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是被稻草硌醒的。
后半夜的寒气顺着破墙缝往里钻，他缩了缩脖子，手指无意识地蜷起，碰到一片温热——是怀里那本《李太白全集》。
他迷迷糊糊睁眼，就见封皮上"李太白全集"五个字正泛着蜜色的光，像被月光浸透的蜂蜜，顺着书脊缓缓流淌。
"这什么情况？"他猛地坐直，稻草窸窣作响。
指尖刚触到发光的字迹，脑海里便炸开系统提示音，比上次更清晰："检测到诗魂初萌，解锁能力【史海钩沉】，可查看历史细节记忆。
当前剩余功德值：10。"
李砚屏住呼吸，试探着在心里默念"使用"。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东市西市的棋盘布局在他脑中铺展开，西市胡商的驼铃摇着波斯香料的气味，平康坊的柳枝正拂过歌姬的银簪，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晨露未干的马蹄印......他甚至能清晰看见，西市那家常去的胡饼铺子，老板正往炉子里贴饼，面剂子上的芝麻在火光里噼啪作响。
"阿砚！阿砚！"
破庙外传来阿蛮的吆喝声，李砚一个激灵，书"啪"地合上，眼前的幻景瞬间消散。
他慌忙把书塞进怀里，就见小乞丐扒着破门框，鼻尖冻得通红："快跟我走！
东市松风阁有文人雅集，我打听到他们备了桂花糕和蜜酿！"
"雅集？
那不是读书人扎堆的地方？"李砚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我这模样......"
"装书童啊！"阿蛮挤眉弄眼，从怀里掏出顶半旧的青布帽扣在他头上，"我昨日见松风阁的书童都穿这素色，你低头跟着我，保准没人看出破绽！"他拽着李砚的袖子往外拖，"去晚了连残羹都吃不上！"
李砚被拽得踉跄，可刚跨出庙门，那股从系统里得来的长安城细节突然在脑海里翻涌——松风阁在东市第三坊，临着曲江，进门左手边有株百年老槐，树洞里常藏着孩子们偷塞的糖块。
他下意识抬头，果然看见半里外的飞檐下，老槐的枝桠正掠过青瓦。
阿蛮的脚步突然顿住。
李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松风阁的朱漆大门前，七八个穿襕衫的书生正相携而入，最前面那个青衫男子负手而立，腰间酒葫芦随着动作轻晃，不是李白是谁？
"完了完了......"李砚的后颈瞬间冒出汗，手死死攥住怀里的书，"他要是认出我......"
"怕什么？"阿蛮却把他往人堆里推，"他喝得醉醺醺的，方才我见他连自己的鞋都穿反了！"
李砚硬着头皮混进人群。
松风阁内檀香混着墨香，八仙桌上摆着新切的紫菱、水晶葡萄，几个书生正围在主座前论诗。
李白斜倚在交椅上，酒葫芦凑到唇边又放下，目光忽然扫过李砚的方向。
"诸位。"他突然直起身子，酒气裹着话音散开来，"今日雅集，不如换个玩法——每人即兴赋诗一首，题目......就取'醉'吧。"
满堂书生面面相觑。
李砚缩在角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要是轮到自己......他正想着往柱子后面挪，却听李白轻笑一声："那穿青布衫的小书童，别躲了。
你家公子呢？"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过来。
李砚的喉咙发紧，额角的汗顺着帽檐往下淌。
系统提示适时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创作需求，是否启用【文气加持】？
剩余功德值：10（消耗5可激活）。"
他咬了咬牙："启用！"
刹那间，一股热流从心口涌到喉头。
前世背过的《将进酒》在脑海里翻涌，可那些"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突然变成了阿蛮啃包子时油光发亮的脸，变成破庙里漏下的月光，变成李白写在墙上的墨迹未干的诗。
"我......我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发颤却带着股横劲，"白酒酿成甜似蜜，喝多躺倒像头驴。
莫笑我醉爬不起，明日再灌三坛蜜！"
满堂寂静。
李砚的耳尖发烫，正想找地缝钻进去，却见最前排的书生突然拍案大笑："妙啊！
虽粗俗了些，倒有股子真性情！"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笑声，连李白都仰头大笑，酒葫芦里的酒洒在青衫上，他却不在意，只低声说了句："虽未得诗魂，已有诗胆。"
雅集散得比李砚想得快。
阿蛮拽着他往回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你方才那诗......笑死我了！
原来诗还能这么写？"
"那是打油诗。"李砚摸着发烫的脸，可心里却像揣了团火，"其实《将进酒》里的'会须一饮三百杯'，也是这股子痛快劲儿......"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系统里那些长安城的细节，便挑了最有意思的讲："你知道西市的胡饼铺子吗？
老板是康国来的，和面时要唱他们家乡的曲子，那调子......"
阿蛮听得入神，连桂花糕渣掉在衣襟上都顾不上，眼睛亮得像星子："阿砚你再说！
再说！"
李砚的掌心突然发烫。
他低头，淡金色的文字浮现在手心里："传播诗词历史知识成功，功德值+15。
当前功德值：115。"系统面板上，"诗骨淬炼"的选项突然绽放出暖光，一行小字跳出："恭喜达到'初悟'境界，解锁隐藏技能【诗骨淬炼】。"
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络游走。
李砚忽然闻到风里的桂花香更清了，远处传来的胡琴调子里，他竟能听出《渭城曲》的变奏。
他摸了摸怀里的书，墨迹未干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似乎在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是夜，李砚躺在破庙的屋顶上。
月亮又大又圆，像块浸了蜜的玉。
他望着星空，第一次没想着怎么回现代，而是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功德值的微光。"如果我能学会这些诗词......"他轻声说，"或许，我也可以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现代校园里，高二（3）班的苏绾站在图书馆旧书区。
她指尖拂过空了一半的书架，眉头微微皱起——那本《李太白全集》原本该在第三排左数第七的位置，可现在，它的位置上只留着一道浅浅的灰尘印，像被谁轻轻抽走，又悄悄放了回去。
"李砚......"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三天前的早自习，这个总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学渣突然失踪，连班主任都急得报了警。
可此刻，她望着那道灰尘印，心里突然升起个荒唐的念头——或许，他根本没离开，只是去了某个......很远的地方。
破庙外的风突然大了。
李砚裹紧外衣坐起来，就见墙根下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条，墨迹未干，是李白的字迹："明日城东醉月楼，有酒客论诗，可来。"
他捏着纸条笑了。
月光下，《李太白全集》的封皮再次泛起蜜色的光，像在说：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