转身就跑,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
他撞开人群,拐进一条小巷,背贴着墙喘气。
汗水顺着后颈往下淌,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听见脑子里"叮"的一声——
"【功德诗魂系统】已激活。"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开。
李砚猛地抬头,看见半透明的面板浮在眼前:功德值0,诗魂境界(初悟),可兑换技能:诗骨淬炼(未解锁)、史海钩沉(未解锁)、文气加持(未解锁)。
他伸手去摸面板,手指穿了过去。
又狠掐自己的胳膊,疼得倒抽冷气——不是梦。
"这他妈什么情况?"他对着空气喊,声音发颤。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豪迈的吟诗声从巷口传来。
李砚浑身一僵,这声音他熟——历史老师总放的《经典咏流传》里,那个用摇滚唱《将进酒》的歌手,可此刻这声音更清亮,带着酒气的醇厚,像春风卷着黄河水灌进耳朵。
他探出脑袋。
巷口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腰间挂着酒葫芦,发冠歪了半边,醉眼朦胧却亮得惊人。
最让李砚血液凝固的是那张脸——剑眉星目,嘴角带着三分狂傲,和课本上"诗仙李白"的插图一模一样。
"少年,"李白晃了晃酒葫芦,脚步虚浮却稳当,"你眉间有诗骨,可惜未淬。"
李砚的喉咙发紧。他想喊"你是李白吗",可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莫要慌。"李白抬手,指尖掠过李砚的眉心。
李砚感觉有股暖流涌进来,像喝了口热酒,浑身发烫。
李白的目光扫过他的校服,突然轻笑:"原来你是从后世来的?"
"后...后世?"李砚终于找回声音,"我要回家!
我要回现代!"
远处传来官兵的吆喝:"严查西域商队,闲杂人等回避!"李白抬头看了眼,又转头冲李砚眨眨眼:"小友,且在这长安逛几日。
待你诗魂淬成,自能寻到归途。"
话音未落,他拎着酒葫芦往巷口走,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玉佩,刻着"李"字。
李砚想追,却被满地碎砖绊了个踉跄。
等他再抬头,巷口只剩酒旗在风里晃,哪还有李白的影子?
他蹲下来,掌心突然泛起微弱的金光——和那本旧书里的光一模一样。
系统面板再次浮现,功德值还是0,但最下方多了行小字:"传播文化可积功德,当前最近任务:向孩童解释'校服'的含义(功德+5)"。
"解释校服?"李砚对着空气嘀咕,"这算什么任务..."
"大哥哥!"
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回头,看见个扎着双髻的小乞丐,正扒着巷口的土墙,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你衣裳真好看,能给我讲讲吗?"
李砚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他这才发现,从穿越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东西。
夕阳把青石板染成橘红色,远处飘来羊肉汤的香气。
小乞丐吸了吸鼻子,往他身边凑了凑。
李砚望着小乞丐脏乎乎的脸,又看了看系统面板。
他摸了摸校服上的校徽,喉咙突然有些发紧——这是他最讨厌的校服,此刻却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线索。
"这衣裳啊..."他蹲下来,对着小乞丐笑了笑,"是后世的学子穿的,上面的蓝是天空的颜色,白是云的颜色。
我们穿着它,去学堂读书..."
小乞丐歪着脑袋听,眼睛越睁越大。
李砚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历史课上苏绾整理笔记的样子,想起李白说的"诗骨未淬"。
掌心的金光更亮了些,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功德+5,当前功德值5。"
夕阳落进城墙后面,长安的天暗了下来。
李砚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跟着小乞丐往巷外走。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不知道这个系统到底有什么用,甚至不知道李白说的"诗魂淬成"要多久。
但当他看见小乞丐拽着他的衣角,眼睛里闪着光时,心里那团憋了十七年的火,好像慢慢变成了暖烘烘的炭。
"大哥哥,"小乞丐突然拽他袖子,"前面有卖胡饼的,我知道哪家的芝麻最多。"
李砚低头,看见小乞丐的手背上有块青紫色的瘀伤,像是被人抓的。
他刚要问,巷口突然传来粗哑的骂声:"死小叫花子,又跑出来偷东西!"
一个裹着粗布衣服的壮汉冲过来,手里举着木棍。
小乞丐吓得往李砚身后缩,李砚本能地挡在前面——可他的校服在这满是刀枪棍棒的长安,根本算不得防护。
壮汉的木棍带着风声劈下来。
李砚闭紧眼睛,却听见"当啷"一声。
他睁眼,看见自己掌心的金光凝成半透明的屏障,木棍撞在上面,裂成两截。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善意守护行为,功德+10,当前功德值15。
诗骨淬炼(初级)已解锁,可提升诗词感悟力。"
壮汉骂骂咧咧地跑了。
小乞丐从他背后探出头,拽了拽他的衣角:"大哥哥,你会法术吗?"
李砚摸了摸发烫的掌心,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
城楼上的更鼓声传来,一声,两声。
他突然想起历史课本最后一页的话:"历史不是故纸堆,是无数个鲜活的人,在时间里留下的心跳。"
而他的心跳,此刻正和着长安的更鼓,一下,一下,跳得又重又清晰。
(李砚摸着饿得发慌的肚子,跟着小乞丐往胡饼摊走。
他不知道,在这条长安的巷子里,有双眼睛正从高处的屋檐下注视着他。
那人身穿玄色劲装,腰间别着半块和李白相同的"李"字玉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有意思,这小子...倒真让先生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