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之跑出校门后，扭头确认陈秋声没有跟上来。
他变了。林柚之自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道歉。
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其实很想讨好他人。一点不悦，便能让他紧张。
他沉默地走到小巷里，身后是嬉闹的同学。明亮的灯光照不到小巷里。
林柚之一个人靠近他的“家”。不太亮的路灯，共同指向那个窒息的地方。破旧的小区门，潮湿伴随着铁锈味，围绕他。
进来的一扇门就是他的“家”。父亲在屋里坐着，烟雾缭绕。林柚之进门，看到了散落的零件。
林海欠债后就靠着打零工养活两个人。“喂，你那书还能不能读？不能就来还债……”林海熄灭烟蒂，接着说，“那臭婆娘还想着你能出人头地！”
“不用你管，反正不是你出的钱。”林柚之走向卧室，却突然被拽回来。
林海的力气大，林柚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一拳。
“造反啊？跟你妈一样……”林海拽着他的头发，使劲甩，随后松手。
林柚之倒在地上，下一个拳头马上落下——
“嗡——”林海的手机响了。
林海骂了一句，拿起手机，“你有完没完！？有这钱还不如给我还债！！”
骂完了，他把手机扔给林柚之。
“你听妈妈的，好好读完书……这样能离他远一点……”女人在电话的另一头泣不成声。
“嗯……”
可林柚之已经烂在死水里了，挣扎不出任何水花。
通话结束后，林海也觉得不耐烦，直接回房了。林柚之还坐在原地，看着散落的零件，他的生命也被拆得七零八碎。
夜晚，他躺在床上盯着伤口，用力地揉捏的它。他疼得往被窝里缩，但是心里无必舒畅。
………
陈秋声家。
他的家庭普通、平平淡淡。陈秋声太熟悉了，马上找好了平衡点。
“儿子不对劲。”方花看陈秋声进房了，说了一句。
“哪儿不对了？一直这样……”陈晓亮看报纸正入迷。
方花立马拍他，说道：“有点成熟。”
“你也说了，是有点，有那么一点。”陈晓亮保护好脑袋，接着说，“再说这不是好事嘛？”
房里的陈秋声睡不着，家里的隔音不行。终于，客厅安静了，听着另一个卧室的门也合上了。
真正安静的时候，他却睡不着了。
上辈子林柚之什么时候开的摩托？他的父亲不是个东西，会打他，要准备好碘伏……
另天早晨，陈秋声认命地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不能指望他们早起。
上辈子因为工作要求，他保持着晚睡早起，同高中生对标。
早餐店。“饭团…小笼包，打包。”陈秋声记得林柚之不爱吃早餐，要改改这个习惯。
教室里只有几个女生，正低头做题。物理方向加上不是特别拔尖的班，确实要付出很多。
他坐到位置上，想起以前的高中。他不是很有天赋，考上了大专。这一次再试试吧。
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原本安静的环境开始躁动。可林柚之还没来。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旁边闪来一个身影。“好险，何老头在我后面。”林柚之迅速拿出书本。
白花花的，一点笔记也没有。
林柚之的皮肤白，脸颊和嘴唇带着粉。
“再不吃早餐，脸就不是白了，是苍白。”陈秋声怪他一句，把小笼包塞进他的桌里。
林柚之顶回去，“看不惯就一直给我带呗。”
“嗯。”有了这个许诺也好。
林柚之大为震撼，看着认真看书的同桌。
“干嘛呢？同桌比你书还好看？”何知在门后面看了一会儿，一下捉住走神的林柚之。
“出来一下。”何知拍拍他的肩膀。
走廊。
“玩了两年该收心了啊。”何知接手这个班，上面给的指标不多，有班级前面几个上本就可以了。
可自己看看几十个人的班，他清楚，教育从不是只围着尖子生转。
少年没有这样的愁，或者，少年有自己的迷茫。
何知觉得这孩子也挺听话的，说了这么久，没有不耐烦，可林柚之安静的样子告诉他，自己没在听。
“进去吧。”何知说累了，唾沫都说干了。
林柚之回到位置上，看见了书本上的笔记。他看了眼陈秋声，不过对方选择性忽视。
“你也劝我好好读书？”林柚之随便翻了几下。
“不，我是求你读书。”陈秋声侧过身，低声说道。
同年龄，好新鲜的说法。
上一世，林柚之没去大专，说家里钱不够。私立学校加没用的爹，自然不会去读。要是去公立学校说不定真有机会。
“先别纠结这么多了。实在无聊，偷偷吃早餐吧。”陈秋声看了眼何知，何老头正盯着手机。
林柚之打开塑料袋，鲜香的气味占满了鼻腔。
陈秋声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刚松一口气，眼角瞥见，林柚之的背弓起来了。
以为是呛到了，他拧开水杯，然后在林柚之的背上轻轻拍打。
“其实……我爱吃早餐……”
原来是哭了。陈秋声抽出纸，递过去。在别人看来，这句话可能很好笑。陈秋声清楚，这是林柚之少有的，表达态度的话。
还好林柚之的情绪没起伏太大，安静地吃完了。
“我妈以前会做的，现在不了……”林柚之知道他的不合理，家里人不做难道还不会买？
“……如果我带的有你妈妈的味道，那我给你带吧。”陈秋声想了一会儿，还是没问出口。
林柚之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他等得起。
下课铃响了。陈秋声抓住他的右手，轻声说：“别动。”
林柚之这才想起昨晚的伤。
“去医务室，”陈秋声抓起他另一只手，“旧伤叠新伤，不管它能自己好吗？”
虽然是责怪的话，可陈秋声的语气很温和。
林柚之被抓去了医务室。
阿姨有点疑惑地处理完伤口，问道：“这……跟班主任说了吗？”
“不是，我自己弄的……就不小心。”林柚之摆摆手说道。
“啊，那你很不小心啊。”阿姨不太相信，还是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回教室的路上，林柚之跟在陈秋声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林柚之有种被包围的感觉。
明明年龄相仿，透出的气质却很温柔，他仿佛是玉，温存着温暖。
回想起种种，林柚之忽然惊醒。一个人这么大的转变……只可能是……
陈秋声喜欢他？！
可他哪里值得陈秋声，不对，他和陈秋声打架这么久，打出感情了？
