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汁，笼罩着中缅边境线附近一片隐秘的丛林。
空气湿热粘腻，蚊虫嗡嗡作响。
林雨墨穿着一身廉价、沾满泥点的迷彩服，背着一个瘪瘪的帆布包，混在一群神情麻木的人群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小路上。
蛇头嘶哑的呵斥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快点！磨蹭什么！天亮前必须过河！”
脚下是湿滑的泥土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每一步都充满未知。
穿过竹林，趟过冰冷的溪流，浑浊的莫艾河出现在眼前。
简陋的木船载着这群“猪仔”驶向对岸，林雨墨紧抓船舷，冰冷的河水溅到脸上。
对岸，KK园区那如同巨兽般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巨大的探照灯柱像恶魔的眼睛扫视着天空——人间地狱的入口。
天蒙蒙亮，粗暴的搜身和盘问后，林雨墨被推搡着穿过三道布满铁锈和尖刺的铁门。
高墙、铁丝网、哨塔上冰冷的枪口，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腐败的恶臭。
“新来的猪仔！规矩记牢！”刀疤脸主管挥舞着橡胶棍砸在铁架上，“每天300个诈骗电话！开不了单进水牢！”他狞笑着踢开角落蜷缩的身影，地上拖出血痕。
林雨墨低头，手腕上的“电子表”微微震动——杨敏的信号已发出。
混乱的分组后，一只带着粗大金戒指的手按住了林雨墨肩膀。
“陈老弟是吧？一路辛苦啦！”穿着花哨丝绸衬衫、挂着粗金链子的阿泰咧嘴笑着，闽南口音浓重，“机房缺人，跟我走！”他甩给刀疤脸两包中华，亲热地搂着林雨墨离开。
厚重的机房铁门关上。
阿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锐利冰冷：“林雨墨？林老板让我接应你。想活命，按我说的做！”他压低声音，“最基本的，每天按时到监控扫一次脸！别乱看！别乱问！保持低调！”
由此，林雨墨的“工作”开始了。
白天，他是化名陈海的“狗推”，坐在拥挤的电话区干活。
但他无需真正诈骗。
杨敏早已通过技术手段伪造了数个“完美受害者”身份信息——虚构的姓名、电话、甚至银行账户。
林长卿则通过隐秘账户，将资金打入这些虚假账户，再“被骗”转入林雨墨操控的诈骗平台。
一笔笔“业绩”就这样凭空产生，数字在刀疤脸主管的屏幕上跳动。
“陈海！你小子行啊！又开大单了！”疤哥拍着林雨墨的肩膀，脸上是难得的“赞许”。
林雨墨只能挤出麻木的笑容，内心却在滴血。
隐藏的纽扣摄像头无声记录着炼狱：少年被电击棒抽打的惨叫，精神崩溃者被拖走的绝望。
林雨墨利用“工作”之便，将园区骨干成员的照片、姓名、职位、活动规律等信息，通过杨敏提供的加密通道，源源不断传回国内。
深夜，在阿泰的掩护下，他进入机房“维护”。
他小心翼翼地接入网络，在杨敏的远程指点下，搜寻着解开USXX黑洞的关键钥匙。
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机房外雷声轰鸣。
阿泰确认监控被短暂干扰后，递给林雨墨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油滑褪去，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雨墨，”阿泰的声音低沉沙哑，“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吗？那些‘狗推’，那些被打的、被关的…我也是从那里爬出来的，踩着别人的血。”
他狠狠吸了口烟，“五年了…我在这鬼地方待了五年！看着钱像水一样流进来，又像鬼一样消失。看着人一个个进来，要么变成鬼，要么变成我这样的…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阿泰踩灭烟头，转过头，死死盯着林雨墨：“我他妈受够了！林老板答应过我，只要这次帮你拿到关键证据，揪出背后的大鱼！他就帮我回国！帮我…争取宽大处理！”
阿泰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林老板还会给我一笔钱，足够我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店，重新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他抓住林雨墨的胳膊，力道很大，“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懂吗？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林雨墨看着阿泰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渴望，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我明白，从头开始的机会，永远不会来得太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